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我就想说,你们吃的东西好奇怪啊,今天的菜也都是我没见过的。”里奥从他腿上下来,两人还坐在同一侧,他们本应面对面吃饭的,但施魏因施泰格紧紧搂着他的腰。
施魏因施泰格以为他要先尝尝菜肴,里奥却第一个拿起那纹章雪白的酒杯。
“为了爱情,巴斯蒂安。”他举杯说道,笑容洋溢在脸上。
施魏因施泰格心中苦涩不已,看着里奥快乐无忧的面庞满心愧疚。他拿起自己的酒杯,像举起一座山般沉重。
“为了爱情。”说罢,两人一饮而尽。
休息三天后,施魏因施泰格在都城与里奥举行了盛大的婚礼。里奥的仪仗按照君主的规格准备,甚至超过了施魏因施泰格,朝中众臣对此颇有微词,但别人说什么施魏因施泰格都听不进去,全部一笑而过,尽心尽力为里奥准备堪比登基的盛大典礼。
婚礼仪式做了几处修改,里奥不会走到施魏因施泰格面前让他为自己戴上王冠,而是他一开始就戴好王冠,与施魏因施泰格一同携手走进大殿。婚礼上里奥的礼服颇有戎装风格,他头戴皇后王冠,与施魏因施泰格一起走进大厅,参加婚礼的王公大臣注视着他们,里奥高昂着头,面露微笑,他不必掩饰自己的骄傲,有他这样的皇后确实是拜仁之幸。
新婚的第一个月,里奥确实过起了预料中的甜蜜生活,只要施魏因施泰格有时间,他一定会来到里奥宫中陪他,或带他去城中或狩猎场玩。待到新婚的甜蜜渐渐淡去时,里奥发觉自己异乡人的身份越来越明显。他不在自己熟悉的城市中,他熟悉巴塞罗那的一草一木,而慕尼黑的一切都让他陌生。在家乡他有一众从小一同长大的好友,有和自己浴血奋战、同甘共苦的将士,但在这里,他什么都没有,除了施魏因施泰格外,所有人都是外人。来到慕尼黑一个月,他连个朋友也没有。原本生活中有朋友、有大臣、有将士,现在只有施魏因施泰格了。
施魏因施泰格发现了里奥没有朋友可交的窘境。其他人都将他视为皇后和异族人,与他只有礼节上不痛不痒的来往。他原以为波多尔斯基和拉姆会和里奥相处得很愉快,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两个好友和里奥十分疏远,他不能要求谁一定要喜欢谁,后来施魏因施泰格将特尔施特根派给里奥,让他负责里奥生活中的大小诸事,与里奥作伴。特尔施特根出身富贵之家,对权势不在意,做什么都无所谓,他曾听过里奥在战场上的威名,对他有几分敬重,很乐意接下陪伴里奥的任务。
里奥置身朝野的争斗多年,察言观色对他来说再容易不过。他看出波多尔斯基十分不喜欢自己,于是在必要之外从不和他见面,而拉姆对他态度还好,他们原本还有成为朋友的可能,但他和波多尔斯基关系更近,不可能和里奥交好。后宫中没有朋友,除施魏因施泰格外他唯一能说说话的就是特尔施特根。
巴伐利亚的气候不比加泰罗尼亚,终年气温都比家乡更低,冬日潮湿寒冷,夏季干燥闷热,食物种类单一,做法也油腻且口味过重,让里奥十分不适应。他原本不喜欢水果蔬菜,来到慕尼黑之后,因为实在不习惯菜肴,他宁愿多吃些蔬果饱腹,强迫自己习惯半蔬果半菜肴的饮食以及陌生的、不适应的一切。
不用练兵,不用谨防叛军,也不必和重臣为国事争论到深夜。里奥的生活忽然安静起来。他闲不住,在打猎、赛马之外,命人准备了许多拜仁的历史、地理、国情等书,希望对爱人的国家有更多了解。施魏因施泰格会和他商讨国事,里奥的建议与观点都十分实用,施魏因施泰格从中受益,里奥也很高兴自己还能参与到重要的决定中。但因为后宫不参政的规矩,施魏因施泰格从不对人提起他曾让里奥知晓这些事。
在婚后与施魏因施泰格如胶似漆度过了一整个月后,里奥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考虑起后宫的事。和施魏因施泰格吃着早饭时他忽然出神,拿到嘴边的水刚要喝,又放下了,出神地想着。施魏因施泰格盯着他拿着水杯的手看,里奥再度拿起杯子,到底想起一件事来,把杯子放回桌上。
“你怎么了?”施魏因施泰格问。
“你是不是很久没去过拉姆——”里奥想了想他们两个的教名,改口说道,“你是不是很久没去看过菲利普和卢卡斯了?”
“他们经常带着孩子来问安啊,”施魏因施泰格说,“上个礼拜还来了呢,我们都在,你忘了?”
“不不,我是说,你是不是很久没去他们那里住过了?”里奥问。
“我每天都在你这儿,难道你不知道?”施魏因施泰格笑道,“像平常百姓似的,每天就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
里奥也笑了,继而说道:“我习惯了当储君,没考虑过后宫,巴塞罗那的后宫也不用我管。今天我才想到,你已经很久没和菲利普、卢卡斯亲近了,从你去巴塞罗那到现在回来,已经快半年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不去看他们太过分了。今天你……他们两个谁先进宫的?”
“菲利普。”
“今天晚上你去菲利普那儿住吧,然后再去卢卡斯宫里。”
“这么快就把我赶走了?”施魏因施泰格问。
“你已经半年没和他们好好说过话了,半年,巴斯蒂安,时间太久了,他们还是你朋友呢。”里奥说。
“可我还是想陪你。”
“别这么孩子气,”里奥笑了笑,“快去看看他们,晚上别回来了,明天去卢卡斯那儿。”
“那我就要连着两天不能在你这儿过夜了,”施魏因施泰格抱怨,伸出胳膊让里奥过来,里奥走过去在他腿上坐下,“明天晚上我还是回你这里,后天再去看卢卡斯。”
“随你。”里奥回答。施魏因施泰格在他脸上亲了亲,然后吻上嘴唇。
在多了这个新皇后之前,施魏因施泰格一直轮流在拉姆和波多尔斯基的宫中住。忙累了一天,他喜欢有人陪伴,即使有时累了或是没心情行房,他也还是习惯性去拉姆或波多尔斯基房里睡。在他们还未结婚时,他就和这两个朋友一个房里住过,他们也习惯了彼此的陪伴。即使后来有了孩子也还是如此,施魏因施泰格睡得沉,听不见孩子的哭闹,从不会被吵醒,孩子大一些时他甚至会把孩子抱上床一起睡。
现在拉姆回想起来,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与施魏因施泰格和孩子一同醒来是什么时候了。新皇后来到这里一个月,施魏因施泰格便一整个月没踏足过拉姆的宫中。尤利安有时吵着想见父王,拉姆会带他去向施魏因施泰格问安。他不想抱着孩子无故去找他,像是一个想借着孩子重新获得瞩目的失宠皇妃一般。问安时施魏因施泰格会陪孩子玩一会儿,那时拉姆只在一旁陪着,不会委婉提及施魏因施泰格已经很久没来了,不会暗示他到自己宫里住,他只默默等着,等着施魏因施泰格什么时候想起他再过来。
他向来不是争宠的人。出身平常,只想安分守己做好自己应做的事。他已经为施魏因施泰格生下了一个儿子,原想为他多生几个孩子,却一直没能再怀孕。这次宫中忽然多出一个专宠的皇后,他知道自己更没希望了。
但那都没关系,拉姆想,我有尤利安,只要尤利安平安长大就好。他抱着尤利安看他画画。这时门口忽然有了喧哗声,随着一声通报,门被推开,施魏因施泰格走了进来。
“父王!”尤利安叫道,从拉姆身上跳下,施魏因施泰格把他抱起来,高高举到空中逗着。
“你又变重啦,尤利安。”他爽朗地笑道,拉姆走过来,施魏因施泰格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拉姆问。
“来看看你们,我好长时间没来了,抱歉,”他又吻了吻尤利安,“今天我在这儿住。”
拉姆的笑容溢到嘴角,还未等他笑出来,施魏因施泰格补充道:“尤利安也和我们一起吧,”他看着孩子,“你说呢,好不好?”孩子连连点头,说他也很想和父王一起住。
拉姆忽然间心冷了,这是他不会和自己发生关系的表示。他答应着,吩咐下人准备晚饭。
那晚施魏因施泰格和孩子先睡了,拉姆睁着眼一直到半夜。皇后来到宫中一个月,施魏因施泰格就一个月没来看过自己,好不容易来了一次,竟然还只是陪着孩子一起睡了。
得知施魏因施泰格来道拉姆宫中住了,第二天波多尔斯基立刻来了,问他昨晚的情况,拉姆回复说他们只是在一张床上睡觉而已。
“他以前也这样过。”拉姆说。
“但这不一样,”波多尔斯基眉头紧锁,“那个外人来了之后他把我们忘得干干净净,一个多月了才过来一次,还什么都没做。”
拉姆沉默一会儿,说道:“你说他今天晚上会不会去你那里?”
“可能吧,他都来你这里了,应该不至于忘了我。”
“卢卡斯,你说……那个人会很快怀孕吗?”拉姆问。
听出拉姆语气里的担忧,波多尔斯基摇摇头:“怀孕不那么容易,我们不都是吗。路易斯之后我一直想再怀上一个,可身体却不配合……”他顿了顿,“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菲利普,半年之后,如果他还不怀孕,我们就让陛下纳新人进宫——克洛泽会帮我们的,大臣们都不愿意看见皇子这么少,总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专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