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之影[全三卷] [出版] ([英]安东尼·雷恩)
- 类型:恐怖推理
- 作者:[英]安东尼·雷恩
- 入库:04.13
他们往北骑行了一周,晚上宿在路边的驿站里。比起米尔泰斯的康庄大道,这条路简直不值一提,只是用松散的砾石铺就,马儿稍一奋蹄就尘土飞扬。他们在路上遇见了许多士兵,队伍秩序井然,风尘仆仆地开往南边。阿尔比兰最普通的步兵装备没有改变,与弗伦提斯上次在战场上看到的时候一样:及膝的锁子甲,圆锥形头盔,每人肩上扛一根七尺长矛。他认出这是正规军。队伍里有大量老兵,周身伤疤累累,面孔久经风霜。或许阿尔比兰帝国确实没有加强河岸的防御工事,但皇帝显然对该省的安全防卫相当重视。
“他们是好兵吗?”女人问。他们下马站在路边,给军队让开道。队伍约有一千人,军旗是绿底配红星。“阿尔比兰人在跟你们打的那场小仗当中表现如何?”
束缚之力持续涌动,看来她确实想要答案。“这是他们的土地,”弗伦提斯说,“他们为之战斗。最终是他们赢了。”
“不过我怀疑你杀了不少吧?”
束缚之力仍在涌动。沙丘之战,猩红山丘上空的箭雨,城墙上的拼死挣扎……“是的。”
“不觉得内疚吗,我的爱人?所有那些死于你剑下的儿子和父亲,他们的罪行就是保卫自己的家园?你没有受到良心的谴责吗?”
在乌恩提什,有个阿尔比兰军官正要翻过城墙,他一剑砍了那人的腿。对方攻势受挫后,一名疆国禁卫军的医师俯身为伤者止血,结果让一把匕首刺穿了喉咙。尽管被六柄战戟死死地架住,那名军官仍然口无遮拦,大骂不已。“那是打仗。”他对女人说。
涌动减弱,等最后一队阿尔比兰士兵走过去,她翻身上马。“很好,现在你又有仗要打了,”她说,“不过这一次你要赢。”
上路的第七天傍晚,他们看到了微光闪耀的蓝色海洋,以及一座港口城市。“赫维利斯,”女人说,“阿泰西亚的首府,我们头一个要找的人就住在这儿,说起来还是老朋友。我迫不及待想带你见他了。”
赫维利斯城内的街道蜿蜒曲折,广场遍植绿树,建筑风格与尼莱什和乌恩提什有些相似,但壮观许多。他们从城门走到大广场的路上经过了好几座神庙,通体为大理石所砌成,立柱雄伟,雕饰精美,刻有不计其数的帝国神明的形象。当他们策马跑过庙宇时,女人的表情依然和善可亲,但弗伦提斯可以察觉到她眼中的轻蔑。我同情他们对神明的幻想,他心想,而她因此憎恨他们。
他们在广场北边的一家客栈投宿,虽然房价贵了不少,但极为舒适。今晚女人没有要他,反而命令他去休息,随后带着包裹回了房。他躺在宽大松软的床上,直至夜色渐深。尽管周身舒坦,但他始终无法入睡。她今晚必定要我杀人。
几小时过后,束缚之力陡然增强。弗伦提斯来到她的房间,发现女人一身黑绸衣裤,头发在脑后挽成紧实的圆髻,双臂各藏一把匕首,背后则绑了一柄短剑。她冲着摆在床上的兵器和旁边的一套黑衣黑裤点点头。
“不可出错,爱人。”她说着往脸上抹煤灰,“今晚我们要见的男人,你找不出比他更卑鄙和危险的人物了。多愁善感的后果我可承受不来。”
束缚之力陡起,疼痛加剧,但尚未达到难以忍受的程度。女人拥有了绝对的控制力,完全禁止他犹豫和思考。她可以用意志控制弗伦提斯的行动。他彻底成了女人的傀儡。
女人走过去推开窗户,翻身爬到屋顶。她停顿片刻,观察底下的街道,然后踩着瓦片飞奔,纵身跃上对面的屋顶。弗伦提斯紧跟其后,只见她腾身起落,跃过一个个屋顶,一面面墙,不知疲惫地展示着高超的武艺。如果不是持续涌动的束缚之力不容他思考,或许他会勉为其难地表达一点钦佩之情。
女人带着他往北而去,远离围绕大广场的密集街巷,来到码头附近的宽阔林荫道。她在一面可以俯瞰广场的墙上稍作停留,那儿有座绿树环绕的小神庙。神庙呈方形,石柱支撑的平顶上有一尊女性雕像,石头兜帽遮住了她的脸。与弗伦提斯先前见过的神庙不一样,这里有卫兵——两个披盔戴甲的汉子手执长矛守在大门两边。庙门紧闭,门缝里却透出火光。
女人起身,沿墙疾冲,然后纵身跃向最近的一棵树,抓住一根树枝,再引身而上,整个动作只震落了一片树叶。弗伦提斯看着她沿树枝爬行,最后落在神庙的屋顶上。虽说在深坑里训练多年,但如果束缚之力给他留了思考的余地,他肯定自认没这个能耐。可女人的意志不允许他踌躇,弗伦提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冲刺,腾身,抓住树枝,攀上屋顶,仿佛他早已做过一千次。
女人带他摸向神庙后部,路过了那座雕像,即便隔这么近,弗伦提斯还是只能看到兜帽底下的阴影。女人从房顶上探头一看,随即从腕套里抽出一把匕首,一跃而起,凌空翻转。只听底下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弗伦提斯探头望去,看到她收刀回鞘,跨在第三名卫兵的尸体上。他飞身落下,女人试着推了推神庙的后门。门开了,稳稳当当,悄无声息,铰链油光水滑。他看到女人略有迟疑,这倒是出人意料。
神庙内部极为简朴,墙壁光秃秃的,并未贴砖,也没有浮雕饰物,角落里摆有一张窄床,旁边的桌上放有笔墨和几摞羊皮纸。房子中央是炭火正旺的大石盆,煤烟从房顶的小洞流散出去。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面朝火盆,背对他们。弗伦提斯只能看到扣在灰白头发上的王冠,以及搁在座椅扶手上的那双手,枯如树皮,满是老年斑。女人不再偷偷摸摸地行动,她重重地推开门,发出极大的响动,然后抬脚跨进神庙。弗伦提斯看到那人的手闻声一抖,但没有起身。
“一座无名先知的庙宇。”女人用倭拉语说着,大步走到老人面前,扬起眉毛打量他。她要弗伦提斯留在原地,抽出匕首,随时做好准备,听到号令便一刀刺穿椅背了结他。“这就是你选来与世隔绝的地方?”
椅子上的人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或许是笑了笑。他说话的声音弱不可闻,语调平平。“请原谅一个老人的自负。”稍停片刻,那颗灰白脑袋抬起来端详起女人,“还是原来的躯壳啊。”
“你却任由你的躯壳枯萎破败。”她厌恶地打量老人的身体,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
“不然怎么躲开盟友的恶犬?何必费心去占据别人的躯壳呢?反正走不了十步就要倒地。”
“是啊。”她环视着庙宇内空空如也的四壁,“我原以为皇帝看你老成了这样子,会赏你一个更适合养老的住处。毕竟你为他的祖先忠心效力,功勋卓著。”
“噢,他给了我好多的赏赐,大宅子、仆从,以及一大笔养老金。不过我只要这个。人们常来求助于无名先知的仆人,走的时候高高兴兴地给几个铜板,我这个糟老头子也借此排遣孤独嘛。”
女人抿嘴冷笑:“我应该想到的,你是越老越滑头。别忘了我见过什么,我们做过什么。”
“我们那是逼不得已。”
“我可不记得你有不情不愿的样子。”
“不情不愿?噢,是有的,当离开你的时候,我真的很不情愿。当你父亲的大军涉过沼泽而来的时候,我更是不情愿。那之后我就变了,你也看到了,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但皇帝请求我出手。是请求,不是命令,不是威胁……也没有折磨。他只是请求我。那是我最后一次使用天赋。”
女人盯着他,沉默了片刻:“门为什么没锁?”
“二十年来都没有锁。是皇帝非要在这儿派驻卫兵,我没有这个意思。其实,我希望你和你的年轻朋友早点儿来,但我的卜算不那么灵了。窃取天赋就是这样的结果,你没发现吗?你越老,它们就越迟钝。”
她紧紧地抓住匕首,稍稍踌躇过后,才从嘴里挤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离开……我?”
“你知道原因。你那时残忍、暴躁而又美丽,可盟友把你变成了怪物。我伤心了。”
“你不知道盟友把我变成了什么样,瑞瓦克。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束缚之力烧痛了弗伦提斯,那命令不容置疑,逼迫他向前冲去,持刀臂往后一摆。老人突然起身,完全不似垂死之人,他扬起双臂,十指张开,转过身体,露出一张苍老不堪的脸,但当他看着弗伦提斯时,满是悲伤莫名的神色。只见他的十指一颤,火焰凭空而生,这可不是多年前独眼召唤出的幻象。那汹涌而来的炙热,令弗伦提斯确信,从老人的双手燃起的是真火。他扬起两只火焰缭绕的拳头,对准了冲过来的弗伦提斯。
女人动若脱兔,伸手勒住老人的脑袋,一刀划过喉咙,鲜血登时激射而出。老人踉跄几步,捂住喉咙,此时火焰业已熄灭,他的双手毫发无伤。
前门轰然大开,两名卫兵冲进来,看到这幅场景,吓得目瞪口呆。女人甩出匕首,正中距离最近的卫兵的喉咙,然后抽出短剑冲向剩下的那人。但那名卫兵动作敏捷,训练有素,用矛尖挡开攻击,接着反戈一挥,刺向她的面部和脖子,女人一时间竟招架不住。弗伦提斯正要冲上前,脚踝却被老人的手抓住了。他企图挣脱开,但失败了,束缚之力就在此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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