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谷是在潭州?”
“青阳谷就在奇崊山西南,相会的另一座山无名,入谷的路很难找,等到了那处,再送我去见官吧。”
她推开门回去了。
*
铁手和追命也沉默着回房。
两人进到屋里,铁手张罗着点灯,忽然就道:“怎不问她和严沨涯早前说了什么?”
追命和衣往床上一躺,懒懒应道:“二哥又为何着紧赶阮宓秋回去,不怕他们逃跑,或又有人来劫?”
铁手坐到桌旁,把玩着一只茶盏笑笑:“你不信她?”
追命摇头。
“她之前还说是元家小妹,让路过的夫妻害死全家,今日就变成无名孤女,被元家的兄妹两个害得家破人亡,谁知下次再说又会成哪个人,阮宓秋说的话,我宁信其无,不能总叫她绕着。”
他说着支起上身,看着铁手问起来:“你道她晚上做的什么事?”
铁手撑着下巴回望追命,哭笑不得地晃晃茶盏,意思显是要他别卖关子。
今夜早些时候,追命就守在房顶上,眼睁睁看见阮宓秋自己破窗而出,等他和铁手二人闯进房中,一知晓严沨涯昏迷,追命立刻冲了出去。
他是为了追踪阮宓秋去向,却并非是担忧女子被害。
追命要瞧瞧她故弄的什么玄虚。
“咱们那位阮姑娘,一个人跑到山上,先安好了机括,——就是二哥寻见的那个,又牵根长细线坐到石头上,眼都不眨一下就将自己腿割道大口子,亏她还不忘点住穴道,叫血流得慢些。”
追命歪歪头又盯着铁手。
“你再晚来一点,我非得要过去救她不可。”
“我跟着严沨涯走,快慢也不由我,好在仍是赶上了。”
“然后阮宓秋自行缚住手脚,两只手背在身后,把那细线一点一点扽到将发之际,就等人来,”追命想起受伤又中毒的严沨涯,自然问说:“她布这个局,是想偷袭严沨涯么?”
铁手连头都没摇,以沉重的语气斟酌道:“严沨涯,问题更大。”
追命突然洞悉什么似的,怪笑道:“方才你替他疗伤,觉他功力如何?”
铁手说话前喉头一滚。
“他身上少说有三十年的内功根底,除非是他有奇遇,学了非同寻常的运功法门,一日真能当作三秋,否则便是严沨涯自幼习武,到现在实已三十余岁,样貌不显而已。”
样貌比年纪轻许多的例子,他和追命都见过。
见过不少。
追命摇摇手指,露出更深沉的神情:“几天以前,在泉帛山庄之际,我也曾替他运功调息,那时的严沨涯,却是功力平平。”
“我没见过他在路上练功。”
“严沨涯的年纪应该大过面相许多,之前可能受过严重内伤或遭遇其他危难,功力大打折扣,但是短短几天,已迅速回复。”
“若真如此……”
铁手忽然顿住,手指按在桌面上不住摩挲,一时趴近一时离远,还侧过头去贴着桌沿看。
他看着看着,突兀一震。
双拳狠狠对系了一下。
追命见着铁手的怪异表现,起身就要凑过来,可他还没下床,铁手竟已经坐在了床边。
铁手难得身法快过追命,却没顾着得意,仍是微皱着眉拉过追命的左手。
然后他拿自己的右手去贴。
“你看看。”
两只手掌根对掌根地贴在一块,明显铁手的大出半个指节。
“我和你的手很不一样。”
追命早让他一连串举动吓愣,咳几声嘿嘿笑道:“咱们现在…还没到说私话的时机吧?”
铁手没理会玩笑,也未将手撤回,还是握着追命手腕把两只手比来比去,嘴里念念叨叨着:“那有没有可能,世上有两个人,他们的手相差很多,但又有极相似处?”
追命才知晓铁手必有发现,这场合并不适宜说笑。
而且经铁手一说,他也想起了两对手。
差别很大,却有一处极像。
那是四加五根手指和四根半加四根半手指的差异。
见追命了然,铁手脸上亦浮现温和的笑意,他很专注谦虚地请教道:“你易容的本领好,那种事有没有可能?”
他仍攥着那人的手,而掌心里亦激出了一些汗。
追命反正由铁手抓着。
“要说易容,你也不差,照理说样貌好办,肢体难些,气质神态举动言语,需得要分人看,”追命语声一转,忽而问道:“咱们办凌惊怖那案子时,我在他那,你可知最难是什么?”
铁手认认真真答道:“老四提过,喝不得许多酒。”
追命哈哈乐道:“这是给他说来好玩的,最难的是,我扮成跛子,走路时候,两条腿用的力要不同。”
铁手悟道:“世叔确实曾说,要你用长处掩盖长处。”
“世叔出的好难题!”
铁手继而沉吟念道:“……虽然控制较易,但要时刻在意却相当困难,一旦叫人瞧出破绽便会大祸临头。”
追命目中忽地流露出极温存的光。
他默默望了会儿铁手,低笑道:“大将军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浑身都是破绽了,他反倒不怀疑我,二师兄的猜测,现在可直说了,你怀疑的是?”
铁手点点头,说出的话像刀切豆腐。
轻轻一下便能斩断。
用力准而稳。
——“严沨涯扮卢长生。”
追命虽有预料,听见这句话,还是不由地震惊。
有些话,当真是说出来才知威力,心里反复揣想千百遍都不及一张嘴。
他忍不住确认道:“你看卢长生比我更细,他会是严沨涯装扮的?”
铁手舔舔嘴唇才说:“卢长生那副模样,很难一直看下去,但他的眼珠,和严沨涯完全一样,闲暇时,手指无意识敲击的方式,两人也是相同。还有一点,检查卢长生的尸体时,我总觉得他的牙齿不对。”
追命奇道:“他早年牙齿给人打落,有钱后才补上几颗金牙,怎得了?”
他亟需铁手的讲解,因他和卢长生脸冲脸说话的次数实在不多。
而追命又确未有不合适的感受。
——二哥总是细致周全,还没见谁能比得了。
铁手继续说:“正是,那几颗金牙镶得虽晚,实际也用了十年以上,卢长生尸骨上那副假牙,确有多年的磨痕,可是和我当面说话的卢长生,金的几颗牙则要亮一些。”
“会否是烟火弹损了卢长生的牙?”
铁手摇摇头,指着桌子道:“我原本也有此想法,但刚才看见一事,却突然醒觉,知道是哪里叫我感觉怪异。”
追命斜睨一眼,又转过头来专心听铁手说话。
——反正他看出来的事肯定准。
铁手笑得有点狡。
“这桌子的面磕掉过一块,修补粗糙,没削去本来的一层,直接髹了新漆。”
追命用空闲的那只手揉按着须根:“那可不平整了。”
“是啊,加了一层怎还能平整,”铁手摇头哼道:“活的那个卢长生,金牙比别的牙高,死去的那位却并非如此。”
追命领悟道:“死去的是用的假牙,而跟咱们说话的却只是贴了层金壳在牙上?”
一层金壳,还能不显得非常怪异,实则厚度已经相当薄,若非铁手目力惊人,观察入微,还有非同一般的直觉,他断不能发现这差异。
“我一直在想,卢长生的尸体到底哪里不对,今日见着这桌子,才算明白。卢长生既然是有人假扮,严沨涯又实在与他相同的地方,天注定他合该逃不脱了。”
追命听完铁手的话,默了许久,才长叹苦笑道:“这回当真难办。”
铁手亦静静点头,沉着又道:“我之前去见的卢长生,现在想来也是严沨涯所扮,而且以他易容之精细,恐怕严沨涯扮成卢长生并非偶然之举,至于惨死的那个,按我的意思,才是真正的卢长生。”
追命一口气仿佛还未叹完。
“咱们现在已有个真卢长生,还有个假卢长生,那先不当阮宓秋的话是真,她和卢长生的关系,她和严沨涯的关系,已各有多种可能了。”
铁手道:“两个人,或者不认识,认识的或者有仇或者有亲。”
“如果阮宓秋不认得卢长生,说二人是夫妻也是假话,却真的要杀他报仇,那青阳谷也是假话了。”
追命一面说着,自己已望天摇了摇头。
铁手淡笑接道:“我看是真有青阳谷,若阮宓秋今日所言非虚,她的仇人按年纪该是已死的真卢长生,但依我所见,此女每次提及卢长生一名时的情状,他们应当相识。”
追命沉吟道:“又或者阮宓秋对卢长生无仇,方才还是编谎……她知否严沨涯时常扮作卢长生?”
铁手道:“要么,真卢长生是阮宓秋必杀之人,她假意做夫妻,机会一到杀人报仇,且不知严沨涯此人;或她知晓严沨涯,严沨涯假扮许也是她的意思,卢长生一死,阮宓秋不承认是自己的阴谋,两人还能活命逍遥。”
追命:“或二人根本是同谋,且无论真还是假的卢长生,这人和阮宓秋合伙,收买诱拐少年男女,再转手换钱,若是如此,阮宓秋和卢长生往来应当较为密切,她该知晓严沨涯,两人陌路倒是假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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