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瞬间僵持,良久,展昭轻轻叹了口气,“白玉堂……”
白玉堂只觉这一声唤就像吹在耳根的热气似的,酥麻绵软让他一阵颤栗,却怎么也不能表现出来,桃花眼一瞪,“干嘛!”
展昭又是一阵沉默,只是看着他,半晌,方道:“就算要走,也不急于这会儿吧”
白玉堂一愣,还未答话,就听展昭又接了一句,“我的床虽小,倒也睡得下你。”
目光不自觉地瞥向这床——特大号的双人床,垫子厚厚的又软,两个枕头放得整整齐齐——他打量一圈,关注点显然到了另一个地方,“你结婚了?”
“怎么可能!”展昭吓了一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忙道:“两个枕头是因为当时买的时候就是一套我连女朋友都没有结什么婚啊!”
“哦。”白玉堂答应一声,心里不知怎么的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歪了歪头,暗自思量却没有答案,默然片刻,转身抱着毯子爬上了床,很自然地在一边躺下,毯子往身上一搭,“那就睡吧。”
展昭站在床边看着,点了点头,语气平静,“那我去收拾收拾。”说完转身朝外走去,顺手关了卧室的灯。
——所以白玉堂没有看见展昭脸上那渐渐升腾的红。
他今夜与花冲战了一场,虽是胜了,但自身消耗也不小,只是他素来要强,何况又与展昭在一处,无论如何不肯表现出倦意来,如今睡在着软软的大床上,黑暗安静又温暖,周围缭绕着让他安心的味道,一合上眼便不想睁开,翻了个身,低低嘟囔了一句什么,便不再动了。
当展昭回到卧室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只裹在毯子里睡得香甜的大白耗子。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借着窗帘外透进来的柔和月光,见他睡得安然且毫无防备,没有了白日里的冷厉模样,竟如稚子般纯真。他身上还留着沐浴乳的气味,分明是展昭最为熟悉的,却在此刻透着难言的诱惑。鬼使神差般地探手出去,似乎想要触碰什么,但却停在半道,呆呆地僵了半晌,又慢慢地收了回去。站了片刻,转身绕到床的另一边,小心翼翼地在另一边躺下,转头看着那人的背影,并未发出声音,只嘴唇翕动:晚安。
一夜好眠。
第二天的一大早,展昭照例早起,白玉堂依旧赖床。
清醒的展昭看着旁边兀自睡得香甜的白玉堂仰天长叹,这家伙生得这般慵懒性子,到底是怎么练出那一身本事的?
说好的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持之以恒流血流汗呢!
也就是白玉堂他这会儿睡着不知道,若是知道一定白眼一翻嘴角一咧:那是你们,关爷啥事?
郁闷了小小一瞬的展昭终于认命地起身做早餐,牛奶热上,鸡蛋煎上,面包摆上,果酱涂上,一样一样清清楚楚有条不紊地摆上餐桌。看见手机提示灯亮着,拿过来一看,就见图标跳个不停,点进去就见众口纷纷都在说今天发现五楼楼道上的灯管一夜之间全部碎裂,法医木棉昏倒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醒了却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局里的监控一片正常什么也没有拍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议论纷纷各种揣测,热闹至极。
展昭笑笑没有发言,手机放在一边走过去朝卧室里一看——
耗子呢?
“白玉堂?白玉堂!”展昭有些急了,向里面走了几步,开什么玩笑,这家伙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在这儿。”隔壁房间里传来应答,却是明显的心不在焉,展昭快步走去,就见白玉堂呆呆地站在柜子前面盯着什么东西,听见他的声音看也不看一眼,已被完全地吸引了过去。
展昭走到他身边往里面一看,这柜子是他放置一些书和纪念品工艺品的,也有一些立功获奖的勋章证书,但这些显然不足以让白玉堂失神至此,那么唯一有可能让他看呆了的就只有……
展昭的目光落在柜子第二格上,那里最外侧放着一把剑,被红褐色的木架撑着,剑身银白,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画影……”
耳畔传来他喃喃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展昭没有听清楚,不由得皱了皱眉,“什么?”
“画影,这是画影!”白玉堂突然激动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展昭的小臂,满脸的兴奋和急切,“它怎么会在你这里!它怎么会!”
展昭被他问得莫名其妙,连忙按住他的手,道:“你别急,你说这剑啊?我想想啊……哦,这是好几年前了,那时候我还没毕业,刚去实习,参与侦破一个走私文物的案子,当时在古玩市场跟踪一个人,为了掩人耳目就装作是淘货,这剑就是在那时候买的。”
白玉堂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展昭想了想,接道:“当时这剑可没那么好看,很多地方都锈了,就放在角落里跟废铁似的。而且老板说根本拔不出来,我试了一下,结果一下子就拔出来了,老板就说我和它有缘什么的乱七八糟一大堆,我就……买了。
“买回来之后擦洗了一番,居然把那些锈迹全部洗掉了,看着精致,便又买了个架子把它放在这里,此后便再也没有碰过。”
白玉堂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掠过一丝痛色,似乎在为名剑不遇而惋惜,静了片刻,道了声“原来如此”,叹息一般地,松开展昭手臂,展昭察觉到,也连忙移开了覆在他手背上的手。
白玉堂却并未在意这些细节,他回头看向那柜子,神情庄重而敬慕,略略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气息,打开柜子,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剑捧了下来。
“画影……真的是画影啊……”白玉堂长长叹息,“上古传说的神剑之一,消失千年之久,不知多少人为了它而争斗不休,谁知竟然会在这里……”
又是一声叹息,命运颠沛流离最终还是走上了既定轨道。白玉堂握紧画影剑身,缓缓地抬手握住剑柄,目不转睛地看着它,极慢极慢地将剑抽出。
这间书房向阳,本来是颇为温暖,可却有冰寒之气瞬间笼罩了他们,展昭只看见一片刺眼的光芒,傲气逼人,好像憋屈了无数岁月时候终于得以扬眉吐气,刺得他不禁别过了眼。待那光芒稍微缓和一点,展昭就看见一泓秋水横在白玉堂掌中,剑身雪亮又平滑如镜,清清楚楚地倒映出四周的陈设,如同骄阳之下盛放的莲花,濯濯流水萦绕身畔,清锐傲世,不染纤尘。
展昭看得有些呆了——他记得,几年前他给它清洗的时候,没这么亮啊……
白玉堂也看得呆了,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和喜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手腕微微一抖,就听剑鸣悠长,透着难以言说的兴奋之意。
白玉堂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终于恋恋不舍地将剑送回剑鞘,屋中却还残留着清冷剑意,展昭看着白玉堂的模样,笑了笑,“这真的是传说中的剑?”
白玉堂瞪了他一眼。
“这次你帮我解决了案子,这剑就送给你吧,算作谢礼。”
白玉堂脸色微变,“那怎么……”
“就这样吧,”展昭打断他,伸手去拔剑,笑道:“我拿着也是摆设,不如……诶?”他手已握在剑柄上,却突然发现……自己拔不出来了。
神情有些尴尬,展昭用力又扯了扯,谁知画影竟似来了脾气般的纹丝不动,白玉堂皱眉瞧着,展昭默默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小小的不忿,望了望天花板,然后看向白玉堂,认真道:“看来你和它比较有缘,你一来,它就不搭理我了。”
被这话逗得一笑,白玉堂摩挲着剑上花纹,点了点头,“好,”他本不是扭捏小气之人,展昭敢送他便敢收,况且不知为何,见到画影的第一眼,他就觉得极为熟悉,好像冥冥中有着割裂不断的牵扯般,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在这种情况下,若真要他放手,恐怕也万万舍不得,“你都这么说了,我便收下。”
展昭温和一笑,“嗯。”
白玉堂一手持剑平举身前,一手抬起,指尖轻轻一撮,便有一滴鲜血落在剑上。只见剑上散发出淡淡的柔和白光,那鲜血停了片刻,缓缓地融入剑里,再无踪迹。
光芒散尽,白玉堂轻轻舒了口气。刚刚鲜血滴落剑上的时候,他竟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悸,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呼吸,熟悉却又陌生,头脑里迷迷糊糊乱成一片,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血脉中似乎有什么力量在疯狂叫嚣着寻找出口。
随着鲜血的融入,体内的异常也随之不见。他不知何故,只当是名器认主时候的考验,打起精神抬眼看向展昭,笑道:“名剑有灵,会自择其主,它若是不认,那便只能作一把寻常利器使用了。”
展昭一挑眉,“这剑倒是傲性。”
白玉堂得意一笑,“那是自然。”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多看了展昭一眼,迟疑片刻,手中白光一闪,画影已消失不见,瞬间又是乌金的光芒掠过,巨阙已在掌中。
他的指尖缓缓滑过巨阙剑身,目光中有一丝眷恋,幽幽道:“巨阙剑沉,我用着不惯,如今又有了画影,这巨阙,便送与你吧。”
展昭一愣,“这……”
白玉堂一摆手,径直将巨阙塞进他手里,道:“你给我画影,我还你巨阙,就算是交换了,谁也不欠谁的,就这么决定了,没得商量!”见展昭似乎还想说什么,已抢先道:“巨阙乃上古神剑,有它在自可防身,这次的事惹上了魔界,万一他们找上门来,你不是只有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