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冲眼底有一丝惊慌之色掠过,迟疑片刻,咬牙喝道:“你就是杀了我也没用,那东西我们势在必得,你小小一个陷空岛,还想为了区区人界与我魔界为敌么!”
展昭听在耳中,脸色微微一变,正要说话,就听白玉堂轻哼一声,“陷空岛有陷空岛的职责,你魔界若安安分分的不扰乱各界安宁,我陷空岛自然不会干涉,可你们在人界搞出这许多人命,又循着那东西的气息一路跑到这儿来,滥杀无辜扰乱安宁,我便不能不管!”
“几条人命?哈哈,那几条人命算得了什么,不过区区百年寿命,和蚂蚁有什么区别?”花冲毫不相让,怒道:“白玉堂,你今日杀我,来日,定会十倍偿还!”
白玉堂理也不理,手中的光芒已然汇聚成型,展昭瞧去,赫然便是那上古神剑——巨阙。
持剑在手,白玉堂漠然相对,缓缓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巨阙一出,世间再无花蝶!”
花冲站直了身子,神情狠戾,没有丝毫求饶的表现,白玉堂看在眼里,不再开口,抬起右手,缓缓握上了剑柄。
展昭睁大了眼睛,目光紧紧地盯在那即将出鞘的古剑之上,心跳快得出奇,连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何这般充满了紧张和期待。在他的脚边,珠珠也默默地看着那古剑,湛蓝的眼眸中,却透出了淡淡的怅惘与苍凉。
风从未知的地方吹来,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寒意。白玉堂握紧剑柄,慢慢地抬手,才刚刚抽出一分,走廊里那些可怜的白炽灯又是一阵明暗,罡风骤紧,隐隐有龙吟之声自虚空中传来,展昭心中一凛,血脉里似有什么在叫嚣呼喊,恨不得——
花冲的感受却更加强烈,他身为魔界之人,面对巨阙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压碎了似的,用力捂住胸口,目光一闪却看见身后不远处的展昭,眼底厉色闪过,瞬间就朝展昭扑去!
一下子变起不测,连白玉堂都吃了一惊,而下一刻枪声响起,却是展昭第一时间扣动扳机,花冲竟似吓呆了般顿时停在了半路。与此同时,只听一声龙吟长啸,剑鸣声中,巨阙出鞘,白玉堂一扬手,黑金古剑破空飞至,不偏不倚地从背后刺入花冲胸膛!
而花冲竟恍然不觉。
长剑自他后心刺入又从前胸穿出,将他整个人贯穿,可他却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手捂着右脸——指缝中,有鲜血淋漓而下。
“我的脸、我的脸……”刚刚展昭那一枪并未打爆他的脑袋,而是自他右脸擦过,给他留下几道凌厉的擦伤,他那张秀气妖魅的容颜,从此就可以报销了。
他手颤抖着捂着右脸,看着展昭满是恨意,表情扭曲狰狞,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还未动作,胸口剑伤出已然透出白色的光芒,他张大了嘴想要嘶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突然巨阙一收,他全身一抖,似是失了支撑,双腿一软,就此倒地。
在他的身后,白玉堂手持巨阙,看了展昭一眼,见他无事,似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微微一动将剑上血迹甩去,手腕一转,长剑已无声回鞘。
“你没事儿吧?”
将枪放下,展昭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花冲,摇了摇头,将枪收回腰后插好,“我没事。”
“没事就好。”左手处的光芒一闪而没,巨阙已消失在虚空中,白玉堂朝珠珠招招手,珠珠立马跳起来扑进他的怀里腻着,尾巴摇得都快赶上牛肉干了。
展昭有些眼红地瞧着,扭过头懒得再看,轻轻踢了踢脚下花冲,“这家伙怎么办?”
“不怎么办,等天一亮,自然就没了。”
“就放这儿么,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人?”白玉堂抱着珠珠,歪了歪头,“哪里来的人?”
展昭默然一瞬,目光飘向法医办公室门口,一转又转了回来落在白玉堂脸上,笑了笑,“说的也是,这时候没人的。”
像是知道什么似的,珠珠瞥了他一眼,扭头蹭了蹭白玉堂,突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向地面,眸中掠过一丝惊讶,下意识地想要抬爪子,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在白玉堂怀里挣了一下,白玉堂低下头,“怎——”话音未完就变成了一声怒骂:“该死!”
展昭低头看去,只见花冲的尸身上竟开始渗出血来,红得渗人,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问,就见白玉堂一扬手,一阵光芒之后巨阙已然再次出现,正正地悬在花冲上方,并未出鞘,却散发出金属般的黑色光泽,将花冲尸身笼罩。
白玉堂神情严肃,抱着珠珠跨过他站到展昭身边,拉着他退了几步,“远点。”
巨阙的光芒之下,原本已经丧命的花冲突然一抖,整个人如鱼一般弓起了身子,好像体内有什么活物将要破出似的,就连眼睛也瞬间睁开,却全无焦距,眼眶里满是血红,鲜艳得似乎要滴下来,身上的血也愈发快速地渗出,将那一身灿烂的翠色染做深绿。展昭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和不久前的记忆渐渐重叠,突然心念一动,脱口道:“这是——”
白玉堂沉着脸,点了点头,“是血咒,和那天一样……该死,我没想到他们连花冲这样身份的都不放过……”
花冲几乎已经半坐了起来,朝着他们的方向伸出手,却被巨阙光幕牢牢锁在其中,刚一碰到就仿佛烧灼似的冒出阵阵黑色烟气,手指一点一点地被腐蚀见骨,他却全无痛感似的,不断地捶打着那光幕,喉间发出嘶哑的吼声,让人脊背一阵发凉。
白玉堂眉头皱起,沉吟片刻,将珠珠塞进展昭怀里,轻轻道了“退后”,双手抬起结了个法印,只见一阵纯净白光闪现,瞬间印在了巨阙光幕之上,巨阙瞬间光芒大量,剑身上散发出凌厉的光线,瞬间刺入花冲体内!
顿时千疮百孔的花冲嘶声惨叫,愈发用力地撞击着光幕,可巨阙高悬,如山岳般巍然不动,展昭在一旁看着,却没有理会花冲,眼里满满的全是那上古神剑,被他夺去了全部的心神,不禁喃喃道:“真是好剑。”
白玉堂一挑眉,得意一笑,却没有放下警惕,依旧看着被困在其中的花冲——花冲身上竟也被下了与那日狰狞一般的血咒,死而复生之后更难对付,如今他仗着巨阙先一步下手,心里却并无十足把握——若他一人便罢了,大不了放手一战,可如今身在人界,身边还有个展昭……
光幕之中,花冲原本秀美的容颜早已扭曲,血红的眼中流下血红的液体,身上还被巨阙的光线贯穿无数,形状可怖,嘶吼声也愈发惨烈,展昭看着似是有些不忍,皱了皱眉,几度欲言又止,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白……”
才刚张嘴,花冲突然仰天一声刺耳尖叫,楼道中的灯泡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乱响,瞬间碎了个干净,周遭顿时陷入黑暗。白玉堂下意识地一转身向展昭扑去,展昭毫不犹豫地将珠珠一扔,接住他扑来的身子,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到地上,就听身后“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阵淋漓水声,如下雨一般,浓烈的腥臭味道瞬间包围了整个楼道。
是谁的呼吸渐渐沉重,是谁的心跳渐渐加速,是谁的温暖渐渐席卷——有什么,在这最黑暗最血腥的时刻悄然萌发蔓延,寸寸茁壮乃至缠绕全部身心,无法挣脱无法逃离,步步沦陷,万劫不复。
一片漆黑中无法视物,展昭本能地睁大眼睛,顾不上脊背着地的疼痛,抱紧了身上人的腰肢,心咚咚地跳个不住,一片腥臭中,他却嗅到一缕幽微的清冷香气,如茫茫荒野中遗世独立的一枝梅花,凌霜傲雪,卓然不屈。
白玉堂僵直着身子扑在展昭身上,脑海里乱糟糟一团浆糊——他在干嘛,难道不应该立刻撑开屏障么,为什么居然会干出用身体去挡这么低级的事……身下的男人胸膛宽阔,手臂强劲有力,紧紧地环着自己的腰,温暖的气息一点一点地蔓延到全身。
唯一能看清楚的珠珠默默地扭过了头。
时间仿佛静止,两人谁都没有下一步动作,就这么在黑暗中看着彼此模糊的轮廓,感受着两颗各自怦然跳动的心,渐渐地以同一个节奏跳跃,共享着全部的苦与乐。
终是白玉堂先回过神来,轻轻“啊”了一声,而后手忙脚乱地从展昭身上爬起来,“那个那个……你没事吧?”
怀里瞬间的空荡让他心中一阵莫名失落,手往身侧一撑,却触到一手的粘腻,不禁眉头一皱,撑起身子,就听一个响指,随后头顶升起一团白光,照亮了楼道中的情景。
看清四周的两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地上、墙上、天花板上全是破碎的血肉,血腥味浓得可怕,肌肉和内脏纠结一处,好好的警察局办公楼却变得人间地狱般,令人作呕。而更让他们无法容忍的是,那些血肉炸开,就连他们身上也沾满了,尤其是白玉堂,脸色苍白地看着,呆了片刻,突然开始拼命地抖着衣裳,紧咬着下唇,想要将那些秽物去掉,却怎么也去不干净,不由得骂了一声,“混账!”
展昭却无心理会这血腥的一幕,他眉头微微皱起,“这是什么情况?花冲他……完事了?”
巨阙稳稳地悬在半空中,依旧是沉静如深潭的模样,全身上下没有沾上半点儿污秽。白玉堂显然气到了极处,一面拍着衣服,一面怒道:“当然!巨阙剑下凶兽亡魂无数,这花冲算个什么,自然形神俱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