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施魏因施泰格问,“眼睛都直了。”
“我没和巴萨暗中来往。”里奥闷闷地说道。房间里只有他和施魏因施泰格两人,他不用在他面前隐藏情绪。
“我没怀疑你,里奥,他忽然拿着个带巴萨纹章的信封来,我也很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
“信封?”里奥重复,想到自己和巴萨的书信来往,难道有人偷走他的信、故意烧掉其他地方……
他立刻向书房走去,施魏因施泰格见他脚步匆忙,自己也赶快跟上。里奥走进书房,找出一叠和巴萨的信件,他查了一遍,共六封,少了两封。
“有人拿了我的信,烧得只剩下纹章,装作是我和巴萨暗中往来的证据。”里奥把一叠信丢在桌子上,因为这些和巴萨的信件都要通过检查,原本就没有隐私可言,里奥也没费心看管或上锁,都放在抽屉里了,原以为这些东西对别人没用,这次却被人偷走加以利用了。
“但没人会承认偷走我的信,他们只会说是我故意弄丢的。”
施魏因施泰格左右为难。让他相信克洛泽假造了证据去陷害自己的爱人太难了。
“或许是有人骗了克洛泽,”里奥看了眼施魏因施泰格为难的模样说,“他自己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里奥所指是说他一定是指使其他人做的,但这句话听起来像是里奥为克洛泽辩白,施魏因施泰格宽心了些,“放心吧,米洛会查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我相信你,和巴萨私下通信,怎么可能?你都懒得做这些。”
里奥点点头,装作同意他的话。可施魏因施泰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清他这些所谓朋友的面目?他们对施魏因施泰格来说当然都是朋友,可总是处处暗中动手脚给自己不痛快,他却还不明白真相,过了这么久还相信他们。
“但确实有人拿了我的信,宫里不能留着这样的人,我想把皇后宫里的用人和侍卫都换一遍。”
“没问题,只要你想。”施魏因施泰格立刻答应,虽说以前宫里从没有过这种大规模更换用人和侍卫的举动。
里奥拿起巴萨给他的几封信离开书房,施魏因施泰格跟他一起走了。
“刚刚你和米洛说话的时候剑拔弩张的,你生气了?”
“如果不是他们把马克抓走,我不会生气。尽管冲着我来好了,为难他干什么?”
“我已经对米洛说了,他会让监狱调整的。”
里奥不抱多少希望。虽然特尔施特根与克洛泽都是施魏因施泰格的臣子,但两人关系并不密切,特尔施特根和里奥的关系越来越近,就算他是拜仁的人,克洛泽也不会因此就对他手软。
对付克洛泽可不是桩美差,虽然他不会明目张胆和自己对着干,但特尔施特根在他手上,一旦自己惹恼他,他编排个理由折磨、流放特尔施特根,甚至策划一场意外让特尔施特根死掉……他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像他这种爬到高位上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心狠。
就算事情再严重,自己也不能打着皇后的幌子和他硬碰硬,毕竟特尔施特根的安全要紧。
下人送来甜点。施魏因施泰格把碟子推到里奥面前,说宫里来了新的厨子。里奥味同嚼蜡地吃了几口,说还不错,施魏因施泰格以为里奥喜欢,十分欢喜,得意地说起自己从什么地方知道的这个厨子,又说食物味道如何地道。里奥羡慕施魏因施泰格的兴致和胃口,并忧心着要过多久他才能看清那些所谓朋友都是如何对待自己的。
在克洛泽伪造出证据或收买证人前,里奥首先发现了有趣的线索。特尔施特根说他想要逃出来时发现通道都被书架堵死,很难逃出去,所以他才被堵在藏书室中险些丧命。里奥调查了藏书室的管理人和那里的侍卫们,发现有一个侍卫是波多尔斯基的远亲,而且是几天前忽然被调来的。宫中的侍卫或仆役想要调动十分困难,可就算调动也应该调到钱多活少晋升好的肥差上,没道理偏偏调到没油水的藏书室来。
除此之外,里奥并没找到更多线索或证据。虽然只找到了这一处可疑的地方,里奥还是试探着对施魏因施泰格提起了,特尔施特根还在牢里关着,就算是施魏因施泰格说自己凭空污蔑,里奥也还是要试试。
施魏因施泰格对于为什么会有人主动申请调去藏书阁也感到奇怪,但他仍旧相信波多尔斯基,说这些都是巧合。
“说不定他是喜欢上藏书室的某个人,所以才调去的。”
“藏书室的全是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怎么可能!”
“年纪大怎么了……或者是他喜欢的某个人每天从那里经过吧。”施魏因施泰格说。
“你怎么想得那么多?这理由都能想出来?马克说他要逃出来的时候发现出口都被书架挡死了,根本就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他和我,要不是马克活着逃出来,这件事我就百口莫辩了。”
施魏因施泰格坚信里奥是清白的,但同时也认为波多尔斯基和这件事无关,只有可疑处而不是确切证据,里奥没理由一味劝说施魏因施泰格认同波多尔斯基陷害自己,他正抓紧时间去找寻更多可疑处时,克洛泽带来了调查结果:特尔施特根在藏书室和第二会议室着火时被抓,未被火烧尽的残余物中搜出了有巴萨纹章的信件,虽然特尔施特根拒不承认,但此事毋庸置疑与皇后有关。为了不损皇家颜面,这件事不会牵连皇后,但特尔施特根会受重罚。他要去服苦役三个月,在里奥的强烈抗议下时间才缩短为一个月。
调查结果在施魏因施泰格出城的那天宣布。里奥可以想象到克洛泽如何精心安排了这时间。
在特尔施特根被送去最下等、残暴犯人的关押地之前,里奥去探望了他,监牢中正在安排明天的出发,场面很乱,他们的会面时间极短,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里奥就被侍卫客客气气地请出去了。
短暂的会面结束,他从监狱离开,脑中回想着特尔施特根的话,他不让里奥为他抗议, “明天陛下回来了也别为我求情,不然我只会过得更惨,这件事结束了,一个月以后我就回来,没什么可担心的,也别为我觉得委屈,我没事,这些都不算什么。”
里奥缓步走回宫殿,忧心着特尔施特根会遭受什么样的折磨,一个月后究竟能不能按时回来。他走得越来越慢,几乎要停住步伐了。
在这样一个他所能想到的最不愉快、对克洛泽最为厌恶的时刻,两人在走廊上相遇了。克洛泽迎面走来,他与平常一样沉稳,透着无法被挑战的威严。但里奥只在他严肃的面孔上看出滑稽,他自视甚高,却也不过是个表里不一、玩弄权术、陷害别人的伪君子,这样的人没什么可怕。
侍卫站在走廊两端,中间这一处只有他们两人,克洛泽望向里奥,不掩饰眼中的轻蔑,里奥迎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他不必用同样的方式给克洛泽脸色,他不配让自己给脸色看。
“皇后。”
里奥走近他时,克洛泽微低了下头。
“您这是刚从监狱回来?”
“是啊,去看看马克。”
“他似乎不太好。”
“他非常不好,”里奥看着克洛泽,“我以为你们至少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减轻对他的处罚。他和我不一样,我是外人不假,他可是本国人。”
“法庭按律法办事,不偏袒任何人。”
或许一开始就不该和他说话,里奥在心中自嘲,克洛泽面对自己只有冷冰冰的、机械性的语言,何苦对他开口、浪费口舌呢。
“你实在算不上是个有趣的人,”里奥笑道,“我期盼着看到克洛泽大人恋爱的那天,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和我们的米洛长相厮守,虽然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样,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他一定也是本国人,对吧?”
“国事繁重,现在不是考虑个人生活的时候。”他仍旧板着脸,但对里奥说他以后的恋爱对象一定是本国人一事也没做反对。
“你有多讨厌我我都理解,也不介意被人讨厌,有外人来了巴萨,我也是一样的态度,”里奥淡淡说道,“但心中有偏见是一回事,用下作手段栽赃陷害是另一回事,身为国家重臣却和后宫勾结、冤枉别人、甚至折磨自己旧时的同僚,这样的做法让人不齿,在军队里我们会把这样的人吊起来示众。”他轻松地说道。
“看来皇后不喜欢我的做法,但我只是依据律法办事。”
“你不是个合格的大臣,克洛泽,这不是依据法律办事,你只是做你想做的事,给你讨厌的人背后捅刀。我不喜欢你的所作所为,皇后没有实权,但我如果想做什么事,并不需要拥有实权。”
“皇后是在威胁我?”克洛泽轻声问。
里奥笑了一声,“看看我过去的对手都是谁,克洛泽,你也配得上让我威胁?”
不想再和他对话,里奥大步离开了。克洛泽望着他,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上。
慕尼黑宫廷的人们如愿以偿,皇后身旁没了得力的人,就算他表现得若无其事也不耽误人们的暗讽和幸灾乐祸,波多尔斯基尤其开心,尽管施魏因施泰格并没增加去他那里留宿的次数,他还是会在见到里奥时对他露出洋洋自得的表情,笑容像针刺一样。一日两人在晚宴时坐在一起,波多尔斯基主动提起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