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风声,在遥远的岩壁上空回荡。洼地的风虽然也不算小,但或许是因为被高耸的岩壁围住,风势似乎不像外侧那么强。军方的气继式浮游艇,也在进入洼地后就没什么大幅度摇晃,顺利完成着陆。
问题在那之后。军方无视玛莉亚与涟的存在,迳自开始回收出事的机体。
连进行惯例的现场调查都来不及。对于玛莉亚“等、等一下!你们要干什么啊!”的抗议,担任指挥官的军人一句“这是命令”就打发掉了。
十几名士兵负责搬运机体的残骸,这些人拿缆绳绑住烧焦的吊舱,用军方的水母船将机体运往天空的彼方,即使是涟也只能傻眼地目送他们离去。
现场只剩下玛莉亚、涟、先来一步的验尸官与数名鉴识官、大型直升机、军人们刻在雪地上的足迹,以及烧焦的六具尸体。
……那种强硬作风到底怎么回事?一副完全不理遗体,只在乎出事机体的态度——军方对那架机体知道些什么?
说起来,这件事真的能称之为“事故”吗?
“鲍勃,我再确认一下。”
为了不被螺旋桨的巨响盖过,涟朝验尸官大喊。“‘遗体的外伤之中,有一部分并非来自坠落时的冲击’。这个结论没错吧?”
“虽然要等运到解剖室才能下精确的结论——”
鲍勃·杰拉德验尸官喊回来。他有褐色眼睛、茂密的白发一身高中等且体态圆润,看上去就像住在附近的好心大叔。“有具分成好几块的尸体对吧。如果只是坠毁,不可能形成那么漂亮的切断面,骨头附近应该会碎裂才对。”
“在船外作业时碰上意外,失足跌落时被螺旋浆卷进去的可能性呢?”
“这也不太可能。如果掉进那个巨大螺旋浆里,应该会整个人变成绞肉。就这点来看,那具尸体除了砍断的部位外都很漂亮——唉,虽然说漂亮但也只是焦得还不错而已。”
鲍勃露出淘气的笑容,同时转头看向机内深处。收容的六具焦黑遗体,就躺在里面那块隔板的另一边。
这位刚步入老年的验尸官是玛莉亚的酒友,涟先前曾见过他数次。这人与他温厚的外表相反,会若无其事地当着别人面前说出过于激进的台词,算是美中不足之处。“可是,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涟看着笔记本,说出重大疑问。“这六具尸体,除了炭化与些许外伤——包括砍断头与手脚在内就是了——以外,并未确认到比较显眼的损伤……但如果是足以引发火灾将整架机体烧毁的坠落,里面的乘员照理说也不可能平安无事吧?”
“着眼点很好。我可以发誓,那绝对不是摔死。如果是坠毁,大多数的尸体上都该留下凹陷或骨折之类的严重损伤。然而那种伤几乎完全找不到。”
“……换言之,根本不是什么坠毁。”
玛莉亚用食指抵着下巴。“顶多就是迫降的程度。当水母船降落在那里时,牺牲者们还活着——”
周边状况也提供了证据。
雪原西侧的岩壁,中段到上端大幅度朝外伸出,形成一道由南到北长达约一百公尺的天然屋檐。至于水母船的残骸,则躺在“屋檐下方”偏南的位置。
岩壁上没有肉眼可见的冲突痕迹。要在完全不接触岩壁的情况下,有如滑进那个位置一般地坠落,如果不是非常夸张的偶然,几乎不可能做到。
除此之外,岩壁上还打了岩钉。岩钉上绑有缆绳,绳子另一端则像叠在瓦砾上似地埋在雪中。
死者们为了避风雪而将水母船移动到该处,再用岩钉与缆绳固定住船体——这种思维要来得合乎逻辑多了。
迫降的原因不明。不知道是真空气姆破了洞无法飞行,还是控制升力的螺旋桨出状况。在军方已将机体带走的此刻,只能臆测。
可是,问题在那之后。
到底发生什么事?理应在等待救援的他们,为什么非死不可?难道遇上了什么足以让头与手脚被砍下来的事件吗?
现场一阵沉默。只有螺旋浆的巨响重击涟的鼓膜。
“到底怎么回事——”他下意识地嘀咕。
“‘怎么回事’?”
、
玛莉亚则是大胆地说道。
“那还用说吗?
——自相残杀。”
幕间(一)
双亲在我十岁的时候死了。
一趟只有夫妇两人的小旅行途中,他们在下榻的旅馆遇上火灾,就这样简单地丧命。没有其他家人的我,很快就由远房亲戚收养,到陌生的地方展开新生活。
我在学校完全是个外人,也没交到任何能算得上朋友的朋友。桌面被弄脏、教科书被偷走、父母的死被拿来取笑,偶尔还有人私下对我动用暴力。
这种事往往在家里也会发生——但其实并非总是如此。
我的养父母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他们个性温厚而表里如一,和邻居相处融洽,既没有虐待我,也没有掠夺我父母留下的保险金。以一个失去双亲的孩子来说,这种遭遇或许算得上幸运也说不定。
可是,养父母对待我的态度,似乎有所顾虑。
虽说是亲戚,彼此的血缘却淡得像在海里滴下一滴墨水那样。而且不管是他们还是我,都很笨拙。他们无法拿捏该如何对待小小年纪就失去双亲的我——我也不明白自己希望得到怎样的待遇。
我没将自己在学校的遭遇告诉养父母。也许,会以某种形式传入他们耳中。不过,家人聊天时并未谈过这些话题。尽管彼此都面带笑容,餐桌上却有某种生疏的气氛。
所以,我决定趁着就读大学的机会,离开两人身边。
显然地,即使就此继续共同生活下去,我也只会被这股郁闷压垮。送我离开的养父母,脸上带着安心与悔恨交织的表情。
我只写过一次信给他们。上头没有新居的地址。
要说不心痛是骗人的。然而——
我不该回到他们身边。这种想法,至今依旧留在我的心底。
※
自己是水母——这种想法,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浮现的呢?
既没有违逆洋流的力量,也没有坚固的骨骼,只会带给碰触者痛苦,最后孤独地消失在海中。
既无法碰触别人,也无法让人碰触的水母,只能顺着洋流漂荡。
※
我从小就喜欢模型。
像是战舰、战车,或是怪兽等等,只要有空,我就会隔着橱窗看那些摆在玩具卖场的模型。失去双亲,改到养父母那边生活之后,这种倾向愈发强烈。
这些模型之中,最吸引我的就是飞机。
我不记得开端。回过神时,机翼的优雅、螺旋浆的锐利、机身的平滑等等飞机所具有的多种机能美,已经深深吸引我。
说不定,这就类似在幽暗海洋中漂流的水母,向往无垠的天空。不能否认,我在大学会专攻航空工程,也是源于这时期所萌生那股对于飞机的思念。
话虽如此,但我生长的地方却是U国数一数二的乡下,几乎只有山林和田,玩具店的规模与品项可想而知。
所以,当我搬到A州立大学近郊,初次踏入州府P市前几大购物中心时的冲击,至今仍鲜明地烙印在我脑中。
过去只在电视上看过的巨大入口。多到让人目不暇给的店铺。有如举行庆典的人潮。
和故乡商店街之间的规模差异令我乱了方寸,完全忘记当初的目的,只是傻傻地在商场里漫步——然后丢脸地迷路。
就在我因为没有勇气问路而不知所措时。
有个清爽的声音搔着我的鼓膜。
一位将黑发绑成两条辫子的戴眼镜少女,对我露出温柔的笑容。
这就是我和她——蕾贝卡的相遇。
第一水母船(n)一—一九八三年二月八曰O八:O五~
看见菲利普·菲佛教授的尸体,四人表情僵硬傻在原地。这一幕在威廉眼里,就像一出别脚的喜剧。
“.这、这怎么回事?”
琳达呆滞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骗人的吧……搞什么啊,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啊!”
二号房内,从床单到地上都是呕吐物。为了避开那些脏东西,目前教授的遗体躺
在房间角落。尽管眼睛与嘴巴已由奈维尔伸手阖上,依旧无法完全抹去他临终挣扎的痛苦痕迹。
威士忌的瓶子倒在床边。内容物流出,在地上形成一滩液体。克里斯用手帕包住瓶子后捡起,然后战战兢兢地凑到鼻前。
“还有气味,看样子开瓶后似乎没有放上太久。”
克里斯将瓶子放回原处,用他淡蓝色的眼睛看向遗体-又抓抓自己茶色的卷发。
平常那张坏孩子般的笑容,已经由充满苦涩的困惑取而代之。这个老家相当有钱却从不拿来炫耀的男人,面对恩师的意外身亡,似乎也将他原本那股开朗气息一扫而空。
威廉用还没完全冷静下来的脑袋,思考克里斯这句话的含意。现在刚过上午八点。威廉发现教授尸体是上午六点……意思是,“那时候”教授或许才刚死?
“大概是急性发作吧。”
奈维尔开口。这个男人将没光泽的灰色刘海右半边往后拨,方框眼镜后的淡褐色眼睛神色冰冷。“他试着用酒把药灌下去,到头来还是没赶上——以状况来说大概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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