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之影[全三卷] [出版] ([英]安东尼·雷恩)
- 类型:恐怖推理
- 作者:[英]安东尼·雷恩
- 入库:04.13
吃完晚饭,她抽出小刀,揪住越来越长的头发,打算割掉。这成了一种每晚都会上演的仪式,其实她从来没有割掉过,每当刀锋触及那一团团放荡无度的发卷,原有的决心便逐渐软化了。她安慰自己说,这是必要的伪装,没有哪个阿斯莱女人留短发……而她即将跨越库姆布莱的地界。这件事与虚荣心无关,但艾罗妮丝确实不止一次地说过,她喜欢瑞瓦的头发沐浴在阳光中的样子。
她收刀回鞘,蜷缩在斗篷里准备睡觉。骗子,牧师的话回荡在耳畔,为圣父所不齿的虚伪的罪人……又走了一周,透过远方淡蓝色的山岚,灰峰的轮廓依稀可见。她越往南走,地势越高,覆盖丘陵的林木也越茂密。猎物日渐稀少,她打了一只落单的松鸡,还有一只上了年纪的野兔,它腿脚不灵便,没能躲过疾射而来的箭矢。两晚后,她估摸着最多再走半天就算是进山了。瑞瓦不清楚凌绝堡的具体位置,不过世易时移,当年库姆布莱人都不敢提起那个地方,但她父亲的殉难已改变了这一状况。她知道库姆布莱与阿斯莱的界河边有一座村庄,牧师曾说过,朝圣者可以去那儿寻求帮助,而所有的真刃之子都必须前往凌绝堡,缅怀圣父最荣耀的仆人。
她寻到了一汪水潭,上有瀑布凌空落下,于是脱得精光,钻进水帘里沐浴。等洗完了,她又搓净衣裤,摊开来晾干,然后靠在石头上晒太阳,望着变幻万千的流云。和往常一样,当她任由思绪飘远,便又想起艾尔·索纳教的剑术、艾罗妮丝画的画儿,还有醉醺醺的诗人语不成调的歌声。这样不对,她知道,这是放纵自己犯罪,于是她又祈求圣父宽恕。然而每天都有那么一阵子,她都随心所欲地沉浸在回忆中,等待那个不怀好意的低语声响起:此时不晚。回头往北走。坐船去北疆。他们会欢迎你……练剑是她自我惩罚的方式,剑招越使越快,直到头晕目眩,气力竭尽,步履蹒跚为止。待天光尽敛,她拢来一堆蕨草当作床铺,倒头便睡。这一次她没再费心拿小刀比划头发,其实头发已经长到该修剪了,只是没遮住她的眼睛而已。
尖叫声惊醒了瑞瓦。她翻身伏地,剑已出鞘,握在手中,双眼在黑暗的林间搜寻敌人的踪影,可什么都没有……等等。
鼻子先有感知,是微风带来的烟味,紧接着树丛中闪过黄色的光芒,那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尖叫声再次传来,惨厉,刺耳……是女人。
肯定有歹人,她站了起来。但不关我的事。
又有尖叫声传来,随后是语无伦次的求饶声,然后戛然而止,林中一片死寂,令人窒息。
瑞瓦想起先前在兰斯米尔干掉的歹人,奸尸的凯拉及其同伙,他们的死一点儿也没有搅扰她的清梦。
她收剑回鞘,寒光顿消。然后她挎上箭袋,拿起弓,向前走去,用的是艾尔·索纳打猎时教给她的步伐——脚板仅稍稍离地,弓腰伏背,碎步移动。等她摸到近前,只见林中有片空地,一堆木柴烧得正旺,火苗蹿得老高,人影憧憧,隐隐有说话声,听来煞是凶恶。
距离火堆不足三十步时,她伏下身子,左手持弓,弓弦搭在胳膊上,慢慢地匍匐前进。不大工夫,她目光一凛,停止了动作。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背朝火堆而立,目光如炬,来回扫视,捕捉林中的风吹草动。他背上佩有长剑,手挽一把蓄势待发的十字弓。此人是哨兵。强盗不可能如此尽职尽责,也没有这么精良的武器。
瑞瓦避着对方的视线,又缓缓地爬近了些,她小心翼翼地拨开地面的树枝和枯叶,以及任何可能造成响动、泄露行踪的杂物。她终于看清了,哨兵身披黑色斗篷,是第四宗的兄弟。
在如此之近的距离,说话声清晰可辨,说话的人也出现在瑞瓦的视野内。他面黄体瘦,同样身披黑色斗篷,一边朝着他的右手边打手势,一边喋喋不休地叨念:“……你们生为绝信徒,也将为绝信徒而死。你们的灵魂无处安放,不能立足于逝者之林,误信伪神令你们苦度此生,死后亦孤寂永恒……”
等哨兵的目光转向左侧,瑞瓦尽可能支起身体,循着黄面人手舞足蹈的方向看去。那儿有四个人,全被五花大绑,嘴也堵死了,其中有一男一女,以及一个不超过十岁的小女孩和一个身板结实的少年,看样子比小女孩大五六岁。两名身披黑色斗篷的宗会兄弟手持长剑,立在他们身后。少年是四人之中最活跃的,仍在挣扎扭动。除了缚住手足的绳索,还有一块木板插在他的双肘之间,紧紧地绑在背后,勒得胳膊上瘀伤累累,他嘴里咬了一截六英寸长的木头,且被麻绳牢牢地捆住。少年发狂时涎水四溢,眼里饱含怒火,但并没有瞪着慷慨激昂的黑袍兄弟,而是越过那人,望向熊熊燃烧的篝火。
瑞瓦仔细一瞧,发现火堆里有一样黑乎乎的东西,通体焦黑,隐约可见人形,散发出一股血肉焦煳的恶臭。
“你!”黄面人气势汹汹地指着四人中的成年男子,他与少年不同,耷拉着脑袋,默然无声地跪在那儿不动,似乎已经认命。“你诱导孩子误信伪神,用绝信徒的肮脏思想玷污他们,如今你要见证你带给他们的命运了。”
一名黑袍兄弟揪住男人的头发,用力一扯,说来奇怪,他的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当黄面人念念有词地走过来时,他眼中含泪,却并不害怕。
“好好看着,绝信徒。”黄面人嘶声说道,火光映红了那张扭曲的面孔。他抓住小女孩,把她提得站了起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小女孩尖叫着,拼命地扭动身子,但黄面人轻而易举地将她悬空提起,朝火堆走去。那健壮的少年嘴里咬着木头,只能呜呜地叫唤,同时挣扎着企图站起来,结果背后的兄弟一棒子把他打翻在地,又用剑柄狠狠地戳他的后背。
转瞬之间,瑞瓦已将一切尽收眼底,那个演说家,俘虏身后的两名宗会兄弟,外加一名哨兵。她看见的就有四个人,肯定还有她没看见的,而且个个全副武装,都不是喝醉酒的山贼。获胜的希望几近渺茫,况且这本非她的任务,作何选择,再清楚不过了。
第一个死的是哨兵。瑞瓦从黑暗中走出来,一刀划过去,他只吭了一声,捂着破开的喉咙,脸朝下扑倒在地。瑞瓦收刀回鞘,引弓搭箭,射中了演说家的后背,当时那人刚把小女孩举过头顶。他颓然倒地,逃出魔掌的小女孩一阵胡踢乱蹬,想要挣脱束缚。
余下的两名兄弟终于回过神,在他们拔剑冲过来之前,瑞瓦还有时间再射一支箭。她选择了距离最近的那个,正是他强迫被俘的男人目睹亲生女儿受死。此人动作灵敏,瑞瓦一箭射向他的胸部,他飞快地向左闪躲——可惜还不够快。箭矢扎进肩膀,他当即翻倒在地。瑞瓦拔剑迎向另一名兄弟,半路经过中箭不起的伤兵时,顺手抹了他的脖子。
死者的同伴从俘虏们背后杀将过来,抬起了手里的十字弓。壮实的少年突然怒吼一声,肩膀猛地撞向那人,随着清脆响亮的肋骨断裂声,黑袍兄弟跌进了火堆里。他惨叫着拍打周身缭绕的火焰,疯狂地就地翻滚,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
忽然有人大喊大叫,瑞瓦循声望向左侧,只见三名宗会兄弟手端十字弓,从暗处杀了出来。瑞瓦瞟了少年一眼,他跪坐在地,虽然口不能言,但那双饱含哀求的眼睛睁得老大。
她转身冲向林子,半路上还弯腰拾起先前丢下的弓,一支箭矢呼啸而至,擦着头发飞了过去,随后她便消失在黑暗中。
瑞瓦跑了二十步之遥,然后转身蹲下,深吸两口气,纹丝不动地伏在黑暗里,等待对方的报复。三名黑袍兄弟气急败坏,对少年拳打脚踢了一阵子,以宣泄怒气,然后聚在一起察看烧焦的兄弟,交头接耳地讨论接下来的行动。他们站成一排,火光勾勒出他们的影子。
希望也不是那么渺茫嘛,瑞瓦一边想着,一边拉弓瞄准。
少年名叫阿肯,妹妹是鲁阿拉,还有母亲埃丽丝和父亲莫达尔。火堆里的尸体是莫达尔的母亲叶尔娜,鲁阿拉和阿肯管她叫奶奶。瑞瓦没兴趣询问唯一幸存的兄弟姓甚名谁,只称他为演说家。
“拜神的女巫!”那人靠着树干喊瑞瓦,他的两条腿绵软无力地搁在面前。那一箭穿透了他的脊椎,导致腰部以下全都瘫痪了。遗憾的是,他说话没受影响。“你肯定施了黑巫术,才能这样屠杀我的兄弟。”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给瑞瓦定罪。演说家的皮肤苍白而湿冷,眼神越发呆滞。杀他实属仁慈之举,可之前在夜里,莫达尔不准她动刀子。
“他打算活活烧死你女儿。”瑞瓦提醒他。
“什么是仁慈?”他绷着长脸,神色哀伤,却依然不见愤怒。问这句话时,他挑起眉毛,似是诚心诚意地求解。
“什么?”她皱着眉头反问。
“仁慈是最甘甜的酒水,也是最苦涩的艾草,”身为母亲的埃丽丝说,“是善人的奖励,也是罪人的耻辱。”
“知识教理。”阿肯告诉瑞瓦,他搬起一名黑袍兄弟的尸体,丢进了火里。他的语气略带不满。“她明显是库姆布莱人,父亲,”他对莫达尔说,“十有八九没兴趣听你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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