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谨双眉高挑,露出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喃喃道:“果然是他,那日在客栈中的真是他……。”失神间,气息忽地急促起来,想到那日与展昭失之交臂紫谨就气不打一处来,迁怒赵祯道。“你不但是个废物,还是个蠢物!既然要我救的人是展昭,为何当日不说清楚?”
凭紫谨如此鲜明的表情语气,赵祯即便是个白痴此刻也琢磨过来了。若说紫谨与柴文益是一伙那绝无可能,当日就曾在客栈门前与柴文益的人马放对过。何况今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以柴文益自恃甚高的心性早认定如今被困在碧川县的展昭是瓮中之鳖,不然也不会凉了他那么久,如今的他又有什么值得对方百般试探的?是了,此人一来便问他是不是大理太子,想来是受人所托来救段忠义的。不管了,先想办法冒充了出去再说!
“你可是……我父皇派来救我的?”
“谁会听命你家那忘恩负义的死老头?若非不居先生所托,我压根懒得走这一趟。”紫谨说得是理直气壮又傲然,殊不知身后一众白绫幽女个个在心头滴汗:若不是广布人手仍遍寻展昭不得,主人哪会不得已先来救大理太子从而获取展昭踪迹?
赵祯大喜:“如此甚好,你快救我出去,展昭现在有危险,柴文益正在满城搜捕他。”
紫谨眉头微蹙,呛声道:“展昭功夫虽不如我,但这天下间能伤他的怕也不多。柴文益……哼,不是我小看那小子,功夫稀疏,怕是还没那本事。”
“哪怕展护卫再有本事,也双拳难敌四手,再加那柴文益阴险毒辣诡计多端,若是平日依着他的聪明才智武功高强是不打紧,但你知不知道展护卫现在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若不是我听说碧川来了个叫做吕梦涧的神医,为救垂死的他逼于无奈,你以为我会傻到冒险进碧川自投罗网?”
“医中圣手吕梦涧?”白一一脸惊喜:“主人,我上次与你提的能够医好你的脸伤与手伤的便是此人。没想到他竟然就在这碧川城中。我们快去寻他!”
“住嘴!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乍听展昭生命垂危,紫谨一颗心瞬间被狠狠揪紧。强压下心中怒意,继续问赵祯道:“段忠义,你且仔细与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时间紧迫,赵祯也不便从头至尾详细说,就挑了不归客栈那里简明扼要道来,可当提到展昭不顾性命地救自己,赵祯便忍不住情动,言辞不觉哀伤凄婉起来。当紫谨闻听展昭当真命悬一线,心痛到几乎无法抑制。是了,那日莫名心痛昏厥,若不是展昭出了意外,如何会有那般反应?越想越痛,越痛却又越想,他想到当日罔顾赵祯的求救,以至那人险些身死,就后悔得连自己也深深恨上了。但更多的是迁怒,恨赵祯,更恨柴文益。当不断翻搅的恨意堆积到一个顶点,猛然便是一拳轰击在大牢铁栏上将之生生砸弯了进去。
“柴文益,好,你很好!当年我真不应该放过你,以至于养虎为患。你居然敢伤他?!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一个恨一个哀,情绪彼此感染。赵祯情不自禁又说了下去,当提到展昭宛如交代后事般一一叮咛,一层薄雾蓄满眼眶,几乎要落下泪来。陷在恨意中的紫谨因侧着身并未留意,但白一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眸中划过一丝狠毒,她深知这次与白八的谎怕是很难圆满,既然如此,也不怕多拖一人下水。
抹了抹莫须有的眼泪,白一佯装感动道:“这么说来,太子与展大人可真是情深意重啊!”尤其是最后“情深意重”四个字,语气上扬,别有一股暗指的含义在里头。
紫谨闻言浑身一怔,像是得了提醒,猛地朝赵祯望去,盯视半天才冷冷道:“你与展昭是什么关系?”
赵祯一脸茫然,不知道紫谨为何有此一问。“什么关系?不就是朋友……。”
“这么简单?”紫谨回身踱了几步,突然猛一旋身,单脚一踏,地面突然产生一道龟裂,赵祯骇然而退,气劲一直延续到赵祯脚边才堪停下。
“你对他——动心了?”
“什么意思?我……不懂。”内心突然产生一阵强烈的动摇,明明应该听不懂的话语,可偏偏赵祯竟是听懂了,又是胆战心惊又是无所适从。
“你懂得!如果你跟我怀有同样心思的话。”
惊雷!赵祯倏地瞪圆了眼,瞠目结舌地望着紫谨。一个“你”字含在嘴里半天生生就是吐纳不出。
简直难以置信!
他以为有一个白玉堂罔顾伦常爱上展昭已经不可思议了,现在居然又莫名蹦出个鬼魅般的男人说对展昭有意。……不,仔细想想,与眼前之人相比,白玉堂都算是含蓄的了,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明白无误地表明了自己的感情!
“这世上我只想要得到一个人的心,叫他除了我,再也不看别人不想别人。如何,你给得了吗?只要你给得了,救你十次数十次也不在话下,救百人千人都难不了我。你叫我杀人也好,救人也好,无论什么我都可以照办。”
原来他说的是展昭!原来他想得到心是展昭!原来他可以为展昭做一切!
赵祯突然觉得自己无法思考了,所有的话语都憋在胸口,如鲠在喉。
赵祯能回想起紫谨当日之语,紫谨也不免回想起赵祯当日所言。
“若是我开罪你,你可以不救我,但是客栈里的那个人他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就当……就当……。”
“就当我求你,我恳求你们,只要你们出手救我客栈里的朋友,我所说的条件也同样成立。……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
堂堂一国太子居然为了一个异国人低声下气地去求别人,抛弃骄傲与自尊,难道仅仅是其口中所说的友情?紫谨不相信。言语可以欺诈,但人内心的气色却骗不过他的眼睛。诡异紫眸突然忽闪而出,能清楚看清对方之前的伤感情深,与此刻的心虚慌乱。
白玉堂之外,又要多一个对手吗?
“段忠义,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觊觎别人的东西可是要用命来偿的?”紫谨倏尔魅惑地朝赵祯一笑,见其一脸惊骇浑身僵直,紫谨继而转为哈哈大笑。
对手?眼前这等废物也配做他的对手?除了身份还有哪点拿得出手?
不过只要想到此人也对展昭怀有别样心思,内心就觉烦躁,厌恶得紧。若是往日早抬手灭了,不过既然在展昭面前立了誓约,轻易不可破誓。罢了,且留下一条狗命,由他自身自灭吧!
眼见紫谨突然毫无征兆地袖一挥转身欲走,赵祯慌忙喊道:“等等,你不是受了不居先生所托前来救我的吗?”
紫谨止住步伐,却是连头也不回:“我改主意了。”
“那展昭……。”
“你想说你能带路去找展昭吗?”回转,眼神冷漠到犹如冰棱。“究竟是你傻还是我傻?展昭若是没有转移到他处藏身,早被找到了。”忽而莞尔一笑,恰似冰雪初融,却不知怎地让赵祯感觉那笑容比之先前冷若冰霜更冻寒刺骨。“我现在便应了你的请求去救你心中最重要的人。怎么,难道说大难当头,还是自己的性命更着紧?那你也可以求我,我或许会考虑考虑。”
如何听不出那掩藏在话语中的讥讽与嘲弄,赵祯知道如果眼下低头求了这个人,自己将再也没有资格去爱那个人了。面对许多事情他或许是有所怯懦,但作为大宋帝王的他绝不是没有骨气的人。
“你走吧。记住你的承诺,一定要保护好他。”
笑容渐敛。紫谨紧紧盯视着赵祯,热到发烫的眼神似乎要将对方灼烧出两个窟窿。而赵祯也无所畏惧地与之对视,神情坦然自若。
“不用你说。”
怒甩衣袖,如同来时一般,一众人离去也如旋风过境。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赵祯才又再次盘坐草垛上,呆呆看着手里已经捏烂了的发霉的馒头,低声自喃道:“不求日日相守,只愿不失默默守护你的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 唉唉,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因为给之前小白小紫加了戏份,所以跟原来设计的有了出入。
第46章 (四十五)殇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纠正一个错误,昭昭找杨宗保的时候应该是易容好的,我都给忘了,昭昭不是易容高手,事后易容很麻烦。
一别前夜好天气,卯时刚至,晨光熹微,天边便滚起浓云,不消片刻便将整个天空遮蔽了起来。一道极致的闪电划破昏沉,飓风骤起,雷声隐在云端嘈嘈,渐传渐近,轰鸣愈响,空中似有无形的气流压将下来,即使身处挡风的屋内,也使人胸口格外憋闷。
紫谨一出地牢便迎头撞上这场要落不落的雨,眼神不由越发阴郁晦暗。白一见机送上避雨蓑衣,却被突如其来反手一掌刮倒在地,以致唇角溢血。紫谨目不斜视,声音却冷如腊月天:“白一,你最好现在就想好解释的话该如何说。不要给我杀你的理由。”
一众白绫幽女面面相觑尴尬地望着白一,也不敢去扶,见紫谨斗篷罩头率步而行,忙紧随其后。谁想匆匆行出十数步,忽闻弦弓绷直的颤响此起彼伏,紧接来自四面八方的箭雨似承接天之威势兜头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