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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鼠]剑河 (雁字翎)


  待陆怀墨走远,白玉堂小声问:“猫儿猫儿,陆师傅能给我们这一日吗?我怎么觉得,他说起话来言不由衷,有点像是坏人。”

☆、第十章(3)

  “若是坏人,那这一日定能要来,”展昭目视那朵白得晃眼的小花,想起陆怀墨在如何对付北斗双侣一事上的推三阻四糊弄而过,低声道:“就姑且将陆师傅算作坏人,我们自己谋对策。”
  白玉堂瞠目结舌,愣愣道:“这还能姑且啊?”
  展昭心安理得振振有词:“这要是当做坏人了,万一是好人也不打紧。可若是当做了好人,要一个不小心真是坏人那我们便成砧板上待宰的鱼肉了。权衡之下……”展昭的手指在白玉堂面颊上轻轻一戳,“当成坏人万无一失。”
  白玉堂不满地甩甩脸。
  “你这小耗子虽然没我厉害,不过和你一起,我安心。”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无半分矫揉造作。这耗子还要他保护照料,却是一个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人。
  白玉堂挥拳头,振作精神喃喃嚷:“早晚打败你。”泪痕尚在,几番大悲大劫下来到底显得憔悴不堪。
  “不可能,”不容辩驳不容置喙。
  白玉堂忿忿不平,瞪眼道:“哼,谁说的。”
  当然不可能,大师兄压着小师弟实乃天经地义,更何况我是势要压你一辈子的有志气的大师兄。展昭裹了白玉堂的手安抚跳脚的白家小孩,低下头道:“今夜睡觉时我会抱住你,以谋划如何逃脱。你别踹我,凑得近了,才能不被发觉。嗯?”
  蟾蜍洞内,铸脉大业已近尾声。
  七海渊渟,九宫岳峙。混沌相交接,阴阳应玄施。展昭引导两人真气缓缓潜行,始于天灵止于泥丸,游走周遍。松而不散,凝而不发,将飘忽不定的隐脉稳固下来。当泥丸内里气流注满,展昭气喘吁吁松开手,紧绷的神经终能暂且卸下。
  两人俱是汗流浃背,洞里凉风吹来正好解热。白玉堂一把拉开碍事的衣领,柔嫩肌肤泛着浅浅粉色。
  “身体可还好?”陆怀墨脚步虚浮飘过来,与上吊闹死的鬼能有一拼。
  展昭神色未名低头一笑,拖着沉得跟个秤砣似的脑袋断断续续道:“还……还好。”汗水顺着已显出几分坚毅的面颊轮廓流淌,在那端方谦谦的容仪上添了一份男子气概。目光微转见着衣裳半敞的白玉堂,不由分说伸了手替他整理打点妥当。
  陆怀墨刻意俯下身。压低音量道:“一会儿我们跟他二人走,路上依我指示见机行事。”
  展昭恰抚平白玉堂的左侧衣襟,闻言手下一停。一旦对陆怀墨起疑,展昭便不会将身家性命交予一个空头指示,不过面上功夫总还是得做的。展昭略显兴奋地目视陆怀墨,重重点头。
  “阴山教也无恶意,不会与你们两小娃和我一个已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为难,彼此之间恐是有些误会。误会解开才是上上之策,我们便暂且虽他们走吧,”陆怀墨拔高声音深明大义道,故说予孙商二人听。
  白玉堂扣在展昭腰上的手微微一紧,一脚迈出蟾蜍洞之时,便是他们一赌成败之际了。后无依仗,前无庇护,他们唯有彼此,也只能依靠彼此。展昭即刻有所觉察,安抚般反手捉了白玉堂炽热的小手。
  孙魁率先出洞,一柄单钩镰似困兽出笼,挥霍几下卷起漫漫白雪。
  白玉堂仰视孙魁巍峨魁梧的身躯,散射而入的日光晃花了他的视线。溟濛中又隐隐绰绰见到风溯柒身影,若连这关都过不去,还如何去腥风血雨刀光剑影的江湖匡扶义理,如何给那香消玉殒的女子一个交代。小虎牙在下唇印下一抹痕迹,新生阴脉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第二个出洞的是陆怀墨,修云腰带故意留出好长一条,尾巴一样死皮赖脸沾在上头。商杓怀抱峨眉刺对展昭和白玉堂做个请的手势,纤腰一扭挑眉敦促。
  展昭一手扶腰步履蹒跚磨磨唧唧小脚婆一般跟上去,十二分的不情愿隔了老远都能瞧个一清二楚。这还不算,好不容易挪了几步离开被屁股窝得发暖的石堆,又噗通一声坐倒在地黏糊得半天不站起来。白玉堂不满展昭总捣鼓那么些有的没的把戏,谁想前夜展昭的唇舌就贴在他耳廓上细细摩挲,温热滋味搓的耳根发红。他说,这是疲敌欺敌之计。先前对商杓诸般戏耍,若是老老实实跟他们出了洞,他们没准就会有所防备。越是不情不愿,他们就越会放松警惕。小家伙觉得有几分理,也就从善如流了。
  展昭坐倒在地,大约觉得还欠点火候,见商杓蹙眉逼近了便往侧方一扑哼哼唧唧嚷嚷几声。咔的一声轻响,夹杂于哼鸣声中格外清晰。
  “杓妹?”
  商杓摆摆手,居高临下倨傲地盯着展昭瞧。展昭谨遵先人教诲,断不与女子计较鸡毛蒜皮妯娌之事。没待商杓出手就主动站起身来,大大方方掀开下摆取出那咳出声响的玩意。原来是一枚通体赤红的玉璧,描龙绘螭色泽浓郁,一头镶了两枚短小流苏,正是王兴祖当日掉落那枚。
  展昭想得简单,你既起了疑心给你看便是,省的多有无妄猜疑。白玉堂认得这玉璧却默不作声,本就不晓个中玄机,给人看了便看了。
  商杓蹙眉瞥一眼,啧啧叹道:“天鸾倒真舍得下功夫,连枯荣玉都弄来给你做腰饰。”
  “枯荣玉?”陆怀墨顿足翻身问,满目错愕。又蓦然拿扇遮了下半张脸轻轻咳嗽几声,觊觎之意欲盖弥彰。
  展昭与白玉堂面面相觑,枯荣玉究竟是何方神圣,竟令商杓与陆怀墨刮目相看。于是展昭满不在乎拎着红线晃荡几许,瞧得陆怀墨心惊肉跳太阳穴突突直跳,唯恐这毛手毛脚的小娃一失手令此枯荣玉璧粉身碎骨。展昭促狭一笑,探指毫不客气在璧身上狠狠一戳,一派天真懵懂,“咦,枯荣玉很厉害吗?没听说过哎。”
  这下换做商杓和陆怀墨大眼瞪小眼,身怀宝璧一无所知,如此暴殄天物之举是可忍孰不可忍。
  陆怀墨自不愿让此玉落入商杓手里,抢先道:“《百里经》中有载,此玉孕生于火山口,以天火淬炼,以地热雕琢。一年四时温暖如夏,有络活经脉顺畅真气之功效。其质与寒玉相对,助习武之人日精万里事半功倍却是一样的。而你手中这块色近乌黑应属墨种,可谓是枯荣玉中的帝种,纯度之高万里挑一。”
  展昭和白玉堂傻眼了,这块玉璧如此难得连陆怀墨和商杓都心生贪念,难道王兴祖真是铁树开花水倒流打算弃恶从善助白玉堂一把?
  “如此宝璧,你也是好福气。好生收着,”陆怀墨不紧不慢摇晃折扇。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陆怀墨是在旁敲侧击提醒展昭莫要被商杓抢了玉璧去。只要这玉璧在展昭手里,于陆怀墨而言就是随时可得的囊中之物。
  商杓不屑地一扬柳眉,斥道:“还不快走。”
  展昭收起玉璧,此时此刻容不得他细细寻思。洞外积雪已有软化润湿之态,抬脚轻轻一踏便生了一层雪痂。白玉堂就跟在展昭身旁,身后是目不转睛监视他们的商杓,身前是一根筋的孙魁和不明敌我的陆怀墨。
  寒潭水碧绿晶莹,举目而视大约能看清三尺来深。水至清则无鱼,这寒潭水还就是清得死气沉沉不见活物。沿畔而行,五人参差不齐的身影倒映在澄明湖面,凉意从头一直淋漓至脚底心。
  展昭的手隔了双层衣袖不动声色扣住白玉堂的五指,玉堂,可准备好了?
  小家伙啪嗒甩过一个亮晃晃的白眼,继而身躯疾闪翩若惊鸿,噗通一下整个栽进寒潭水里。一头扎入倏地往下沉,他本就腿短身小,一眨眼功夫便不见了身影,只剩涟漪于平静湖面上圈圈荡漾。
  水花四溅,珠玉纷飞。
  与潭水激流声同时响起的是展昭的疾呼,接连两声,一声高过一声。一步跃至寒潭边,俯首寻觅。触目是静谧澄碧的寒潭水,水光潋滟水波如镜,哪还有小家伙的白影。
  遭此变故,北斗双侣和陆怀墨前行的步履皆是一滞。陆怀墨脚行浮步率先临近展昭,与他一同俯视相望。
  “玉堂不会水,我去救他,”展昭顾不得脱去外裳,脚底一跺半砸半跳纵身入水。跃起时分有模有样像个善泅者,待一张脸离水面不盈一尺,还是免不得以手捂了鼻口。动作一迟不得不手忙脚乱稀里糊涂补上,整个身子哐当一声摔入湖中。岸上的陆怀墨眉梢微蹙,白玉堂不会水便也罢了,你个二话不说入水的究竟是去救人还是去殉情。
  商杓驻足处距湖畔约莫一丈,自言自语道:“路人皆知,北斗双侣从不下水。”
  “不好,他们要从水路逃脱!”陆怀墨啪的合了折扇,怒火中烧,不免声色俱厉,“竖子,竖子!”这两小兔崽打从一开始便没将他放在一条船上,先前诸般符合顺从不过是陪他逢场作戏。
  “逃?”
  陆怀墨将折扇捏得咯吱咯吱作响,嘴角抽搐故作镇定道:“寒潭非死潭,有多处出口可出水。有‘夏映苍林翠浪,冬映玉树琼瑶’之名的映溪便起于寒潭。”
  商杓思忖片刻,柳眉斜睨志在必得,“出流口在哪?我与魁哥前去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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