电话接通后,王阿姨对刑警给她打电话这事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说话前言不搭后语。马牛好不容易弄清楚了她家的地址,决定直接上门一趟。
他趁徐一明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上了一辆出租车。
半小时后,他来到了王阿姨位于东四环外石佛营附近的家。
王阿姨六十岁上下,子女都在外地,独居在一个老式的居民楼里。马牛说明来意后,王阿姨有点不满地说自己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在警局做了八年多的保洁,从来没有拿过公家一分钱的东西,哪怕是一卷卫生纸。
“放心,我不是来问你要回去的,我只是想看一眼。”
王阿姨将信将疑地领着马牛来到厨房。她解释说,因为舍不得,那盒看起来非常高级的生日蛋糕一直被她放在冰箱里,每天切一小块下来当点心,已经吃掉一半了。马牛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看上去至少有三十年历史的老式双开门冰箱。
打开冰箱,拿出蛋糕盒,摆在餐桌上。
此刻已经到了傍晚,屋内有点昏暗,马牛让王阿姨打开电灯。
灯下的世界昏暗依旧。蛋糕盒在灯光下像打了一层蜡。马牛俯下身,解开有些污渍的粉色丝带,小心翼翼地将拖着蛋糕的硬纸垫抽了出来。
终于,蛋糕面上被切掉一半的奶油凸字显露了出来。马牛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下,没费什么心思就猜出了那三个英文字母:
“SOS。”
第33章
第二天,马牛刚到局里就发现出事了。
办公室里气氛诡异。所有的同事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刚从外星回来。他看见王维坐在工位上,本来想问问她怎么了,但后者看都不看他一眼,显然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他刚坐下,就看见徐一明远远地冲他勾手指,让马牛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怎么了?”
马牛刚进去,徐一明就让他把门关好,然后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你上网了吗?”
“还没来得及。”马牛说的倒是实话。他还没找到房子,这几天依然住在单位对面的那个经济酒店。酒店无线网络非常不稳定,总是掉线,所以他基本没怎么上网。事实上他觉得,除了查资料,一整天不上网都不影响他的生活。
昨天,蛋糕上的那个求救信号折磨了他一夜。他做了无数种假设,依然不明白它的用意何在。毫无疑问,那三个字母是黄天挤上去的。他一开始就知道有人要害自己,所以不仅在玻璃上十分明显地写下了马牛的名字,还在蛋糕上提前做了求救信号,看上去像是担心万一警方(马牛)无法理解玻璃上的信息而做的双重保险。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猝死是不成立的,黄天一定是被谋杀的——只有身处危险中的人才会不断呼救。
可是,黄天既然知道有人要害他,为什么不选择报警呢?信不过警察,还是害怕没有证据警方不会受理?那他为什么又会找上马牛呢?马牛被这些前后矛盾的问题弄糊涂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谢雨心是知情者。她暗示马牛去打开蛋糕,在太平间有意让他送她回家,每次出现都精心打扮,这一切都是在吸引马牛的注意。在把马牛拉进来的计划中,她和黄天是同谋者。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不直说,而要拐着弯来提醒马牛?
也许找到她,当面问个清楚,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但她早就不知道躲哪儿去了。马牛本来指望早上把昨天的发现跟徐一明汇报一下,没准后者心肠一软又答应他重新调查这个案子了。但照眼前的状况看,他知道自己最好什么也别说。
“到底怎么了,这是?”
徐一明在键盘上一阵敲打,然后把显示器的屏幕转向马牛,示意他自己看。马牛凑近一看,很快,他就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干的好事。”
“徐队,你听我说,这绝对不是我干的,我有这么不专业吗?”
“那为什么会署你的名字呢?而且把整个过程写得这么详细,这么绘声绘色,和你昨天说的那一堆狗屁推理一模一样。”
“绝对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那是谁?我,还是王维?昨天你在会议室里说的那些事情,除了你自己,就只有王维和我知道。王维已经问过了,她说没有,我相信她,那剩下的不就是你吗?”
“徐队,真不是我,我发誓。你想啊,要真是我,我会署自己的名字吗?我有这么傻吗?”
“也许你是故意耍这种小聪明呢!”
“我知道了,是他们。”
“谁?”
“不知道,反正是昨天四个人中的一个。”
“你的意思是,人家自己诬陷自己,还发到网上引起大家的关注?”
“我知道了,是曹睿,他为了出名……”
“行吧!好在他们没有进行投诉,至少现在还没有。”
“他们不会的。”
“他们不投诉,但不代表就没事。现在这事在网络上已经成了热搜话题,领导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把我臭骂了一顿,让我给他一个交代。马牛啊,你说你干的这都什么事!一个简单的猝死事件被你说成是什么密室谋杀案,还是这么多人合伙干的。现在好了,案子没破,锅先背上了。人家当事人指不定还得来找我们的麻烦呢!”
“这本来就是一起谋杀案。我昨天去找那盒蛋糕……”
“闭嘴!”徐一明发怒了,“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呢?看来我一开始就错了,根本不应该允许你借用局里的地方,搞这么一场没有任何证据的审讯。作为你的上级,我早就应该及时把你那些天马行空的推理拍死在摇篮里。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后果只能由我和你一起来承担了。”
“怎么承担?”
“我会写一份检讨,详细说明这次事件的经过,交给领导。具体怎么处罚,领导说了算,要是让我这个刑警队队长降职,我也认了。”
“不至于吧……”
“我还没说完!你现在把警徽和枪先交上来,从现在起开始休假,发基本工资。等风头过了,我再想办法让你回来上班。”
“那潮白河枪击案呢?”
“你还记得这事啊?我还以为你给忘了呢!好了,别说了,我一会儿还得去领导那汇报,枪击案我先安排其他同事跟进。就这样,去吧!”
马牛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他看见王维起身出门去了,连忙也站起来,追了出去。
“王维,等等我。”
“我不想和你说话。”
“我有话想和你说。”
“说什么?又想说你决不放弃吗?”
“还真是……”
“行了吧你。”
“等等,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我被停职了。”
“恭喜你,终于能事不关己地在家睡大觉了。”
“我无家可归,前几天被我爸妈赶出来了,说让我独立生活。”
“是吗?关我什么事!”
“当然,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只是我有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想请你帮个忙。”
“不帮。”
“你这样也太意气用事了。”
“说到意气用事,我可比不上你。”
“能好好说话吗?”
“不能。”
“好了,我认错还不行吗?”
“不行。”
“那你到底想怎样?”
“一起看电影。”
“啊?”
“《冰雪奇缘2》今天最后一天上映,你上次答应过我的。”
“行,我一会儿就去买票。现在咱俩恢复搭档关系了吗?”
“你想要我做什么?”
马牛把昨天蛋糕上的发现告诉了王维。王维听完后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说道:
“你是想让我帮你找到谢雨心?”
“聪明。”
“可就连你这个神探都找不到她在哪儿,我又去哪儿找呢?”
“我怀疑她根本不在北京。我听你之前好像说有个叔叔在交通部门工作,或许可以帮我打个电话……”
“你这有点得寸进尺了吧!”
“帮帮忙,”马牛故作可怜状,“就算不帮我,也得帮帮死去的黄天,他都‘SOS’了,还是平白无故地死的……”
“唉,真拿你没办法!”王维口气软了下来。她拿起手机给她叔叔打去了电话。对方答应帮她查一下,但需要一点时间。
“好了。快订票去。”
电影安排在晚上七点半。在此之前,马牛和王维在影院所在的商场负一层吃饭。整个过程都是王维一个人在说个不停,马牛则心事重重,几乎没怎么吭声。
“你投入一点好吗?陪人看电影,怎么一副很敷衍的样子?”
“好啊!”
“好什么?”
“‘好啊’是一个情绪词,用来表达投入程度。”
“还看不看?”
“看,当然看,我答应你的。”
过了一会儿。
“还有一件事,我想不通。”
“说。”
“你说谢雨心和黄天的孩子到底去哪儿了呢?”
“我哪儿知道。”
“也许他们根本就没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