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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阳花]天子脚下 完结+番外 (般若兰宁)



“嗯?”英淇挑眉,目光落在他背后被布料紧紧裹住的长剑上,“说笑?”

“此剑乃是吕祖仙人赐下,莫非兄台也曾见过?”李云茅索性转过身,一手向后摸了摸剑柄,“这剑上渊源牵系甚多,曾在纯阳宫中供奉十余年,某亦不敢让它轻易出鞘。兄台若当真见过,倒是有缘。”

英淇眼有诧异,又看了李云茅两眼。后者眉目含笑,人是极俊秀的,神态又是挑剔不出的悠然坦率,袖着手端站在那里任凭打量。英淇反倒没了追问下去的意思,只点点头,丢下两个字:“见过。”就又重去关注谢碧潭那边的进展。李云茅再没等到下文,揉了揉下巴又蹲下去,继续逗弄香骨,片刻功夫就将黄金履当时哄小女娃的糖果赢来了两颗。眼看着小姑娘瘪瘪嘴要哭,忙蹿去谢碧潭身后,殷勤道:“可还要贫道帮手什么?”

谢碧潭正将最后一枚银针从黄金履肩井拔出,闻言起身,先用打湿的帕子擦了擦手,向英淇道:“已经无妨了,每隔两个时辰换药,待他自醒便可。”这才转身看了眼李云茅,“你随某来。”

李云茅不明所以,跟着谢碧潭曲曲弯弯出了涧洞。洞外日光西斜几分,淡淡的金红色霞光揉碎在树冠浓荫中,又次第筛落,一干人与事物如抹金粉。白衣墨袍,也有点被这灿烂的金边模糊了色彩界限,似合似融。

谢碧潭站住脚步,扭头看他,恍惚中竟又有了之前在问岐堂正门傍晚惊鸿一瞥的影子,白衣道子眉目如画,袖手含笑,如玉端庄。

忽然有些语塞,谢碧潭别开脸,丁点声音道:“某不曾嫌你沾了蛇血腌臜。还有……今日斩蛇取胆,万幸你在……”

李云茅闻言“哈哈”一乐,眉眼灵动,却顿时没了那点谪仙般的气质,笑嘻嘻一长手在谢碧潭肩上拍拍:“哪个跟你计较这些呢,某与你那是什么关系!”一边也不见松手,直接揽住了人往洞里回去,“你们读书的文人,就是思虑太多,当真没趣,没趣!”

谢碧潭被他拉带得脚下踉跄,好容易才跟上步子,垂了眼,似有所思。

五 长相思



神仙泉一行平安归来后,李云茅到底又被谢碧潭摁着喝了半个月的养身益气补药,还不算罢休。那无数的好药材灌下去,直补得李云茅半夜三更不肯睡觉,跑到院子里从东收拾到西,又打了半个更次的拳再练上一个更次的剑,生生折腾了三天,才叫谢碧潭松了口,从此继续把他当个活蹦乱跳的完整人看待。

只是这样磕磕绊绊下来,不知不觉也已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两个多月,李云茅俨然已经从厚着脸皮蹭住差不多变成了定居,甚至谢碧潭还专门抽了两天空闲,将一直闲置的一间东厢房打扫出来,指给他居住。这一来,就算合并了门户,从此住得妥帖安生了。

安生之余,到底还闹出了桩不大不小的麻烦。李云茅随手塞进柜子的那一匣金玉珠宝被谢碧潭不经意中翻了出来,一开盖子,满目宝光刹那闪瞎了眼,更唬出了谢碧潭一头一身的冷汗,顾不得正是更深夜静,洗沐过要安歇的时辰,直接冲进东厢房从被窝里挖出了李云茅。临近中元,李云茅装神弄鬼的买卖格外火热,无论到底是真妖真怪,还是疑心生暗鬼,每日里早出晚归,忙碌非常,待到晚上回来睡下,便是十二分的不愿动弹。任凭谢碧潭软硬兼施,也只是满口的“放心”、“无事”、“甚是清白来历”,连眼皮都不肯撩开,直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也再没别的解释。谢碧潭无奈,只得又将这掰扯不清的宝贝匣子战战兢兢抱回了房,严严实实裹了三层塞到了柜子最下头锁好。回头李云茅悄悄摸了对金钏去兑成铜钱都费劲得好似做了回贼,索性又多拿了个金镶玉的锁片出来,重新刻了个护身符嘱咐谢碧潭贴身戴上。

捏着那价值不菲的的锁片,谢碧潭心中滋味颇复杂,一时只在手中翻来覆去不说话。李云茅当他嫌弃锁片底子贵重,笑呵呵道:“眼下你的身价可不比从前,区区一块金镶玉的锁,算不得什么。”

谢碧潭登时有些发懵,口中想斥一句胡说八道,心底却偏偏翻涌起那么一丝不太妙的预感,逼得他硬生生又咽了回去,转而横眉冷目的冲着李云茅一瞥。

李云茅这时偏要卖起关子,哈哈大笑着起身,扔下一句:“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知道了。”便跑得踪影皆无。



打打闹闹的喧腾中,七月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了。问歧堂算来算去只有两个男人,花团锦簇的七夕佳节过得聊胜于无,反倒是结结实实忙碌了一整个中元前后,待到缓过了劲,已渐渐有些秋风起了。

天气稍见凉爽,难得闲赋,问岐堂院子里连一头驴子都是懒的,悠悠闲闲嚼着草料,甩着尾巴。

最忙碌的变成了谢碧潭,每日里将许多干湿草药搬进搬出,各自打理收藏,这活其实比较细致,本也不耗多少力气,难为的是整日里一多半的时间都要弯着腰挑挑拣拣,几天下来,谢碧潭每次一直起腰杆,都仿佛听到了“咔吧咔吧”的骨头哀嚎声,滋味当真难以消受。

李云茅盘膝坐在窗下砖地上打坐,秋阳暖而不曝,正是十分舒适。听得了动静睁开眼,笑眯眯冲着谢碧潭招手:“来,过来这边。”

谢碧潭不明所以,揉着腰慢吞吞磨蹭过去。李云茅跳起身,干脆利落的伸手一抓一按,就把人脸冲下摁到了宽大的窗台上。谢碧潭乍被这样一折腾,腰杆险些都要断了,惨叫一声,正要发火,忽觉腰眼位置贴上来一只手掌,一股暖融融的热气透肤而入,穿经入脉徐徐游走,那滋味实在舒服,一腔火气登时灭成了一缕青烟,谢碧潭整个人如同没了骨头,彻底瘫趴在了李云茅手下,甚至还惬意的哼哼了两声。

李云茅一边笑他,一边倒是没落下手上的功夫,揉捏拍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才松了手。谢碧潭还有点软绵绵的不想站起来,扒着窗棂回味半晌,感慨一句:“哪日你若是不装神弄鬼了,就这一手功夫,也保你能在药堂里挂名坐诊,未必少赚了铜钱!”

李云茅仍是笑嘻嘻的:“钱嘛,够用就好,够用就好。”

谢碧潭刚想要抢白他两句,忽的想起来自己屋子里压在箱底的那一匣子金银珠宝,只好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下去,噎得一阵狂咳。偏这时候,忽听叩门声,声声催促,似有什么急事发生。这一个多月的共处已叫二人达成了共识,但凡不走问岐堂正门,而摸到后面宅院的,开门便要问“李道长可是在此处下榻”,十试十准,再不需疑。故而门环声一响,借着李云茅转去应门,谢碧潭便一磨身回了屋子,也正好打理一下一身的草屑药沫,简单梳洗。



等到谢碧潭换了衣裳洗了脸,再出来时,李云茅已又在院子里找了个顺眼的地方盘坐下了,眼睛半睁不闭,五心朝元,一副神棍模样。旁边不见他人,想来叫门的人只是带话,已经离开。

听到谢碧潭出来,李云茅没睁眼,先将右手五指一通乱掐,然后又用看在谢碧潭眼中十分装模作样的神态叹了口气,悲天悯人的开了口:“碧潭,贫道适才掐算了一番,眼下有一桩异事,需得你之助才有头绪。事关一人性命,你可愿同去?”

谢碧潭直觉的便想要“呸”他,也当真呸了过去,只当马耳东风,扭头去院子井边打水,准备煮饭。李云茅碰了个软钉子,便没再说些什么,老老实实继续打自己的坐,又老老实实的帮手去厨房烧了火做饭。只是待到吃过饭,掌了灯,寻常正是谢碧潭在房中看些医术方剂的时辰,这一日竟不在。反倒是随后片刻,东厢的门被人不轻不重敲了几下。那门却是没栓,“吱呀”一声应手而开。

屋内案上燃灯,李云茅斜倚一旁,一手撑了头,笑眯眯瞧着直接推开了的门。门口谢碧潭闪避不及,只得黑着脸进去,一撩衣摆在几案对面坐下,劈头就问:“当真事关人命?”

李云茅胸有成竹,早知这一问,立刻点头:“贫道不作诳语,人命关天。”

谢碧潭脸上神色登时有些挣扎,挣扎半晌,才咬着牙道:“李云茅,某便信你这一次!”



数日秋阳灿烂,这一天却一早就淅淅沥沥落了雨。雨不算大,但夹杂秋寒钻衣透隙,防不胜防,牵连着路上行人也似是稀少了许多。

然而这一带寂静很快就被打破,车毂声辚辚,渐近胜业坊坊门,随即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驱入,溅着水渍泥花,径直往坊中西街。

西街底的大宅正门紧闭,却有两名家仆早早撑了伞候在侧门。一见车到,忙当前引入宅子,一路穿墙过院,停在了内院门旁。停车下辕,毡帘一开,立刻有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上前,拱手作礼:“李道长……”

四目相对,问礼声戛然而止。透亮的车厢内,只有一名黑衣文秀青年端坐,此时脸上也不免尴尬的冲着管家还了一礼:“李云……李道长说他不欲扬长直入惊动府上妖孽,因此施了法术暗潜而入,先行观局望气去了,稍后自会回来相见。”

那位管家倒也是个精干的心腹,起初一时惊讶过后,立刻又笑道:“是李仙长考虑周全,那这位先生,请先移步侧厅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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