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便乘这功夫,白玉堂抓住他的手挪到剑上,略一用力,展昭指尖已滴下数滴鲜血,落在剑上,片刻间,乌金色的光芒亮起,隐隐有龙吟之声传来,不知何处席卷来的风吹动他们的头发衣服。白玉堂面露惊讶之色,看着他,一挑眉,笑道:“看来你与巨阙的缘分也不小。”话音刚落,剑上的鲜血已完全地渗入其中,龙吟声也渐渐消失,房间内又恢复了平静。
展昭低头瞧着手中的巨阙,入手沉重但却分外的契合,触感温和又熟悉,他紧紧握住,感觉到自己的心绪无比平和稳定。
白玉堂又一挥手,只见巨阙一阵乌金光芒浮动,忽然虚化不见,展昭只觉一股看不见的强大力量贯入体内,不由得全身一颤,顿时一阵晕眩。白玉堂见状,忙一手覆在了他手心之上,清凉之感随之流转全身,缓缓地抚平他所有的不安和躁动。
“有巨阙护体,等闲妖魔便伤不了你,哪怕我走了,长月她们也是在人界的,有事可以去找她们。”展昭眼前炸开一片白光,梦幻般的什么也看不清,白玉堂的声音遥远得好像来自天边,隔了一重又一重的山水,只有手心的触感清晰,他下意识地紧紧握住,却听见一声叹息:“再见,猫儿。”
他突然看清了一切。
阳光暖软地照进窗里,细微的浮尘飘在亮亮堂堂的屋中,书房里的桌椅陈设和之前一模一样,柜子却被打开,第二格的那红褐色架子,已经空了。
展昭呆呆站在原地,手心空空荡荡再也没有留下一丝温度。屋子里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别人,寻常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房间里空空如也,只留下他一个人站了许久,终于缓缓垂下那早已空了的手,将柜子关上,转身离开。
展昭清楚地知道白玉堂已经离开,完成了任务之后,他将回到他自己的世界,那是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无法到达的世界,他们如两条不相干的线,瞬间交集之后各自走向自己的方向,再无交集。
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刻开始就早已注定,也无法更改。
刑警队昨天就已经接到通知,手里经办的林勇被杀案、古董店老板被杀案将由上级派人接管,他们不必再查下去。这个故事,毕竟已经结束。
所以展昭一脸平静地径直走向门口,换了鞋拿了钥匙,准备上班。他的生活将回到之前的轨道,变回属下猴子们熟悉的那个温和沉稳的刑警队长,惩恶扬善,为民服务。
而那餐桌上,精心准备好的早餐,早已凉透了。
屋子里一片宁静,忽然半空中的显出异常的空间扭曲,圆滚滚的大白猫从虚空中钻出来落到餐桌上,甩着尾巴瞧了瞧四周,幽蓝的双眸中闪动着不知名的情绪。看了一圈,她歪了歪头,面前突然浮起数点银色光芒,倏忽间又如电射出,分别奔向屋中的各处门窗,悄无声息地打在上边又迅速地扩散,如水波般漫过其上,随即又缓缓消失。
甩甩尾巴,珠珠扭着屁股想要走人,忽然看见桌上的面包,愣了一下,走几步凑过去嗅了嗅——草莓果酱,她的最爱——于是毫不犹豫地将面包片叼起,一扭头,周身空间涟漪似的一晃,已不见了踪影。
夏日的风缓缓吹来,微凉又清爽,头顶碧空如洗,又是一个好天气。展昭抬头看了看,只见蓝天白云相衬,偶有几只飞鸟长鸣而过,他看在眼里,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笑了笑,看起来仍如往日的温和安静,转身迈步,走进了警局。
第一卷·狰狞 完
卷二、相柳
一、失踪
“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女儿是什么时候?”
抬着手套脚套的勘察人员在屋里轻轻走动着,时不时地停下来仔细观察着某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就是星期四早上,那天她朋友过生日,跟我们说了晚上不回家吃饭。这种事以前也有,我们没有在意,可她这次却整夜都没回家,打电话没人接听,我们想是不是喝多了就住在外边,到了第二天就打电话去公司问,同事却说当晚11点过就先离开了,而且那天她根本没去上班。”
王朝点着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又问:“你第一次给她打电话是什么时候?”
“大概12点过吧,我们本想等她回来的。”
“给她公司打?”
“第二天的9点左右,因为他们是8点半上班,太早了怕没人接。”
“后来你们有再打过吗?”
“有的有的,我们给她打,但一直不通,后来干脆关机了——警察同志,我们两口子上了三十才有了她,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您可一定要找到她啊……”
“老人家放心,我们会尽力的。”王朝安抚了一句,看着眼前这对已显出白发的夫妻,心里有些不忍,暗叹一声,面上却没太大表露,接着问道:“她身边人都问过吗?”
“问过问过,都说没见着没联系,他们也帮忙找了一些地方,都没见着人……”说到辛酸处,年近花甲的老太太忍不住哽咽,“心心她一向乖巧,跟着我信佛,也不跟那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怎么就不见了呢……她要是出点什么事,要我怎么活啊……”
“她的朋友同事你们都认识吗?”
“认识的不多,只有最要好的几个姑娘看过照片,留了电话方便联系,”那父亲显得稳重许多,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她的交际圈子不宽,和朋友出去玩都会跟我们说,从没有过什么出格的事。”
王朝点点头,抬眼看见对面勘察的同事朝他摇了摇头,心里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嗯”了一声,接道:“能给我她们的联系方式吗?”
“在、在的,”老太太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急忙走到电话旁边拿起那个明显发黄的笔记本,颤抖着翻到某一页,“就是这些。”
“好的。”王朝打个手势,一旁已有人接过了本子,他想了想,又接着问道:“在此之前,她有没有一些异常的行为?”
“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她失去联系之后,你们有没有接到一些人的信息?”
“信息?”那父亲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脸色登时白了几分,“你是说绑架吗?你说我女儿被绑架了?”
老太太全身一抖,差点就要瘫在地上,“绑架!我们家也就这么点家当,绑架她能得到什么!”
王朝连忙安抚道:“不不,老人家你们多虑了,我们只是问问,并没有定性为绑架。”
“那、那我女儿什么时候能回来?”
“呃……”王朝迟疑了一下,正自思量,突然兜里手机响了,他打个手势连忙掏出来一看,“喂头儿,什么事?……真的啊!那我来接……嗯好,我这边快好了,行马上回来,……得嘞!”
几句话挂断,王朝站起来招呼了几个同事问了问情况,见他们都纷纷摇头,心情不由得低落几分,又跟那对夫妻反复叮嘱安抚了许久,留下电话,这才带着人撤了。
最近他们很忙,接到不少报案,都是年轻女子失踪。案发之后都是一切正常,没有接到过消息讨要赎金,应该不是绑架;失踪者的社会关系都比较单纯,为人也比较好,应该不会涉及社会势力寻仇之类;有的人有丈夫或男友,但感情很好,单身的也没跟人有什么暧昧,也可以基本排除为情作案;她们的家境都属于普通,没谁特别富有,应该也不会是为财。
这么一来,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就很小,王朝他们分析,应该是一个有组织的大型的绑架拐卖妇女的案子,从第一起到如今,已有至少十人失踪,还不算没报案的,若不及时将人抓住,失踪案还可能继续发生。
连续一个星期,他们忙得脚不沾地,连轴转着去做笔录、查监控,还向周边省市及各路的线人们打听,结果一无所获。更让他们感到焦躁不安的是他们的头儿,身为刑警队长的展昭出差去了——被派到邻市去参加什么培训,走了俩星期,偏偏就出了这档子事,让他们好像失了主心骨,虽然忙得焦头烂额,却一点希望都看不到。
这种情绪被政委大人公孙策知道之后,这位狐狸只是一声冷哼,扔下“没出息”仨字儿之后就扬长而去,随后第二天,也就是方才,王朝接到了展昭提前结束培训即将回来的电话。
赶回局里的时候恰好遇到周五晚高峰,一路艰辛可想而知,好不容易回去已是七点过,刑警队的大办公室灯火通明,众人围在白板前汇报着各自的情况,展昭坐在对面,一面听着,一面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见他们回来,了然地笑了笑,“塞车了吧?”
王朝:“……”
赵虎幸灾乐祸立刻补刀:“还是头儿英明,下了飞机就坐地铁,还是起点站有座位,虽然后来挤了点,但不耽搁时间啊。”
王朝:“……”
展昭笑着,摇摇头不理赵虎,只向他们说了一声“快坐吧”,又回过来朝马汉看了一眼,“你继续。”
马汉点点头,指着白板,接道:“我们查过了监控了,当晚10点37分,受害人从街上走过,但却再也没有出现在下一个监控的范围里。下一个监控是路口,和上一个之间的步行距离大概是15分钟,而二者之间有一条分叉的小路。那条小路上有一家杂货店门口有监控,但我们查过,并没有受害人出现。根据受害人步行的速度和中间的距离,我们推测受害人失踪时间应该是10点38到43之间,短短五分钟,真的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