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那可真是,很遗憾啊!”山崎故作泄气地哀叹一句。
“要好好完成任务啊!山崎。”男人一脸严肃地低头看向山崎。
这份好意,我收下了。
“是,副长!”山崎像是无数次自己曾回应男人那样应着声,接下了这个让人无比抓狂的任务。
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时过境迁,沧海桑田都不会改变的。它不容亵渎,且任由一切都悄无声息地改变。
就算再无法回到从前……
但,此时此刻,不必言谢。
“你准备跟着我到什么时候?”神乐转着手里的伞柄,被她搭在肩头的伞旋转起来 ,那紫色的伞面,从神乐背后看过去,如同漩涡一般地。
它挡住了神乐身后的残阳,也挡住了一个身影。
“你才是啊,臭丫头。不要一直走在我前面,视线都被你挡住了。”冲田总悟看着自己前方被一把伞遮去了大半个身影的神乐,他竟然感到些微的焦躁。
这样的对话,三年来不知重复过多少次。他跟在神乐的后面,默默陪她走一段路,说一段相似的话,然后两人毫无意外的打一架,他陪她从街头到巷尾,从幽僻之地到繁华只畔,直到接近她时时刻刻更换着的落脚点,他才找个借口离去。
他们针锋相对,恶语相向,却都明白,这一切的好。
只是,冲田总悟再也没有见神乐,发自真心的笑过。
今日的江户,长风一直未歇。
“为什么每次你这个混蛋都跟我同路啊。”神乐觉得自己很奇怪,她竟然能如此心平气和地与这个抖s混蛋说话。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累了。
“谁知道啊,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冲田总悟脸色不变地看着时神乐的背影。今天似乎……
轰!
天边忽然炸乡的雷声打断了神乐将要出口的话。好奇怪,她刚才,是想说什么呢?神乐神使鬼差一般地停下脚步,回过身站定,与冲田总悟面对面。
“要下雨了。”
最终也只是这一句。
“看就知道,不用臭丫头你特意提醒。”冲田总悟看着神乐隐没在伞下阴影中的半张脸,他很想知道,现在的神乐,是怎样的表情。
“还要散步吗?”神乐的余光瞥见升腾起来的乌云。风撩起神乐长长的衣摆,使她看上去飘摇不定,略显萧瑟。
“我是在巡逻,这是工作。”冲田总悟也看见了那席卷而来的黑云,“我记得你现在的落脚点不是什么条件好的地方吧,屋顶还会漏水。不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吗。跟我在这种地方干耗着可没有什么好处哦。”
“至少我还带着伞。而且,现在的我,也没什么东西放在那里。”神乐感受着这段对她来说,难得平静的时间。
雨来的很快,当第一滴雨点自天而降,只是一息之间,便如瓢泼。
似乎风雨古来便相伴,所以风起肆虐,雨落倾盆。风风雨雨,横扫纵降。
第18章 拾捌
神乐关上了手里因着这大风,而几乎将要脱手而去的伞。
伞面收束的时候,冲田总悟总算借着云隙间的最后一丝夕光,看清了神乐脸上的表情。
那种不知是悲恸多一点,还是麻木多一点的表情。就算是如今已经得知万事屋的老板还活着的消息,也不见一丝好转。
转瞬之间,两人都已浑身湿透,脸上的雨水汇成几路,向下滑落。
“他还活着。老板还活着。”冲田总悟抬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雨水,他有些急躁,可偏偏面上不动声色。
“我知道。你们,不是已经告诉过我了吗。”神乐眨了眨眼,雨水自眼睫上坠落,她未改落寂的神色。
但……
冲田总悟攥紧了拳:“既然已经知道了……就给我好好地露出一张应有的笑脸来啊。原来不是很能笑吗。”
“可是,教会我笑的人,现在不在啊。”神乐扯起一个笑容来。
那是个没有感情的笑,就连皮笑肉不笑的程度都没有达到,看得人心惊肉跳。
“别笑了!”冲田总悟对着神乐大吼。谁想看那种笑容了?丑死了。
神乐一怔。脑海里脑海里接连闪过这三年来她和冲田总悟相处的一切。无论是那些发泄般的打架也好,还是他们强装的和往常别无二致的对话也罢,终究她记忆里最清晰的,还是无言的陪伴,以及沉默的安慰。
压抑的感情在一瞬间找到了泄洪口。于是便如山洪暴发般的,神乐大吼出声:“叫我笑的人是你小子!现在我笑了,叫我不要笑的人还是你!你这个混蛋到底要干嘛!”
“我说过几千几万遍了!别跟着我!”神乐甩手,将手里的伞对准冲田总悟砸了过去。
紫色的大伞冲开了雨幕,直向冲田总悟而去。眼看便要狠狠砸在他身上,却在下一刻被他直接抓住了伞柄,他强迫着那把势如破竹的伞停了下来,停在了自己身前不到五厘米的地方。
冲田总悟握着那把伞,垂手至身侧,脚下重新迈步向前走去:“我也说过几千几万遍了。我是在巡逻,这是工作。”
“别拿我当小孩哄!谁会信那种连三岁孩子都骗不过的话!”神乐觉得这场雨很大,她已经看不清十几步之外,冲田总悟的身影了。但奇怪的是,她还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无比清晰。
“你当然是孩子了。”冲田总悟已经走到了神乐面前,他伸手越过神乐的双肩,轻轻扣住,往怀里一带,将神乐桎梏在自己的怀里,又借着身高的优势,微微低头,在她耳边启唇道:“只有孩子,才会在大雨里,哭泣。”
神乐安静地待在了冲田总悟的怀里。这一刻,她在想——
我,在哭吗?
感觉到自己鼻间的酸涩,她出了神。是这场雨的缘故吗?眼泪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只是刚刚在眼眶里积蓄,便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不准哭,不准笑得那么丑,不准用那种怨妇一样的表情说话。”冲田总悟看准时机,松了松自己的手臂,后退半步,和神乐拉开了些微的距离。
然后他就势俯身,将唇准确地印在了神乐的唇上。只是稍稍一触,便离开,他停在了离神乐的脸庞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开口:“不要再为老板哭泣了。”
神乐借着冲田总悟近在咫尺的吐息回了神,她一把拽住他胸前的衣襟,正恼恨于自己的无话可说,却又听得他开口:“就算是现在的你,也还有十分重要的东西存在着。”
听着这一句,神乐海蓝色的眼睛又蒙起了雾气。她扯着冲田总悟,不管不顾地把自己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擦在他本就湿了的衣服上。
见状,冲田总悟抬抬手,将手移到了她的后脑处,又往自己怀里摁了摁:“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臭丫头……”
“伊丽莎白。”桂盘腿坐在窗前,“十三年了。这些事,为何从来都只有我无能为力呢?”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伊丽莎白从不开口说话,而面对此时的桂,就算是伊丽莎白举起的手写板上,也是一片空白。
“或许还要更长……从小时候开始。”桂看着窗外的明月,难得圆满一次。
只可惜这些年的分崩离析,他竟是再没见过少年时那样美丽的满月。
究其根因,到底却只是那一句“人圆月未圆”。
近些年来更是只他一人,每每独坐在这满月之夜,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连梦里遍野的血腥,也模糊得恍如隔世。
他远不如旁人看起来的那样清明,也并未糊涂。只是身边的事变化得太快,快到他来不及定一定心神,就已物不是,人也非。
“儿时我留不住外婆的命;少年时我留不住恩师的笑容;青年时我留不住同伴的性命,更留不住那两人;高杉的悲鸣,银时的悲哀,我都无能为力。”桂念着那些话,平平静静。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了:“亲手弑杀恩师的痛,一意孤行的哀,黑色野兽的怒号,毁灭一切都宏愿。”
“什么都阻止不了。”
江户很大,那一边在下雨,这一边却是月满无云,即使是在关着灯的屋里,只因着着穿户而入的月光,桂也能轻易看清四周的一切。
可他觉得自己今夜很不对劲,他本不该如此哀戚。
又或许这不算哀戚,他只是在生气罢了。他气着什么呢?
气着……银时那个区区的天然卷混蛋竟然如此了解他。
将这偌大的江户丢给他一个人,将那些麻烦的混蛋丢给他一个人照看,而他就只给了自己一个不清不楚的道别,从此杳无音信整整三年。
家国,大义,同伴……通通一股脑地塞给他一人。
那个混蛋就敢一个人背着十三年前的罪业擅自消失不见。他就敢确定,自己一定承受得住再一次失去同伴的苦楚吗?
是啊,他就是敢!
他就是敢只用那一个似是而非的“黎明”,来确信桂小太郎永远不会弃江户于不顾;他就是敢只用那一个不伦不类的外号,就让桂小太郎卸下所有心防!
现在是黎明前啊,假发。
黎明,前……
多么嚣张的混蛋啊。
初见时青石板上伫立的钢刀,以及那;居高临下的话;私塾时无心一句的“假发”;战场上托付了后背的信赖;山崖上挥刀而斩的背负;道别时不回头的背影;再见时没有丝毫惊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