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擎刀的穷奇弟子纷纷亮相,大堂内刀光剑影一片。
孙魁抬手,命堂众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质问道:“你是谁,为何前来捣乱?”
丁月华认出白玉堂来,以手掩面轻轻咦了一声。随即笑逐颜开,挑衅意味十足地玩弄手指。
白玉堂视线一转,不出意料与展昭四目交错。大庭广众下,一触即放的对视和偷情一样刺激。有这只嘲笑起人来妙语连珠才高八斗的贼猫在,他白玉堂即使内里被扒得精光也不能丢了面子。于是他快人快语不加隐瞒,至于你们爱信不信,“我看到有人在酒里下药。”
“如此说来,你是救我来的?”孙魁挥手,招来一人检查洒落的酒。
白玉堂的笑略带讥讽,“不是。我只是见不得这种下三滥的勾当,能管的便管上一管。”
招来那人趴在地上拿银针试探许久,最终甚至兢兢业业地舔了一口,仍然没试出毒来,便如实回报孙魁。
孙魁闻言重重一拍案几,震得锅碗瓢盆花枝乱颤。“酒里根本就没毒。你妖言惑众,是何居心?你又是哪个香堂的人,是谁带你进来的?”
白玉堂双手负背,冷厉无谓的眼神锋芒毕露。项上脖颈一抬,又拽又横道:“无可奉告。”
几乎同时,商杓杀机尽现,“拿下他。”
蛰伏四角的穷奇弟子纷纷拔刀,口中呐喊鼓气,接二连三冲白玉堂杀过去。
商杓他字未落,白玉堂已惊风出鞘流云剑起。雪白剑锋波光粼粼,如云剑意人剑合一。冲杀过来的弟子状如散沙不成气候,白玉堂走起浮云踏步在众人之间游走。手中之剑似深海白鱼九天飞雪,时不时在这里戳上一剑,一会儿又在那儿敲上一剑,遛狗似的把众弟子转得怒火中烧。
“这是什么功夫,”有人窃窃私语。
穷奇堂毕竟是卧虎藏龙之地,很快就有人报出名号来,“看这小腾挪术,似乎是玉魂剑的浮云纵跃。”
“玉魂剑?哎哟那个老不正经烦死人的夏玉琦?不对啊,玉魂剑也算是前辈了,不至于是这么个小毛孩吧。”
又有人接茬,“就说你蠢。不会是玉魂剑传人吗?”
李四心急如焚,低声道:“少主。”不料展昭镇定自如地再一次制止,“不碍事,先看着。”
大堂中央已然空空如也,白玉堂在里面就是个大靶子。可这靶子东奔西走比泥鳅还滑溜,七八十来个弟子逮了半天连片衣角也没摸着,只撞到一鼻子灰。白玉堂玩了片刻也就兴致缺缺了,再出剑时直击要害穴道,环跳、梁丘、足三里,怎么顺手怎么来,没多久便将众人一一打趴下。
穷其弟子人仰马翻,摔成横七竖八四脚朝天的乌龟王八。
大堂之下,白玉堂惊风在手锐不可当,薄唇轻勾似笑非笑,“我若不愿意,谁也留不住。”
商杓冷笑,“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今日,你想留也得留,不想留也得留。”声音蓦然一拔,杀气腾腾,“硕人其欣,衣锦褧衣。”
上一刻还凶神恶煞要宰人,下一瞬却吟弄风月高歌硕人,不少人情不自禁发笑。然而很快就没人再能笑得出声,从宴席西方传出整齐划一的应和,“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大堂成四方,每角每边皆有一名穷奇弟子脱下穷奇黑衣,款款步入堂下。
共八名芳华少女,玉腿双臂均□□在外,肌肤映雪青丝如瀑。右臂上清一色缠了条细金链,金链顶端是一把吹毛断发的匕首。匕首刃嵌了血槽,匕首柄上的赤红宝石浓艳得滴血。这八位少女身高一致,领如蝤蛴螓首蛾眉,个个都是倾城国色,一抬手一踏足来到堂中央,将白玉堂团团围住,口中仍在低吟浅喃,“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已有人吞起口水来,“啧啧,这小兔崽子艳福不浅。”
白玉堂不动如山,一双眼明如星屑。
八个少女与白玉堂之间皆隔一丈,呈圆状布局。右手握匕首,匕首尖下垂,冷艳如霜的脸如出一辙。
先前白玉堂能将多个穷其弟子玩弄于股掌间并非他们的功夫过于稀松二五眼,实是人人各成一派甚至彼此之间互为掣肘。一个人一条龙,一群人就一条虫,才被白玉堂钻了空子打得一败涂地。可这八名少女显然与之前围攻大相径庭。她们可怕的地方,恰恰在于天衣无缝的配合与衔接。
“动手!”商杓一声令下,八名少女同时挥匕向前,以最简单利落的刺字诀自八面围追堵截。
与此同时白玉堂隐脉承真气脚踏浮云纵,整个身子似鹰鹞凌空一飞冲天。八把匕首的前端精准无误落于同一点,而白玉堂的脚不过比利刃高了一寸。身处半空,白玉堂的腰身轻轻一折,惊风长剑从天而降破风斩雨。银晃晃的剑尖如白雪飞溅战鼓齐擂叮叮咚咚连刺四剑,上一剑虚影尚存下一剑已突如其来,每一剑都逼得一人匕首脱手,奇峰突起“迅”至极致。流云剑式——紫宸覆云。
匕首虽脱了手,可这匕首由细金链缠于臂上。匕首离手的四人手臂一拉一提借金链令匕首重新入手,刃尖无一不前倾。余下四名少女当即玉臂斜展挪开匕首,锋刃此消彼长不留缝隙。
白玉堂身躯下落恰入匕首凶圈。眼见刀光见血非伤即残,他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猛然变刺为削。惊风喑呜叱咤如惊涛拍岸,剑身横转以一剑之力抗衡四把匕首。自空中下落的来势加诸剑势,这一剑所向披靡一往无前。波澜千叠白雪皑皑,瑞云千里。
四把匕首以刁钻古怪的角度围击,避惊风之锋锐袭执剑之空门。
白玉堂一招瑞云千里未老中途变招,手腕在匕首围攻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翻一折。惊风剑本剑锋开阖长驱直入,此刻突然舍稳求利迢递剑尖。这一剑乃流云剑意中孤锐决绝的险峻,在凶险万分中强敌先手克敌制胜。
八人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被硬生生撕开一条口子。
“是流云剑!”有人失声高呼。
流云剑在江湖中可谓大名鼎鼎,近十年来却一度销声匿迹。其中□□,在于夏玉琦身中九绝右手经脉尽断,不得不断骨淬经改练左手剑法。可曾经一剑惊鸿轻峻险疾的流云剑依然令人谈虎色变记忆犹新,个中缘由在于夏老前辈不拘小节最爱缠着人捉弄。被流云剑盯上的恶人,向来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时隔多年,流云剑重现江湖。
☆、第八章(2)
孙魁与商杓低语,“杓妹,玉魂剑传人为何会来赴宴?”
“魁哥,你还记得多年前我们杀入天鸾寻找前教主骨肉之事吗?”
孙魁对于商杓突然翻起成年旧账来有些不解,不过还是一五一十点点头。“天鸾掌门宴希来深谋远虑,整个天鸾也是强人辈出铜墙铁壁,迫使我们损失惨重甚至只能封山闭教八年整。”
商杓低声,“据混沌堂说,夏玉琦当时也在天鸾山中。况且江湖中人人皆知,夏玉琦与宴希来是莫逆之交。”
“你的意思?”
商杓的眼里闪现决绝狠厉之色,“总之对你我不利,对我教不利。所以先下手为强,杀了他。”素手将身前瓷盘一推而出,瓷盘在地上摔得稀巴烂。
堂内白玉堂以一敌八打得白热,瓷盘的破碎声无伤大雅被大多数人忽略了,但那几名少女却是眼神一凛,本就冷若冰霜的容颜愈发绝情。继而八人四四分列面对而立,迎面两人的距离有三丈之长。
这一场闹剧的始作俑者丁月华见识过八名少女的硕人绝杀阵,此刻不由捏了把汗,趁人多眼杂跑到花冲跟前,没过一会儿又无疾而终地悻悻退开。
展昭嘱咐李四原地待命,漫不经心靠近丁月华。
绝色少女四四分立,八柄匕首刃如秋霜。
白玉堂身处重围不慌不乱,骨子里年少恣意的一腔热血从不畏惧惊情险境。惊风剑于眉心前竖立,衣衫磊落,流云飒踏。
领头的少女一声清啸,每列中央两人气行天泉曲泽,以飞刀手法将匕首飞速掷出。而另外四人一个纵跃攀上就近一名少女的肩头,手臂高扬亦丢出匕首。匕首所指毫无疑问是白玉堂,八柄匕首两两分向四四分时,布下天罗地网企图一击必杀。
白玉堂脚步一挪位于三分之一处而不是正中央,如此一来两侧匕首便分先后抵达。手腕一转惊风剑低吟,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以虚实相生之意迎飞来的匕首。一串剑招行云流水未灭即生,无从分辨究竟下一式从何而起。
当先两拨匕首在惊风剑刃下铩羽而归。少女手腕轻勾抖动金链收回匕首。
白玉堂故伎重演击退第三波匕首飞刃,三尺长剑疾转峰回青锋粼粼。
第三波匕首也无功而返。可这一回,掌匕首的两名少女呼啦啦放长金链,五指抖动金链掌控匕首不退反进。匕首开道金链随行,尖利轻巧的硬匕首与柔软有力的金链两相结合,不依不饶以缠字诀黏上白玉堂。已收回匕首的少女也不闲着,足尖轻点一跃而出,挥舞匕首直取白玉堂要害。
前有匕首锋锐,后有金链缠身。白玉堂流云剑意重重相叠快到登峰造极,脚下凌云破月迅捷无比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