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英雄纷纷前往苍山洱海,连浩气盟与恶人谷都有参与其中,加之雪阳带兵督阵,军师在内接应,南诏皇宫告捷。”
“是谁这么大面子能将两大阵营的人都引去南诏?”李承恩抚着下颌狐疑道。
“好像是从少林寺脱逃的血眼龙王萧沙。”杨宁握了握桌边的雪月枪,“此次南诏段氏、拳王皆为力挺南诏王而现身皇宫,可惜我没能会上一会。”
“恶人谷谷主与浩气盟首领都与萧沙有仇,这就不奇怪了,还有呢……”李承恩把纸条拿过来看了看后面,“什么?!”
“有人动作真快。”
原来,曹雪阳按李承恩的吩咐,特地派人前往白崖村请于诚节出来主持南诏大局,也好在众人面前揭穿现任南诏王的野心。可派去的人扑了个空,村子里全是死人,无一活口,显然已被血洗殆尽。
“去把牡丹带来。”
“统领?”
“恐怕他比谁都清楚是谁干的好事。”李承恩不动声色把手里的纸条撕了个粉碎。
杨宁到地牢带走牡丹,将他押至临时落脚的客栈里。他守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李承恩推开门,面无表情道:“走,回京。”
“长安还是……”
“洛阳。”算算日子,等他们回到东都,陛下正好会带贵妃来赏花。
杨宁一听立马就去准备马车,毕竟,让牡丹骑马太危险了,不如雇车夫还多了个人看顾。于是,一行四人抄近路往回赶。沿途颠簸,待到虎牢关时,曹雪阳的马前卒也到了洛阳地界,大家都在茶棚打尖,是杨宁先注意到了他。
行过礼,小兵拱手道:“大统领,杨将军,朱军师与宣威将军也已拔营。”
“此番可有损员?”密函提及的内容有限,战场上一些细节还是要问当事人,这样才好上呈天子,李承恩把玩着竹筷,边问边看坐在对面面无血色的牡丹。
小兵骄傲地拍拍胸膛,“有军师在旁排兵布阵,那些南诏宫廷守卫不在话下!”顿了顿,“就是有一个人……”
李承恩与杨宁见他支支吾吾,不约而同道:“说!”
小兵左顾右盼,发现茶棚没有闲杂人等,但两位将军的桌上还有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故而连连咂舌。
李承恩示意杨宁看好牡丹,径自带小兵到烟尘古道边说话,“现在可以讲了。”
“大统领,这次动乱,我们在南诏皇宫里还遇到一个人。”小兵咽了口口水,“他与恶人谷叛逃至南诏的三大恶人勾结在一起,誓要夺取天下。”
“谁?”
“南诏剑神——”
“是他?!”
当初几大门派之首亲赴屠龙大会,遭到暗算被擒于烛龙殿,只有他因公务耽搁不在其列,为了救人,李承恩在融天岭会过这位南诏剑神,幸而被赶到的剑圣揭穿了真面目,那人,便是皇孙建宁王李倓。
无论如何,之前都是暗度陈仓,这堂而皇之出现在南诏皇宫,未免太过嚣张。
“是……是的……”小兵被他的神情恫吓住了。
“人呢?”
“与血眼龙王逃脱了……”小兵期期艾艾道:“军师与宣威将军都说,这件事牵涉太大,要尽快告知大统领。”
李承恩一阵烦乱,自手心泛滥的痛也在伺机发作。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心绪,吩咐小兵先回天策府,自己则与杨宁入洛阳城,候旨面圣。
杨宁的意思是见了陛下直接告御状。
李承恩觉得不妥,建宁王敢入南诏皇宫,肆无忌惮与天下英雄争雄,必有他的底牌,在没有弄清原委之前贸然上奏,只会打草惊蛇。
街上人群熙攘,几个下山的小和尚围在一张榜文前窃窃私语。
杨宁瞥了一眼,脸色骤变。
李承恩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明教?”
“圣火令遗失已久,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重回中原找寻它?”杨宁百思不得其解,“陆危楼率众归来,那……”
“哈。”沉默多时的牡丹妖里妖气笑了,“你们这群中原人到现在还不明白?当初之所以会有破立令,都是拜血眼龙王萧沙所赐,若不是他从神策军手里偷来山河社稷图,岂会发生天策少林围剿光明寺?”
杨宁道:“你是说,陆危楼是因萧沙从少林脱逃又投靠了南诏王,特意回来清理门户?”
“不止。”李承恩若有所思,“别忘了何方易为何出现在巴蜀……”
那人可是明教护法。
此话一出,杨宁与牡丹的眸光都在瞬间转移到他的身上——山河社稷图!
贰拾壹
两日后,趁李承恩带牡丹面圣,杨宁去了一趟少室山。等他回到馆驿之时,李承恩身边已无牡丹。
“陛下怎么说?”
“交大理寺。”
“好繁琐。”杨宁不以为然,“直接革了剑南道节度使之职才对!”这些封疆大吏吃着朝廷俸禄却在山高水远的地方作威作福,破坏大唐与南诏邦交,实在可恶。
“牵涉朝廷命官,只怕连大理寺都要交刑部核实。”李承恩起身围着他转了一圈,“倒是你,去哪里了?”
“……少林。”
“因为明教?”
“据达摩堂首座澄正大师说,明教圣女奔走于中原各派之间,希望化解当年恩怨。”杨宁指尖微动,“唯独没有到少林与天策来。”
“那又如何?”
“当年一战,是咱们与少林出的手,梁子难解。”
“杨宁。”李承恩按着他的肩道:“江湖之人只觉得明教是受萧沙所累,实际上又如何,彼时明教如日中天,朝廷岂能放任?”不管有没有血眼龙王,不管是不是因为山河社稷图,明教都会受挫。
这是政局,不是儿戏。
“那现在呢?”杨宁道:“真相大白于天下,咱们的立场又是什么?”
“长枪——”李承恩将那杆雪月横在他当胸,“独——守——大——唐——魂。”
东都之狼,做便做了,不悔。
“是!”
“总之,其他的无须你操心。”李承恩率先往外走,“走,回天策,此事容后再说。”
杨宁凝视着手中通体雪白寒光凛凛的枪,神色肃然,在外面传来一声低唤后,大步迈出。
回去的途中,又一次经过重兵把守的虎牢关,李承恩牵住马的缰绳,望着曾经被天竺僧人占据的寺庙。
杨宁双腿一夹马腹,凑了过来,“大统领在看什么?”
“战宝不是被官府查封了么?”
“是啊。”
那为什么会有狼牙军在外围进出?李承恩眯起双眼,抬抬下颌,“记着,回府让探子查一查是谁的人。”
“好。”
两人刚到秦王殿前,军师朱剑秋就接了出来。不用说,南下的天策军也凯旋而归,李承恩很高兴,问曹雪阳在哪里,朱军师故意说得含糊不清,诸如从纯阳宫来了位贵客,她得去好好招待云云,杨宁一听,下了台阶,上马就往住处跑。
“臭小子,一听媳妇来了,跑得比谁都快。”李承恩摇摇头,“到里面说吧。”
朱剑秋一颔首。
两厢坐定,李承恩把南疆局势又问一遍,沉吟道:“于诚节一死,南疆暂由南诏王的幼子继位,短期内不会有所作为,倒是建宁王与萧沙比较棘手。”
“大统领不觉得奇怪么?”
李承恩与他四目相对,开口道:“你是想说,为何京中如此平静,丝毫没有受到南诏局势的影响?”
建宁王出现在南诏皇宫,消息必然传到了陛下耳中,可到现在为止,没有人对这位皇孙有任何微词。
“不错。”
“想必你我很快就会知道——”李承恩垂下眼喘口气,“是赏,是罚,赏谁,罚谁。”
朱剑秋最擅长察言观色,心觉不妙,伸手一按李承恩的手腕。
“被你发现了。”
“这是……”朱剑秋猛一抬头,“毒?”
“目前不能确定,但,绝大多数时候受情绪牵引。”
“情绪?”
“若心如止水,就没什么事,稍微一喜一怒就……”李承恩轻啧,“这是要我到少室山出家的意思么?”
朱剑秋真佩服李承恩的心境,这都什么关头了,竟有心情打趣。
“还有。”李承恩想起叶泊秋的际遇,“叶家泊公是被一个黑色牙齿的人迷了心神,这才丢了板甲。”
“莫非是百济丛山的黑齿部族?”
“我也有此想法。”李承恩拉下袖口,“对方似乎有意针对天策,还想趁机救出牡丹,军师对黑齿了解多少?”
“几年前,我在范阳遇到同门徐归道,他提过自己救了一名百济丛山的老者,后来应是随他跟了三镇节度使。”
“安禄山?”那胡人是贵妃的义子,手握重兵,若是心怀不轨,岂非后患无穷?
“是,大统领的症状不像病,也许真与黑齿一族有关。”朱剑秋眉头紧锁,“我会从这方面调查,在想到解决办法之前,只能……”
“我会克制情绪。”
正说着,杨宁带着一位清秀的纯阳女冠走进秦王殿,向李承恩与朱剑秋施礼。
“将军,军师,别来无恙,梦阳稽首了。”
李承恩在正座上微微点下头。
朱剑秋笑道:“许久不见咱们的‘杨夫人’了。”
刘梦阳脸颊一红,轻声道:“这次是奉掌门命下山助明教寻找圣火令,路过洛阳,就来天策府看看。”
杨宁的注意力都在妻子那句圣火令上,不过,李承恩告诫过他,不得插手此事,当下也就没再多言。
李承恩准了杨宁几天假,让他陪刘梦阳在洛阳城多玩几天。目送小两口开开心心离殿,座上的人忽道:“天长路远魄飞苦,魂梦不到关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