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这花开得那么好看,谁会忍心用热水烫它?”述农挑了挑花叶之后来问我。
我失笑:“这我怎么会知道,你倒不如问问继翁?”
继翁一脸若有所思,闻言看向我道:“我又如何能得知呢?”
“哈哈,”我不答,先冲外头喊了一声,“打水来!”然后用眼神示意二人躲起来,是谁干的,待会儿就能见个分晓。等继之述农藏到后窗外头,过了片刻,一个丫头端着水盆,另一个丫头拿了布巾之类过来,我对二人打了个手势,让她们跟着我进去,那房间里有架屏风,将继之二人的身影遮得严实,那丫头二人便以为只有我一人在房里。
我不常在上房走动,继之院子里的这几个丫头,模样不记得,名字更是不甚清楚,只隐隐及得有个叫巧儿的大丫头,是老太太房里派下来的,说是怕继之房里不够使。老太太吩咐的时候我刚好去见礼,继之经常在关上逗留,所以房里多了个丫头这件事情,到现在都没有发觉。
我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想,见到这这丫头之后,更加确定了几分,便在那拿帕子的丫头也就是巧儿身上流连了几眼,别说,老太太的眼光果然不错,这丫头虽说不算倾城,也能称得上是清秀可人了。她此时被我看得久了,低垂的脸上很快泛起了红晕。
我哈哈朗笑一声才从他手里接过帕子洗脸,这一切让窗外的两人看在眼里,述农是一脸促狭的笑,继之则是一脸不赞同。他是认为我要调戏他的丫头吗?我暗暗好笑,对他无声地做了个别慌的口型,好在继之虽然不满,但好歹没冲进来。
我不慌不忙的洗了脸漱了口,故意将在梳头的时候将梳子弄到地上,那另一个丫头要过来捡,却被巧儿强了先,一把拾在手里,递给我时,眼睛不住地往我脸上瞟,我扫了一眼她的手,便假装会意,将另外一个丫头打发了出去。
房里只剩我与巧儿,只见她起初还含羞带怯,我向她讨要梳子,她也不递给我,反而拿在自己手里,绕到我身后来要给我打辫子。装作惶恐地躲开,伸手过去讨要道:“不敢劳烦姐姐,请让我自己来吧。”
巧儿啪的一下将我的打开,幽怨地看着我,说:“有什么劳累不劳累的,师爷是嫌弃我粗手粗脚嘛?”
“哪里哪里,”我忙道:“谁不知道姐姐巧手一双呢,我只是想到姐姐是老爷的丫头,我这等人,哪里敢使唤姐姐啊。”
巧儿瞪了我一眼,啐了一口,歪过脸去,道:“那师爷将我留下来做什么?”
☆、凋零(下)
我自小在家,接触得最多的女子多是年长我的亲眷,如今被一个妙龄女子如此这般嗔视,我半真半假的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额,那是,那是在下看姐姐长得美,想斗胆结交,是是我唐突了。”
这话半真半假的,那巧儿以前在老太太跟前伺候,我每次去都是规规矩矩的请安,她见多了,还当真以为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郎了。只听她噗嗤一笑,我就感到脑后一片疼痛,我哎呀一声,原来是这个巧儿居然抓住我脑后的头发扯了一把。
“哈哈,”她笑道:“师爷说的哪里话,我自打见了师爷,也是想结交得很呢!”
想不到这女的手劲儿这么大,我揉着生疼的后脑在心里暗骂,我以前还以为女子都如我姊姊母亲那般温柔端庄的,但自出门后,遇到的女子居然没一个是我想的那样子的,以前我真是大错特错!
我忍住想骂人的冲动,脸上装着惊喜而又不敢置信的模样,“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巧儿点点头,上来握住我的手,整个人往我身上偎来,我控制不住浑身僵硬,那巧儿还以为我是那终于吃到了天鹅肉的癞□□,高兴到呆了呢。
以前人们夸赞庄姜之美,说她肤如凝脂,手如柔荑。千百年来,人们评判美不美的标准就是这几样,首先要白,要细腻,要十指纤纤,盈盈一握。我眼前的这个巧儿长得确实不错,肤色白皙,握着我的手也是柔若无骨的,可我却觉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往外冒,却与那个菊香拉住我的感觉一般无二了。下意识就想甩开,但想到关键事情还没有问出来,我只好咬牙忍了。
我摇摇头表示不肯信,“姐姐在老爷房里伺候着,怎么会看上我这样的人呢,姐姐一定是看我年纪小,逗我玩儿呢。”
这巧儿真是个大胆货色,见我面红耳赤的动也不敢动的样子,居然伸出手指来摩挲我的侧脸,一边还在我耳边调笑道:“老爷那里还需要我伺候,那两个巴得紧着呢!”
这话说得满是酸味,我暗自好笑,面上却道:“那姐姐今日是?”
巧儿呸了一口,道:“这回听是师爷的声音,那个没眼色的就不来了,我这才得了幸,来伺候师爷呢!”
“那真是我之幸也!”我假意道:“若是老爷见了姐姐,一定也会喜欢的。”
巧儿嘻嘻一笑,点了点我的额头,嗔道:“你倒是个嘴甜的!”
我躲开她的手指,状似无意地问:“老爷昨日叫了两次水,一次肯定是让另外两个姐姐端了,另外一次,一定是姐姐了吧?”
“师爷问这做什么?”巧儿本来正把玩着我襟头盘扣,闻言顿了顿,问我。
我身子一僵,心说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吗,却听那巧儿继续恨恨地道:“我哪儿能抢到这个,还不是让那个叫红玉的抢了先!”
我见她指甲狠狠地揪着手绢,心里顿时明白了七七八八,假意握着她的手,拿到眼前状似把玩,实则端详,她要抽回去,我忙道:“姐姐这手真好看,让我再看看!”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轻浮过,今日真是开了先河了,巧儿只是瞪了我一眼,并没有抽回去,我松了口气,再次端详。这是却听后窗咯吱一声,巧儿一把抽回了手从我身上站起来,指指后窗哪儿,对我做了个有人的口型。
我心里大骂这后窗二人的各种靠不住,边对她说:“姐姐不用怕,想是风吹的,老爷去关上了,这屋子里除了我还有谁敢进来,你若狠心推开我,那咱们真的再没有相聚的时机了。”
说罢我作势要走,巧儿忙拉住我,“师爷不要走,咱们再说说话吧。”
我重新坐下来,巧儿绕道身后帮我梳辫子,我任她动作,突然叹了口气。巧儿道:“师爷为何叹气?”
我叹道:“我叹为何昨日没见到姐姐,我不能经常到上房来,若是能早些识得姐姐就好了。”
巧儿见我一副怅然的样子,急忙道:“我昨日来了的,只是,只是,被那红玉抢先了的,若是知道师爷在里边,我是如何也要进来的。”
我听了不动声色,在她给我把辫子打理好以后站起来,对后窗喊了一句,“出来吧。”
巧儿愣愣地看着我,直到继之述农从后头进来,她才吓了一大跳,面如纸色,跪倒在地说不出话来。
继之道:“哼,我屋里的丫头,也敢眉来眼去的勾搭师爷!”
巧儿缩着身子瑟瑟发抖,“求老爷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继之黑沉着个脸,述农悄悄拉拉我袖子,我只好道:“大哥还是问问那紫龙卧雪的事情吧。”
那丫头一听,更是抖得厉害,我便知道自己没弄错,继之这花搬来时就特意嘱咐过好好照料,巧儿肯定是识得的。继之冷哼一声,不愿问她,我只好道:“巧儿,你说你昨日来过老爷房里,却被红玉抢了先,是也不是?”
巧儿只哭着不说话,我又道:“你既然不说,那我再问你,老爷屋外头那盆紫龙卧学是不是你给烫死的?”
“不是不是,冤枉啊老爷!”我话才落音,巧儿就一把扑过来要抱我的腿,继之眼疾手快将我拉过去,巧儿还要再扑,继之提脚就要踹了。
“哎哎,”我忙劝住继之,“大哥不要冲动,等兄弟再拷问拷问。”
说罢我转向巧儿,再问她:“你说冤枉,那你指甲里头那些绿色的东西哪儿来的?总不能说是染指甲带的吧,你染指甲染到甲缝儿里头去?你快说实话,我这里还能绕你轻些,你若再狡辩,小心老爷的窝心脚!”
我们三人,继之木着张脸,看起来脾气最大,丫头们最怕他,述农一言不发,在那儿全当看戏,而我虽说得最多,却是看起来脾气最好的。我的这一番话果然让巧儿动摇了,只见她眼泪簌簌地往下掉,终于是道:“回师爷的话,昨日我确实是将一盆水泼到了菊花上,可我不知道它这么精贵,居然就烫死了呀!”
继之没好气地道:“哼,这紫龙卧雪我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找来的,你一条命都没它精贵!”
这话也是实在,就是把巧儿吓得够呛,“求老爷开恩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一次?”继之气得指着她,“你给我滚出吴公馆去!”
我忙扯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是老太□□排过来的,大哥你......”
我本意是说这是老太□□排过来的,让继之多少顾忌着点老太太的面子,把她打发出去也就罢了,哪想继之居然道:“我也不管你是老太太派来的也好谁派来的也好,总之,立刻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