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他回头久久地望着。但那里不再有他想看到的人。
里奥处理好储君的权力与事务交接后,背负着迎接皇后任务的亲王克洛泽赶到了巴塞罗那。他带领二十名迎亲使节进了皇宫,每人手中都捧着装满黄金、珠宝与各种稀世奇珍的锦盒,克洛泽亲自带着两国联姻文书与后印交给里奥,说他能成为他们的皇后是拜仁之幸,里奥在哈维、普约尔等一众亲王无奈的目光中走向克洛泽,接过后印和文书,回答说与拜仁联姻也是巴萨的荣幸。
克洛泽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他们未来的皇后,梅西身着储君加冕般的华贵锦袍,虽然已经交出权力,但满堂之上只有他一个王者,新任储君和其他众臣都只是他的陪衬。他高昂着头,目光锐利,步伐坚定,他比实际年龄二十四岁看上去要年轻,面容英俊,神色中透着威严与肃穆,他亲自接过后印和文书,那双手没戴手套,上面还留着刀疤和用剑留下的茧。克洛泽望着他,心中明白他是为权力周旋、在战场厮杀的人,他不相信这样的人会安于做另一国的皇后,于是忧虑更甚了。
迎接皇后的仪式结束后,里奥与施魏因施泰格和克洛泽一起返回慕尼黑。期间克洛泽定期接到慕尼黑送来的信件,告知他国内一切安好,让他不必担心。但克洛泽仍旧眉头紧锁,施魏因施泰格仿佛不再是他认识多年的那个人,他一刻也不愿和新皇后分开,每天都和他呆在一起,克洛泽从未见过施魏因施泰格这么快乐的样子。梅西看上去也很开心,他在人少时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对此克洛泽知道得不多,只有过一次听到他对施魏因施泰格说话,语气快乐又满足。在多数时候,梅西都表现得像个君王而不是皇后,他做了太多年储君,想遗忘自己的身份并不容易。
赶路两个月后,新皇后终于抵达都城。全国都知道了施魏因施泰格即将大婚的消息,百姓们只觉得热闹,他们知道皇室要举办盛大的婚礼了,说不定因为这喜事会免去一年的赋税,新皇后是巴塞罗那人,这自然让人不满,但和他们也没多少关系。朝中的人就不这么看了,大小官员都人人自危,皇后还没来,全国就开始宵禁,又是禁止集会,又是加强防备,守卫军在城里整日巡逻,看到他们比看见沿街叫卖蔬果的小贩次数还多,等到那异族的皇后来了,说不定他会弄出什么新花样折磨人呢。
到达都城那天,迎接新皇后的队伍从宫门口一直延伸到城外,朝中大小官员都带着家人沿路等候,城中的百姓也都围在路边争相观望,想一睹新皇后的风采。等待多时后,他们见到了自己的君主和一个容貌英俊、颇有王者风范的少年一同回来,那人虽然年轻却威严不减,从平民到显贵,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无论他血统如何,他完全配得上拜仁皇后的位置。
施魏因施泰格先带里奥来到议事厅中,职位较高的大臣与亲王都在那里等他。他们一一对里奥行礼,被他的风范折服,同时也忧心忡忡,众人谨慎地交换目光,表达他们的忧虑:他们迎来了一个难缠的对手,如果新皇后发难,他们将很难应对。
两人回到宫中时,拉姆和波多尔斯基率宫中众人一同迎接。施魏因施泰格牵着一个陌生人的手向他们走来,三岁的路易斯有些胆怯,更紧地攥住母亲的手,波多尔斯基的眼睛被阳光晃得刺痛,看到新皇后的那一眼他就知道自己无法与他相比,那人太耀眼,只要有他在一天,自己就很难登上后位。
施魏因施泰格带着那陌生人越走越近,看清他的面庞时拉姆吃了一惊,那人看上去像个孩子,面容年轻而英俊,身上带着与传闻中一致的强悍和与年龄不相符的从容不迫。据说他已经二十四岁了,可他看上去像二十岁一般。
“这是里奥内尔·梅西,我们的新皇后,”施魏因施泰格将他带到两人身前时说,拉姆和波多尔斯基对他行礼,里奥点点头,向他们问好。
“您的寝宫已经准备好了,我和卢卡斯亲自打理过。”拉姆说。
“希望您在这里住得愉快。”波多尔斯基说。
里奥望着他们,两人恭敬的眼神和其他人别无二致,他们让里奥想到克洛泽,想到每个刚刚接见的大臣和亲王。他果然已经来到了异国的土地上,这里的每个人都对他抱有戒心。
里奥知道这里的人对他有偏见,却不知道在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们就已付诸行动了。到皇宫后里奥先去休息了,施魏因施泰格去了议事厅,被地位最高的亲王和大臣包围,他们对于已经定下的婚姻无能为力,于是转而极力劝说他千万不能让皇后诞下子嗣,他若生下孩子就是嫡子,是拜仁王位的继承人,可他身上有一半巴塞罗那血统,若有朝一日成为储君或登上王位,拜仁很有可能会被巴萨钳制,而且此举也会混淆皇室血统。
众臣争论了很久,施魏因施泰格知道他们确实是为拜仁着想,可他拿不定主意。见他犹豫不决,克洛泽遣散众人,自己和他单独谈。
“这是也为了您和皇后的孩子着想,陛下,”他走到施魏因施泰格身旁,“拉姆殿下或波多尔斯基殿下生下的孩子都不会拥有过分强大背景,皇后有一整个国家做他的靠山,您知道靠山太过强大、孩子总会成为目标,他会更容易被伤害,每个皇室都看重血统,若巴萨操纵了这个孩子……我和您一样不希望他变成棋子和傀儡。”
在对巴塞罗那血统的忌惮之外,克洛泽拿出为孩子着想的借口继续劝他,施魏因施泰格不忍伤害里奥,但阻力太多,他不得不退步。
“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们不会伤害皇后的身体,这一点请您放心。”克洛泽早有准备,他叫出等候多时的医师。后者拿来一只小药瓶,告诉施魏因施泰格这种药会确保服用者在用药期间不会怀孕,药物原料珍稀且昂贵,绝不会伤及身体。
“药剂无色无味,掺在酒水中,每天喝上一次即可。”医师说。
“您原本就偏爱皇后,别人都会眼红,他如果再怀了孕,恐怕会有更多人想要伤害他了。这不仅是为了国家安宁和皇室血统纯正,也是为了皇后好,陛下。”
施魏因施泰格看着药瓶,神色复杂。
“可难道——我和里奥就一直这样下去、永远没有孩子吗?”
“事情都会变,陛下,几年后如果形势好了,说不定您和皇后可以高枕无忧地迎来一个孩子,但那是以后了,陛下,现在还不行。”
克洛泽从医师那里拿过药瓶,放进施魏因施泰格手中。
里奥独自在皇后寝宫里歇了一会儿,晚饭前下人告诉他施魏因施泰格还在议事厅中,恐怕不能和他一起用晚餐。话音刚落,施魏因施泰格就大步进来了,他挥了下手,下人立刻告退,他走过来在里奥身旁坐下,一把抱住他。
“怎么了?”里奥问。
施魏因施泰格抱着他连连吻着,“一个下午不见,太想你了。”他说,声音低沉了许多,并将里奥抱到自己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腰。
“还习惯吗?”他问,“我的国家,你喜欢吗?”
“都好,”里奥笑了,“没我想象得那么糟。”
施魏因施泰格攥疼了他的腰。他看着里奥的眼睛,看着他这一刻快乐洒脱的模样,猜测着若将来他发现自己从今天开始一直将避孕的药水混进他的饮食中,他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那景象让他不寒而栗。
他搂紧里奥,把头埋在他胸前。里奥摸了摸他的头发,问:“你怎么了,巴斯蒂安?”
“我只是太高兴了,你终于可以和我一起生活了,”他说,“谢谢你来到慕尼黑,里奥,你为我放弃了国家和王位。”
“马上就要结婚了,说这些干什么?”里奥问。
施魏因施泰格紧闭着眼睛,搂着里奥。此时此刻掺了药的酒水正在准备中,很快就要端进房间。他曾答应过里奥绝不会亏待他,一定会对他好,可回到慕尼黑的第一天他就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很爱你,里奥。”他说。
“我也爱你,巴斯蒂安,”里奥抚摸着他的后背,“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施魏因施泰格摇摇头。
“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里奥,”他望着里奥,“我只爱你一个人,我只会宠着你,我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不能这样说话,你还有其他伴侣呢。”
“我知道,”施魏因施泰格点头,“但你是唯一的。”他抬起里奥的手,深深吻着,一面看着里奥的眼睛。
“诸神作证,你根本不明白我有多爱你。”
“你今天是怎么了?”里奥问,他抬起施魏因施泰格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我也是一样的,我爱得不比你少。”
施魏因施泰格知道。他放弃了国家与王位来到这里,放弃了权势、自由和故乡。他将马上变成拜仁的皇后,在这皇宫与都城中与自己度过数十年的时光。
敲门声响了,食物送进房间。下人们把酒菜一一摆好。施魏因施泰格看着那绘着白色纹章的杯子,那是皇后专用的杯子,与自己绘着红色纹章的酒杯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