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卿先破机关龙头与他们打照面。待三人下地道开启机关暗道之时偷天换日,由另外一人假扮竺卿随行。真正的竺卿则在此时才重新粉墨登场,一亮相就从白玉堂阻拦下劫持了叶长儒。
竺卿自觉大概是遭遇了鄙夷,双眼放空不再搭理人,兢兢业业看牢手中这个就好。
呆头呆脑的,白玉堂的顾虑更深,这样的人能布下偷天换日的局母猪都能上树,可见指使行径的另有他人。还有个身份不明图谋不轨的跟在猫儿身边,白玉堂凌厉的眉宇都快拧出水来。闹心,面对面打一架会死吗?非捅些阴的。
不知是谁踩到了机关山牢的哪根筋,猝不及防天旋地转。机关牢笼格局变幻,原本唾手可得的距离瞬间变得遥远无边。白玉堂这头没多大动静,但陆成和叶思源那边整个翻了面,三军会帅的算盘落空。叶长儒不顾利爪冰冷的威胁扭头,眼尾褶皱入木三分,小眼睛里未尽的言辞满得都要溢出。
远水救不了近火,白玉堂果断没有撒丫子追过去。
这机关山牢格局一变变没了陆成和叶思源,却变出另一个熟人。咯咯娇笑似黄莺鸣柳乳鸽初啼,又妩媚又撩人,未见其人倒先闻其声。“玉堂小弟弟,好久不见,可有在梦中想念姐姐?”
黑罗长裙席地,领口大敞。肤如凝脂冰雪晶莹,偏红唇烈烈如邀似请。黑眉蛇扭动纤纤蛮腰迈着玲珑玉腿缓缓靠近,浓郁香气招了一路蝴蝶。
白玉堂皱着眉头不情不愿一吸,不是先前坠落时致使他昏迷的味道。
竺卿挟持叶长儒毕恭毕敬退开些许。有叶长儒在手,黑眉蛇有恃无恐,水蛇腰肢麻花似的拧。
“竺卿,竹叶青,是吗?”白玉堂先发制人。
西漠桐山五蛇响尾蝰、黑眉蛇、银环蝮、竹叶青、火赤链。已倾巢而出盘踞武林。黑眉蛇与竺卿俨然是一伙的架势,加之竺卿形似鬼魅不沾人间烟火的轻功路数,白玉堂觉得差不了多少。
黑眉蛇与白玉堂隔一丈距离,诡异的日月重瞳光晕流转美得惊心动魄。樱唇微翘,一翕一动间妖惑难挡。“真聪明,姐姐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便是承认了。白玉堂压根不吃黑眉蛇那一套,百花争鸣的香味熏得他头疼。精致凌厉的脸面沉如水,十二分煞风景。“如今跟在猫儿旁边的,是银环蝮。”
银环蝮擅易容、伪装、混迹。让银环蝮来假扮朝夕相对的竹叶青简直易如反掌,而展昭和白玉堂是首次与除黑眉蛇之外的五蛇交锋,无怪乎难以瞧出蛛丝马迹。一旦得知真相,竺卿前后作为便可顺理成章。只可惜此时领悟不过是事后诸葛,他们已然一脚踩入桐山五蛇布置的陷阱。
“你们煞费苦心无非追查神笔阁画卷欲得双锋之秘。眼下画连叶老阁主一并得了,还想如何?”白玉堂眼神睥睨,锋芒毕露。
竹叶青一路追踪虎子手里的画来到潭边,却被展昭和白玉堂这俩接过画随手就丢的败家子折腾了一大圈。不得已,演了场痛不欲生的调包计。
“得了画能有何用,”黑眉蛇玩弄墨黑缀白条的指甲,慢条斯理,“画影和巨阙才是我们要的。
白玉堂一点就透。五蛇先截下画得知双锋乃画影和巨阙,这才派出银环蝮替代不食烟火玩不来阴谋的竹叶青与他们同行,趁机拆散。继而双管齐下,一方由银环蝮同展昭周旋抢夺巨阙,一方让白玉堂在叶长儒的指点下悟出画中意境,最后劫持叶长儒逼迫白玉堂交出画影。不过漏洞尚存,白玉堂手里并没有画影,他和画影连个照面都未曾打过,如此一来画影剑这头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聪明人往往能蛇鼠一窝想到一块儿,黑眉蛇千娇百媚拨弄指甲,“你手里虽没有现成的画影,可你能替我们取来画影。这也是千方百计给你治伤的原因,可别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瞎辜负姐姐的一片心意。”
喂不熟的白眼狼简明扼要扔出两字,“休想。”
竺卿一直恪尽职守拿捏住叶长儒,叶长儒则一副置身事外的葫芦仙样。唯一被呛到是黑眉蛇,没了闲情逸致玩弄指甲,巧笑嫣然地一步步欺近白玉堂,语重心长,“方才叶阁主的不都说了吗?画影出世并非人为,而是注定。不是你,自有别人。”
“你大可找别人,”白玉堂慷慨应允,颇为仗义道,“我不会觉得怀才不遇。”
黑眉蛇的脸色沉了沉,重瞳此消彼长地对峙。
白玉堂大概是嫌翻脸没到家,单刀直入地说:“我不仅不会为虎作伥替你们找画影,还会想尽办法阻止你们得到画影。若非阁主受制,我现在就动手宰了你们这两个恶贯满盈的混蛋。”
恣意嚣张的不可一世。谁知黑眉蛇不怒反笑,许是水做的骨肉站得累了,兀自寻了石凳坐下。“那么现在呢?叶长儒在我们手上呢?”
“卑鄙无耻。别指望我因此俯首听命,”白玉堂居高临下睨视,满身都是反骨。
黑眉蛇的葱兰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打转,似笑非笑道:“这就难办了。你不肯取画影,大姐那里可怎么交代哦。大姐一生起气来,指不定还要迁怒那姓展的小子。”
☆、第六章(3)
白玉堂自拜别师门仗剑江湖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冠冕堂皇不加粉饰的逼迫。他身负绝学畅游江湖,向来都是爱憎分明嫉恶如仇,该出手时从不含糊一剑便可夺恶人项上人头。他曾以为他已强大独立到将无可奈何力不从心彻底封存,一厢情愿地认为一人一剑便可潇洒自在地浪迹江湖。可现实无情地给了他一记嗡嗡作响的打耳光,扇得七窍流血。面对黑眉蛇阴阳怪气的威胁,他无能为力。
少年不识愁滋味,只因未逢伤绝时。
白玉堂眼里燃起一簇簇灼烈的火苗,恨不能将黑眉蛇生吞活剥。“你敢拿猫儿威胁我,”字字见血封喉。
“银环蝮这只不务正业的死鬼别的不会,就只会学别人的样子,”黑眉蛇玉臂轻舒懒懒搭在额角,目光玩味地盯着白玉堂,“学男人,学女人,学老人,学孩子。谁都学,见过一面就能学得活灵活现,学得都没有他自己了。你说……他会不会在那展小子面前,学学你啊。”
白玉堂不会倒戈弃甲。心高气傲的少年抠尽心血,邯郸学步地尝试戴上不动声色的面具,眼里暴涨的弥天大火硬生生地一点点压下。“学谁也没用,”白玉堂无比讽刺道,“猫儿面前,这等小把戏屁都不算。”
“把戏是小,可关键,银环蝮这回学的是你啊,”黑眉蛇凑上前,巨细无漏打量白玉堂的脸,“祸起萧墙,或者,关心则乱。展小子关心你,呵护备至,说无微不至那还真是谦虚了。平日里是个鬼精灵,遇上和你挂钩的,指不定变得有多傻。”
猫儿他,关心我?白玉堂板着脸想,岂不是废话,他白玉堂对大师兄那也是掏心掏肺。礼尚往来,谁也不亏。
黑眉蛇的视线在白玉堂脸上逡巡,划过眉目、鼻梁、薄唇,最后落在白玉堂桀骜不羁的下颚骨上。“啧,还真是生得俊,白家果然人杰地灵。给个话吧,去不去取剑。你若是乖乖的,我还可以在大姐面前替你和展家那小子求个情。”
白玉堂越过黑眉蛇肩膀看见了捣鼓小动作的陆成。这只打不死的余孽不知使了什么妖术绕过岗哨又偷偷摸摸爬回来。陆成冲白玉堂打个手势,但白玉堂和陆成不对路,愣是没看懂。于是白玉堂自作主张以不变应万变,开始拖延。“猫儿不会上当,”白玉堂瞥了黑眉蛇一眼,“我信他。”就像,他信我一样。
黑眉蛇慢捻指甲,旁敲侧击,“莫非,你是不敢去取画影?也难怪,神锋画影,多少人趋之若鹜却是可遇不可求。”
白玉堂油盐不进,“啧,那么抢手。幸亏我不会与虎谋皮答应你们,不然多费劲。”
十五岁容易上头的年纪,居然连激将法都不吃,黑眉蛇这才发觉白玉堂这臭小子出奇的棘手。稳操胜券的笑容冷下来,贼心不死地问出翻脸前最后一句,“玉堂小弟弟,你当真要和姐姐对着干?”
“啰嗦。”末字方落白玉堂一脚揣上石桌底,四平八稳的石桌轰隆一声砸向另一头的黑眉蛇。
黑眉蛇着实未料到白玉堂这混小子说动手就动手半点预兆都没有。她身姿疾退单手落地,行了个轻盈的后翻,另一手拔出蛇头锁链自下而上当头一链。石桌桌面在锁链抽拉下一分为二断成两截,前后分错重重跌落。碎石飞溅,酒菜咕噜噜滚了一地,连隐藏重大秘密的神笔阁画卷也四分五裂难以幸免。“四弟!”黑眉蛇一声尖利的娇叱。
竺卿得令便欲对叶长儒下手,谁知从角落里嗖的飞出一袋白面将他糊了个满脸。
叶思源手中拿了段铁棍,估计是从哪个牢狱门上掰的。以棍代笔行云流水,似泼墨作画一股脑牵制竺卿。陆成双剑齐掌直逼黑眉蛇,不忘先礼后兵以示佳公子风范,“黑姑娘也来了。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习惯可得改改,不然愁嫁的哟。”
“刚比划的什么意思?”白玉堂揪着陆成问。
陆成痛心疾首地捂心口,“送你那么多秋波你居然不懂我,伤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