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见继之这样,都知道劝不住了,只好看着这丫头哭兮兮的退了出去。眼看人是逮到了,我也算是牺牲了一把,可菊花是救不回来了,我只好开解继之,让他想开一点,一大早就遇到这种事情,也不是谁能料想到的。
谁知继之理都没理我说了什么,只对述农说:“你先去关上一趟,我怕那些扦子手为难货船,你去了,写个票放行就算了。”
述农说这就要我走了?我说你这一出戏还没看够么?他笑了笑,说戏是看够了,也对那演戏人羡慕得紧,他挑眉,道:“怎么?温香暖玉在坏的滋味如何?”
我也笑笑,说:“舒服不舒服,你下次试试就知道了。”
我见继之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又忙道:“先不说这些,继翁让你先回去你就先回去吧。”
“怎么?”述农乜一眼继之又睨着我,“你们怎么都赶我走啊,我还想问问你是怎么看出来是这个丫头捣鬼的?”
“这说起来也是运气,我若说了,你就走了是吧?”
“是是是!”述农拉我过去,急吼吼的,“你快说快说,听完我就走不碍你们眼了!”
“什么碍眼不碍眼的,”我哭笑不得,继之没说话,应该是默许了他的做法。
我道:“继翁昨晚叫了两次水,我却听到外头有三次泼水的声音,当时我已经脱衣服睡觉了,也懒得去查看,还安慰自己说是听错了。等到今天早上看到花枯死了,我抬起花盆来看的时候,发现那茎杆上的几片叶子是被齐齐掐断的,旁边也有几片枯叶,我就开始怀疑是不是丫头们做的,可又不确定是哪个丫头,便让人打水来洗脸。来的这两个丫头,一个端水,一个拿帕子,端水给我的,我仔细看了看她的手,发现指甲修得齐齐的,指甲缝里也是干干净净,至于另外一个,指甲上染了丹蔻,我也看不清楚,便只好留她下来演了这么一出戏。”
“不对啊,”述农打断我的话,说:“这么说来你是在靠猜和靠运气,若是那丫头掐了叶子回去之后洗干净了指甲,那你不就白瞎了么。”
我抬手让他听我说完,“也是我运气好,我为了套话假装倾心于她,她靠过来的时候,我看她手里的帕子,粘上些绿颜色,可那帕子明明是桃红色的,实在奇怪,等我握着她的手仔细一打量——”
“怎么?柔荑在手的感觉如何?”述农促狭地笑着,我顿了顿,无奈道:“你还要不要听了,跟你说正经的,你又要来揶揄我。”
述农忙道:“听的听的,你快说罢。”
我继续道:“我仔细一看,她指甲缝里头,还有些绿色呢,这就确定,这烫死花的罪名,她是坐实了。”
述农听罢,想了想,“若是这两个丫头都不是,你要怎么办呢?”
我一摊手,道:“那只有再叫另外一个丫头来咯,反正出入继之房里的就这么几个丫头,不是一个就是一个,哪怕是底下人,都要等有事才进来回呢,谁没事在上房走来走去的,除了丫头还能有谁。”
“哈哈,罢了,还说你是包龙图,我看你就是误打误撞猜对了而已,算你运气好,其实一开始看你的架势,我还很佩服你的。”述农站起来,边拍我肩膀边要出门,我跟继之送他出去,到们公馆门口,他突然拉我过去低声在我耳边道:“思齐,你可得小心着点儿,我看继翁的脸色不好得很呐。”
我回头看继之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便对他道:“啊,他能把我怎样,我帮他捉住了这害花凶手,他不谢我,难道还来打我吗?”
述农叹了口气,拿我很是无奈的样子,“唉,算了,你不懂的,总之你小心点,我走了。”
继之能把我怎样?我对他的话不以为然,看他上马走远了,便跟继之并肩走进去。
我以为他让述农先回去是因为书房里有公事要做,谁知道我这里准备往书房走了,他却一把抓住了我胳膊。
“哎?怎么了大哥?”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只见他目光沉沉地把我打量了一番,说出口的话差点没把我给气死,他说:“你先给我洗个澡去!”
☆、急电
继之虽然不苟言笑,但在我面前一直都是温和的,此时他颇为恼火地拽着我的胳膊,见我不动,就要强行将我拖过去。
他眼里全是压抑的怒火,我被他看得遍体生寒,怔怔道:“兄弟昨天才洗的澡......”
继之却不管这些,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将我一路拖到他屋里,然后撇开到外边叫人送水来,回来的时候门被他大力带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也不再管我,只是兀自坐在椅子上闷声不吭,但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我这才开始惴惴起来。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述农一走就翻脸了呢,再说,我帮他找出了烫死花的凶手,他不谢我,反而冲我发起脾气来,这是什么道理?
“大哥......”我开口的声音干涩,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道:“大哥这是何意?兄弟脑子愚笨,实在是不懂啊.......”
继之一下站起来,看了看我又揉揉额角,道:“你自己闻闻你身上什么味道。”
“......”我抬起胳膊闻了闻,说:“没什么味道啊。”
继之眉头皱紧,道:“你再闻闻,方才那丫头靠你身上,你就闻不出来你身上全是她的脂粉味儿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仔细嗅了几下,还是什么没闻到,可继之这个样子,我只好赔笑道:“是有些味道,还是大哥细心。”
继之脸色稍霁,但还是硬着声对我说:“等水来了,快去洗洗。”
我唯唯应了,等底下人备好了热水,我就在继之房里洗了个澡,洗到一半,发现个重要的问题,我没有衣服换啊,这身衣裳肯定是不能穿了,还能怎么办?没办法,我只好麻烦继之了。
“大哥?”我叫了一声,继之很快答应了,我咽咽口水,将没衣服换的情况说了,末了表示,“有劳大哥叫个丫头到书房帮兄弟取一身来吧。”
......
我只听到椅子在地下拖动的声音,接着脚步声往屏风后头过来。
“你看这身怎样?”继之的声音随着他的身影转到我面前,他居然自己拿了衣服过来。继之递到我面前来,我就着他的手略翻了翻,有些眼熟。
“这是......”
继之挑眉,道:“让丫头去拿太麻烦了,你还是先将就穿我的衣服吧。”
就几步路有什么可麻烦的?我有些不解,但还是谢了他拿过来穿上了。继之的衣服穿在我身上大了许多,空荡的感觉有些不别扭,虽然没照镜子,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多少有些滑稽。我听到继之发出一声轻笑来,我朝他看过去,他手握拳头抵在唇上,眼里全是促狭的笑意。他这样子都快让我以为他是故意不叫丫头去给我拿衣服了,但想到他刚才的样子,心想算了,不跟他计较,就当牺牲自己让他开心开心吧。
“今日我们还去关上吗?”我边擦头发边问继之,却忽然觉得后脑一痛,我嘶的一声,用手一摸,脑后的头发里有一处隐隐作痛,手一碰就生疼。
“怎么了?”继之凑过来也用手在我脑后一摸,“呀,这是怎地?”
我苦笑着摇头,“想是方才梳头的时候用梳子刮到的。”
“木梳怎么会刮到?”
继之拿来木梳一看,发现一个木齿居然破开了,尖锐的木刺危危然立着,我也看到了,暗道倒霉,道:“这不能用了,方才只顾做戏,居然连这个都没感觉到......”
继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重新拿了把木梳来,让我打辫子。打辫子这活在家有我家春兰帮忙,出门在外孤身一人,我粗手粗脚的,好歹会自己弄了。等我笨手笨脚的弄好,才想起来问继之,“大哥还没说今日还去不去关上?”
继之掏出表来看时间,才道:“我去,你就留在公馆吧,另外,那丫头的事情,你也不必跟老太太说了,我自会去和她说的。”
我点头,见他果然将我送的那表贴身带着,既是感动又是欣喜,也不知道这欣喜从何而来,大概是与自己有关的东西让人珍视,都会让人由衷的感到开心吧。
等继之走了,我就到书房去写信,写了几封之后拿出去让人送到关上去,回来坐了一会儿,有个底下人就来叫我,说我伯父找人带了口信来,让我到他公馆去一趟。
刚好现在公事少了,我便去看看伯父找我什么事情,到了伯父公馆,他在堂屋里等我,见我进去,从一堆信里检出电报给我,道:“这是前几天寄过来的,上头写你的名字。”
我接过来看了看,没打开,只是道:“伯父今日叫小侄过来,是专门拿这信吗?”
伯父抽了口水烟,说那倒不是,“今日却是你伯母请你,你去看看吧。”
我便到房里见了伯母,因是第一次见,彼此也不过说了些寒暄的话,我见天色要晚,就想告辞,伯母再三留饭,我因想早些回去看信,便推说公馆里有事辞了出来。
回到公馆,我急急忙忙翻出一本《电报新编》,逐字逐句地将电报翻出来,谁知才翻一句,把我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第一句赫然是母病重,速归!看到这一句,我已经无心再翻后头的,急急忙忙踹了电报,出门骑马奔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