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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鸦之影[全三卷] [出版] ([英]安东尼·雷恩)


  他牢牢抓住剑的柄部,伸剑进桶。水遇高温,立时蒸汽腾腾,喧哗四起。他持握不动,直到沸水平息,才抽出云汽蒸腾的剑来,举起细看。剑身乌黑,沾有烟灰之色,但耶斯廷宗师似乎很满意。剑刃两边平直,剑尖匀称至极。
  “好了,”他说,“真正的活儿要开始了。你,”他转身对凯涅斯说,“之前是你生的火,活儿就由你来干。”
  “唔,”凯涅斯应道,他搞不清楚这算是荣誉还是惩罚,“多谢宗师大人。”
  耶斯廷拿着剑走到锻造场的另一端,将其放在那边的台子上,台子旁是一块由踏板驱动的巨大磨石。“刚刚铸出来的剑只是半成品,”他教导说,“必须磨利、擦亮、抛光。”耶斯廷让凯涅斯站在磨石前,踩动踏板使之旋转,教他如何依靠“一二一二”地喊号子来保持节奏,接着要求他加快速度,然后持剑靠向磨石。一时间火花四溅,吓得凯涅斯直往后退,但耶斯廷命令他稳住不动,引导他摆正双手的角度,接着教他如何持剑在磨石上横移,使得整个剑身都能被磨到。“就是这样,”片刻过后,看到凯涅斯有信心自行磨剑了,他满意地说道,“每边剑刃各磨十分钟,然后给我看你的成果。其他人到熔炉那边去。你,还有你,去拉风箱……”
  他们就这样在熔炉旁辛勤劳作,挥汗如雨,在七个漫长的日日夜夜里,拉风箱,打剑刃,磨剑身,直到烟色尽去,闪亮如银。所有人都没能避免受伤,维林的手背上多了一处青灰色伤疤,是因为有一点炽热的铁水溅了上去,那种疼痛和灼烧皮肉的气味着实是独特的体验。其他人受的伤也都大同小异。邓透斯最惨,打磨时一个不留神,迸射的火星飞进了他的眼睛,在他左眼周围留下一串焦黑的疤痕,所幸没有伤及视力。
  尽管每每干得精疲力竭,还有受伤破相的危险,而且过程极为沉闷乏味,但维林依然一发不可收拾地迷上了打铁的活儿。这一切真是妙不可言,在耶斯廷宗师的锤下浴火而生的利剑,在砥石上来回打磨剑刃的手感,还有在抛光剑身时渐渐显出的图案,那是从灰蓝色钢铁内里浮现的黑色漩纹,似是熔炉里的火焰凝固其中。
  “这是因铁条相互熔合而产生的,”巴库斯解释道,“将不同种类的金属熔合,自会留下痕迹。宗会的剑因为有星银的存在更加不同寻常。”
  “我喜欢,”维林说着,举起还没抛完光的剑,映着天光欣赏,“这……实在有趣。”
  “只是打铁罢了。”巴库斯叹道,他转身继续打磨一边的剑刃,“加热,敲打,塑形。毫无神秘可言。”
  维林望向这位正在操作转轮的朋友,他的手熟练地移动着,分毫不差地研磨剑刃。当巴库斯干活的时候,耶斯廷宗师便不太费心教他,直接递给他一把剑就走开了。铁匠似乎很清楚巴库斯的技术,他们很少说话,只是偶尔咕哝两句,或是赞同地哼哼几声,仿佛他俩已有多年的默契。不过,巴库斯干活儿时并不愉快——他没有成就感。他干起来毫不费力,展现出的技术令众人自愧不如,可是只要大家进了锻造场,他的脸就像是戴上了冰冷的面具,不动声色,只有去操场或是餐厅的时候,他的脸色才好起来。
  第二天是安装剑柄。剑柄是现成的,几乎一模一样。耶斯廷宗师把剑柄安在剑尾,又往楔进剑柄的脚木里敲了三只铁钉,确保稳妥牢靠。然后他们的任务是锉磨钉头,保持橡木剑柄的平整。
  “你们在这里的任务完成了,”那天结束时耶斯廷对他们说,“剑归你们了。善加使用。”这是他头一次说话像其他宗师。他不再多言,回到了熔炉旁边。大伙儿握着剑,犹豫不决地站在四周,不知道要不要说两句什么。
  “呃,”凯涅斯说,“多谢您的智慧点拨,宗师大人。”
  耶斯廷拿起一个没有完成的矛头,放到铁砧上,开始鼓动风箱。
  “我们觉得这段日子非常……”凯涅斯刚开口说话,维林用肘子顶他,然后指了指门。
  正当他们离开时,耶斯廷又说话了:“巴库斯·耶书亚。”
  他们停下脚步,巴库斯转过身,神情有些紧张:“宗师大人。”
  “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耶斯廷头也不回地说,“我用得着帮手。”
  “很抱歉,宗师大人,”巴库斯闷闷地说,“怕是训练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耶斯廷放开风箱,拿起矛头放进熔炉:“有朝一日你厌倦了打打杀杀,熔炉在,我也在。我们在这里相见。”
  巴库斯没来吃晚餐,在他们的印象里还是头一遭。夜幕降临,维林例行去过小花脸的狗舍后,在城墙上找到了他。“给你带了些剩菜。”维林递给他一包东西,里面有一块馅饼和几个苹果。
  巴库斯点头致谢。他的目光落在河面,那儿有艘驳船正逆流驶向瓦林斯堡。
  “你想知道。”片刻的沉默后,他说道。他的语调里没了往日的戏谑和讽刺,而维林没能察觉到隐藏其中的一丝恐惧,因为天气太冷了。
  “如果你想说出来,”他说,“我们就算交换秘密了,兄弟。”
  “比如你为何保留那条丝巾。”他指了指维林脖子上那条瑟拉的丝巾。维林将其塞进衣服,拍拍他的肩膀,准备离开。
  “那时候我十岁。”巴库斯说道。
  维林停住脚步,等他说下去。巴库斯可以跟大伙一样守口如瓶,说不说全由自己,激将法和劝说都没有用。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带我去铁匠铺干活。”巴库斯沉默了片刻,又接着说道:“我很喜欢这活计,爱看他敲打塑形,爱看铁在熔炉里通红发亮的样子。有人说铁匠的活计很玄乎,但在我看来,太显而易见,太简单了。我理解得透透彻彻。我父亲几乎没教过我什么,但我心里跟明镜似的。锤子没落,我就知道那块铁要变成什么样子,知道一把犁刀是能切泥破土还是卡得无法动弹,知道装好的蹄铁是否很快就会脱落。我父亲为此很骄傲,我心里清楚。他虽然不怎么说话,不像我继承了母亲话多的性子,但我知道他很骄傲。我希望他能更加骄傲。我头脑中有很多式样,各种小刀、剑和斧头,只等我锻造出来。我很清楚怎样造出来,要使用什么比例的合金,我心里都有数。于是,有天晚上,我溜进了铁匠铺,打算一试身手。我想的是做个小物件,比如猎刀,作为送给父亲的冬季好礼。”
  他闭嘴不言,盯着夜色中的驳船驶远,甲板上人影幢幢,在船首提灯的微弱光亮中犹如鬼魅。
  “这么说你做了一把小刀,”维林接过话头,“可你父亲……生气了?”
  “噢,他没生气。”巴库斯痛苦地说,“他吓坏了。刀身经反复折叠,异常强韧,刀刃则锋利无比,割绸断金轻而易举,而且光亮如镜。”他唇边露出一抹微笑,但转瞬即逝,“他把小刀扔进河里,要我永远不向任何人提起,守口如瓶。”
  维林糊涂了:“他应该很骄傲才对,毕竟儿子锻造了那么出色的小刀。为什么他反而感到害怕呢?”
  “我父亲这辈子见过很多世面。他跟着王公大臣出过门,还在东方大海的商船上干过活,但他从没见过有哪个铁匠铺能不点炉子就煅出小刀来。”
  维林更糊涂了:“那你是怎么……”但他看到了巴库斯脸上的某种神情,便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尼塞尔人在很多方面堪称伟大,”巴库斯继续说道,“他们坚强、友善、热情。但他们最害怕的就是黑巫术。我们村子曾经有个老女人,轻轻一碰就可以治病疗伤,他们都是这样传说的。她因为拥有这样的能力而广受尊敬,不过大家也很怕她。当掐脖红袭来时,她却无能为力,几十人丧命,每家都有人死掉,但她没有感染。村民们把她堵在家里,放了一把火。废墟至今还在,没人敢在那里建房。”
  “你是怎么做出那把小刀的,巴库斯?”
  “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我握着锤子,在铁砧上敲打。我还记得装刀柄的场景,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点过炉子。似乎我一开始干活儿,我就不是我了,我变成了工具,就像一把锤子……有种神秘的力量通过我干铁匠的活儿。”他摇摇头,显然回忆过去令他感到不安,“从那之后,我父亲就不让我踏足铁匠铺。他带我去见一个养马的老头卡鲁斯,要那人尽全力教我做马匹买卖,因为我不打算当铁匠。为此,父亲每个月给他五个铜板。”
  “他是想保护你。”维林说。
  “我知道,可孩子不会这么想。我当时想的是……他被我做的东西吓坏了,担心我给他丢脸。我甚至想过他可能是嫉妒我。所以我决定向父亲炫耀一下我的能耐。我趁着他去夏季集市打货的机会,回到了铁匠铺。没有什么材料好用,只有几块老旧的马蹄铁和一些钉子,他把大部分的货都带到集市去了。我就用剩下来的那点材料开工,结果……做出了很特别的东西。”
  “是什么?”维林问,心想无非是削铁如泥的宝剑或者寒光闪闪的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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