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谨本就含怒在心,此刻被偷袭更使眼底划过一抹杀意。只见他岿然不动,猛使一个千斤顶,足下沉三寸。双手画圈,广袖如蝶翼展翅,一股气劲自这优雅潇洒间甩向上空,竟将所有射向他的箭矢弹飞出去。
“滚出来!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紫谨负手而立,傲岸地看着一众柴王府手下将其一行围住,全然无动于衷。接着又是一阵兵戈之声,大量府兵围在了外围。唯一的缺口处,柴文益缓步而来,身后还跟着韩孟非韩孟是,两人虽然望之行动正常,但脸色却仍有几分不寻常的苍白,看来也是大病初愈。
“你是什么人?竟敢来此劫狱?”柴文益神色凝重,眼前此人端得诡异神秘,适才设下必杀之局竟被其轻易化解,看来绝非易于之辈。
望见来人,紫谨不由笑了。“柴文益,我还没去找你,你就上赶着送死来了。”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小柴王无理?”一旁的碧川将领刚想邀功,话音未落,便眼前一花,被一掌拍飞上天,直直翻滚三圈才落地,摔得人事不知。
众人惊惧,未曾想眼前这紫衣人身手竟凌厉到这般地步,正欲上前护住柴文益,便听不远处响起一道呼喝:“出了什么事?”匆匆一队人行来,竟是杨宗保与其下属。众人正自高兴来了援兵,却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这一行人中有一个身影在见到紫谨后不自然地僵硬了那么一瞬间。
“文益,怎在府内如此兴师动众?可是出了什么事?”随着众人目光对上紫谨,杨宗保微皱眉头。“这人是谁?”
柴文益摇头道:“不知道,似乎是来劫狱的。但看样子,没劫成功。”信步趋前,微微抱拳行了个江湖礼,问道:“不知阁下是哪路的朋友,我们似乎没有见过。”
“你没见过我,但我见过你。你也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伤了展昭,现在还要抓他?”
适时一阵狂风袭来,刮落斗篷,露出一张半毁半好的容颜,惹四周没有瞧清的众人不由一阵抽气。而在众人之中,杨宗保面带疑惑地偷睨了人群中某人一眼,而那人身形也不自觉颤了颤。
柴文益眼底划过一丝寒意,疑窦更甚。“你跟展昭什么关系?”
“他是我庇护的人。我不管你是要找宋帝报仇也好,篡位大理夺权也罢,这些我都可以不理,但你敢动展昭分毫,我便要你死!”
说罢,足下微错,幻影步移,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前就一爪扣住了柴文益咽喉。韩氏兄弟大骇,忙上前救主,却被紫谨另一只手以袖风含劲扇飞出去。杨宗保跃起接住两人:“你二人有伤在身,暂且退下。”说罢,身形如豹,扑向紫谨。
“将军,接枪!”
红缨飞絮,银枪如梭,入手当空一划,犹如一道闪电于过往处留下炫目的银色轨迹。杨宗保高高跃起,足尖于枝头一点,蓦然拔高四丈,头脚倒悬,枪尖威压而下。
紫谨冷笑,单脚而立,于枪尖落点处单腿突然高抬,以腿肚稳稳卡住枪身,重心一沉,引枪头猛扎入地,立在空中。其整个人却呈半空一字马附在枪上。就在众人不解紫谨为何用如此应对杨宗保,便见韩氏兄弟纷纷抽剑攻上,紫谨看似随意广袖一甩,竟卷起地间三两小石,凌空并指连弹,所幸两人功夫不弱,挥剑避开。
柴文益被紫谨单手制住完全挣脱不得,慌乱间勉强射出扇中飞云镖,不但未打中紫谨,更被其怒扇一个耳光,打得眼冒金星。他见韩氏兄弟还要再攻,想到两人伤势,忙出声制止。“孟非孟是……住手!不必管我……。”
倒悬于空的杨宗保闻听柴文益喊那二人名字,眼神陡然一变,坠身而下,鹰踏般接连三脚踢向盘于枪上紫谨腿根。
紫谨怒喝一声:“好胆!”腿间猛然施力,变立枪为倒势,欲生生将杨宗保砸到地上。
眼见落下,杨宗保单掌撑地,单腿一曲已稳住身形,抽枪未尽,又是反刺而上,招式不大,却胜在繁复,枪花朵朵,已是用上了杨家枪的“雀点头”。
紫谨双腿连踢,每一下都恰好点在关键处。同时手上不停,再度卷起小石射向柴王府一众人马。白绫幽女正待出手解决那些碍事者,却被紫谨喝退回去。“待我亲手教训他们。”
只见飞沙走石间,一袭紫衣如蝶衣翻飞,无论围攻的人有多少、围攻的招式有多凌厉、围攻的配合有多默契,俱无法伤其分毫。一通乱斗,倒下大片,哀鸿片野,骇得围在最外层的碧川府军连动手的勇气都没了,杨宗保一干部署也很识时务地抬头望天没有动作。终于,只剩下三人还在苦苦支撑,而此时的紫谨也失了耐心,准备彻底下狠手解决韩氏兄弟。
只见他突然击向一旁大树,那树足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却被他一掌拦腰震断。单掌一推,巨树横飞而起,直直砸向两人。韩孟非见状推了弟弟一把,两人就待避过,却不知怎地一道银光闪现,树身裂成两半,紫谨跃起双腿飞踢,两截树身分别追上一个就欲狠狠砸其后背。
杨宗保大惊,顾不得去救柴文益,手中长枪抛出,勉强打偏一截树身方向,自己则全力运起轻功追上另一截,双脚坠下将之踩入地下。他见韩氏兄弟还欲反攻,跳到两人身前大力拦住。“你们不要命了?此人不是你们可以对付的。退下!”说罢,杨宗保单枪而立,瞪向自己带来的一众属下。“还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帮忙?”说完又跳出迎战紫谨。惹一众下属完全摸不着头脑。
“将军让我们帮忙什么呀?”
“保护这两个?”
“不对,我觉得应该是让我们制住这两只蟑螂,让他们别捣乱。”
“为什么说他们是蟑螂?”
“因为很顽强啊。”
“喔!——”恍然大悟。
杨宗保觉得额头有青筋在跳。
“我似乎感觉到将军好像生气了。将军的意思,不会是让我们帮忙对付那个紫衣人吧?”
“啧啧啧,肯定不会。这跟让我们送死有什么区别啊?”
被紫谨压着打的杨宗保突然觉得自己内心有股想要泪流满面的冲动:我也打不过他好不好?我这跟送死也没有什么区别好不好?
“我觉得吧,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看住对面那群敌方的美人儿。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哇呀呀呀制住一个逮住一双,全部圈回军营当媳妇儿暖炕。”
“三儿,你真是太英明神武太聪明伟大了。哈哈哈!”
一群人还没笑够,突见漫天白绫飞至,早就蠢蠢欲动的白绫幽女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却是个个怒容满面杀气逼人。攻的不是杨宗保,而是那一群副将。
杨宗保自在心里狠啐一口:这就是嘴贱的下场!
与紫谨越打越心惊,对方手里挟持了一个人,破解他的杨家枪法竟也如行云流水般写意自如。杨宗保深知自己不敌,从怀中掏出一物抛飞上天。那东西在空中炸开竟是一团银色烟雾。紫谨以为有毒,向后连退数步,以袖掩面。然就在此时从旁斜插来一人,一剑攻向紫谨必救要穴,逼紫谨只得放开柴文益,回转自救。
来人样貌普通,却招式狠辣,配合着杨宗保的杨家枪,竟堪堪抵住了紫谨犀利的攻击,甚至往往还能反击。紫谨心里愤懑,本想给柴文益些教训,竟被人一再阻挠,又于来人的招式间感觉到了一股厌恶的熟悉。
对了,是厌恶,他终于想起来这些招式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
白玉堂!又是你?!以为换了个易容的样貌我便认不出来了吗?
几日来的不快纠缠在一起急于找一个出口宣泄,待一掌逼退杨宗保后,紫谨反手勾住那人左臂将之拉到身前,便是迎面狠狠一掌往其胸膛拍去。
好,我可以不杀你,白玉堂。但我要废了你的武功,叫你生不如死!
眼见必中的一掌就要击上对方心头,须臾间,来人抬起头与紫谨惊愕地对视了一眼。
与那极度普通的样貌不同,那双眼华彩逼人,与白玉堂高挑的丹凤眼完全不同,眼角微微垂下,形成一双美好的圆弧,坚毅中透着温润,柔和中掺着刚强,黑如墨玉的眼珠流转间似有无限韵味无限风华,瞳仁因惊色微微收缩,虽然内心存有惧意,却仍敢直面而视。
是了,这本是双他极为熟悉的眼睛,是他爱到心坎只想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瞧见的眼睛。
展昭,是你吗?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我会没有把你给认出来?!
去势已无法转圜,紫谨的手终是印到了来人的身上,奇得是人并没有如期被打飞。反而被紫谨突然张臂抱住,两人仰天倒在飞扬的尘土间。
展昭扑倒在紫谨身上,想要起身,却发现箍在腰间的手异常得紧,紧到根本松不开。待他想扬起上身,却发觉后脑被紫谨另一只手捧住了,将他紧紧压在胸前。紫谨埋头在其发间,深深吸气,那属于展昭的熟悉气息萦绕鼻尖,紫谨突然发觉自己完全懒得都不想动了。心中如斯甜蜜如斯迷醉,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连体内如火如荼的感觉都可以忽略——适才强行回撤内力导致反噬自伤,此刻也是一口甜血隐在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