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一碰,我嘶的一声,有些轻微刺痛,这个姿势实在不妥,他的脸离我的太近,我突然想到方才跟述农开的玩笑,马上忍不住就要笑起来,忙将他手拿开,重新捂住鼻子道:“没关系啦,一会儿就好了。”
继之还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就转移话题,问他昨晚在忙什么?为什么不回去睡觉?
我们重新回到房里坐下,继之才道:“想起来有两封重要的知启没有写,等写完已经晚了,便干脆在押签房睡了。”
这房里什么也没有,他到底是怎么睡的?我觉得他好像是在说谎,可我看他的脸色,也没有发现有一夜没睡的憔悴。
无奈我只好说:“大哥要去做什么就去做吧,兄弟也要办些公事了。”
继之先是点点头,但人又不动,我问了他两声,他才说要再等等。我被他逗笑了,问,“大哥要等什么?”
“等你鼻子不痛了我再去,不急的。”继之指指我鼻子,严肃的道,“撞到鼻骨,起初只是痛,但可能还是会流鼻血的。”
“没这么严重吧?”我自己伸手揉了揉,稍微有些疼痛,但是应该不碍事的。
继之却很重视,又等了好一会儿,见我没流鼻血的症状了,才出门办事去了。
我忙了一会儿公事,突然想到继之生辰的事情,便到书房跟述农商量。述农见我进去,举起一本书作势要扔过来,我忙躲开道饶,“方才是小弟的错,还望阁下乞怜,看在我年幼的份上,饶了小弟吧。”
述农笑骂:“方才还挺神气的,这下就服软了,可见是有事情要我帮忙了。”
“阁下真是料事如神!”我笑嘻嘻的凑过去,将继之生辰的事情说了,并将老太太的意思说了出来,让述农帮忙拿个主意。
“酒桌饭食这些我是不愁的,只是继之老太太说要热闹热闹,不知要怎么一个热闹法儿呢?”
述农低头想了想,道:“老人家么,不过是想玩些热闹玩意儿,那日正是重九节,你准备些谜语酒令也就可以了。”
“我愁的就是这个啊!”述农一下说到了节点上,我拍了拍手,接着问他:“阁下阅历多些,依你的意思,若是行酒令,老太太是玩不下来的,若是猜谜语,哪里有那么多谜语可以让她猜的,兄弟想来想去,以为不如请个戏班子去热闹热闹,可如此以来,场面不就闹大了嘛。”
述农道:“依你之见,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不就来请阁下帮忙了嘛!依我的想法,我打算演一场皮影戏,就选沉香救母那一出,你看怎样?”
述农戒备地看着我,道:“你不会是打算让我去演吧?”
我呵呵一乐,“哪能让阁下去演啊,不都是让皮影演的嘛,阁下唱唱就行了。”
“......不行不行!”述农想也不想就拒绝,“且不说这出戏好不好,我一个老爷们儿,你打算让我唱哪个?沉香还是三圣母?有我这么粗狂的三圣母么?!”
我张了张口正欲说话,述农又打断我,“有我这么老的沉香么?”
“......”
他一脸没得商量,我无奈,“那你有什么好主意,说出来听听。”
“请人去演一出皮影!”述农立马说。
我被他噎了一下,差点吐血,心想果然因果报应,我方才打趣他,现在差点被他气得要死。不过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其他好的办法,述农不愿意,我一个人就算再会唱也演不来一处完整的,便只好就这么定下来。
又过了几天,我便回城里去了,抽了个空,我便到洋货店去看看我定的表到了没有。进去将票据给了掌柜,掌柜便让伙计拿了个盒子来打开给我验看。
“客人请看看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接过来一看,可不就是颗明珠大小的一个表,跟继之说的分毫不差,我便知道错不了了。只听那掌柜道:“客人有所不知,找这表颇费功夫,找了多家货店才寻得。”
我一听便知他有心加价,便问他,“不知要多少银钱?”
那掌柜立刻眉开眼笑,说:“客人上次留了五两定钱,若是有洋钱,只需化十二元洋钱拿去,五两定钱自然退回。”
继之上次也是花了十几元买了一个,既然他帮我找来颇费一番功夫,再加两元也无妨,好在前几日我换了些洋钱,便掏出来给了他,退回了我的五两银子。
我回去将表坠一起放到盒子里,就等着继之生辰那日送给他。到了重九那天,继之跟我都从关上回来,老太太兴致很高,早饭就让人去下寿面,我跟继之一人端了一大碗。那面不知道怎么做的,居然一碗是一根长长的面条,倒也不是很细,可就是长,我想试试能不能不咬断吃下去,结果一口吃了好多,被噎得差点翻白眼儿。我喝了口水,缓过来之后连连称奇。继之笑我说在我的眼睛里看什么都是稀奇的,我说这不是第一次见嘛!
我咬了咬筷子,对继之说:“家乡的寿面,从来就没有这么长的。”
因为想看看面条到底有多长,我便将碗端到椅子上放着,尝试失败之后,我干脆就直接蹲在地上吃了。此时跟继之讲话,我是从下往上看他,只见他看着我顿了顿,底斥道:“起来吃,成什么样子!”
我哈哈一笑,依旧蹲着吃的欢实。
继之见我不听,也便随我去了,只道:“我也不知道这面条是怎么做的,你若喜欢,下次你生辰的时候让他们给你做。”
我连连答应,一碗面吃完,丫头又捧了茱萸来带,继之挑了两枝,一枝拿起来就要□□头上,我此时带着居家小帽,忙躲开他的手,抗议道:“不带头上!”
继之只好依我,将它别在了我衣裳的盘扣上。我拿起另外一枝,作势要往他头上插,继之躲了两次没躲开,只好任我胡闹,我刚使坏地将茱萸插到他头发里,就听一个声音打趣道:“哟,这已经日上三竿了,还在对镜贴花黄啊!”
我转头一看,原来是述农来了,正在书房的窗外站着。我哈哈笑道:“人家还要当窗理云鬓呢!”
述农道:“这么说来,不知你们其中的哪一位是女红妆呀?”
我不怀好意的指着继之头上的茱萸对述农说:“红妆没有,绿妆到是有一个......”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述农亦是忍俊不禁,继之无奈的瞪我一眼,自己将茱萸扯下来。
“别扯呀!”述农笑道:“继翁插了这么一枝,倒显出些铁汉柔情来,何不就将带着呢。”
我在一旁忍笑,继之没好气地道:“你今日是特来揶揄我的吗,寿面还要不要吃了?”
述农从路过的丫头手里要了一枝插在襟头,才说寿面是要吃的,不过要先去拜见一下老太太。
“我引你过去,”继之说着,将茱萸递给我。
“带上啊!”我不接,他只朝我看,我想着他应该是自己不好插,便帮他插在了襟头上,继之这才满意的去了。临走前述农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我不明所以。
等他们从上房回来,丫头端了一碗寿面给述农吃了,我们就在书房里谈了一回闲话,他们在书桌边坐着,我坐在我的床榻上。听着他们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觉得睡意袭来,便一倒头睡了过去。等他们叫醒我时,已经是日薄西山,从窗外往院子里一看,酒菜已经摆上来了,灯笼也都点上了,看着很是喜庆。
我连忙爬起来,胡乱抹了把脸,对他们说:“我感觉才睡了没多久,想不到就已经这么晚了。”
继之笑道:“不晚的,现在醒来刚好,你去洗个脸,老太太就要来了。”
☆、生辰(下)
这次说是酒宴,不如说是家宴,我洗了脸,干脆想着夜晚有冷,便换上了新做的那件青黑色的衣袍,将要送继之的东西揣在怀里才出去。
我才到席上坐下,述农就嚯的一声,指着我对继之说:“哪儿来的白面小郎君!”
我心里哎呀一下,只顾着这衣服厚,居然忘记了这衣服显脸白了,一时不察果然让述农提起来取笑了。不过我平日里是被他打趣惯了的,此时倒也不怎么气急。只是对继之道:“继翁还不打他的嘴么?方才他才说你是当窗绿妆,现下又说我是白面郎君了,你说该打不该打。”
继之还未说话,述农就笑道:“你们一个绿妆一个白面,倒也般配极了,只是绿妆可不是我说的啊!”
这话无端让我有些面红耳赤,立马去看继之,只见他脸上淡淡的无甚表情我方松了口气,若不是继之将我两人隔开,我真要挥拳头过去给述农两下子。述农见我当着继之的面不敢造次,得意地冲我吐吐舌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气结之余,又是觉得好笑,不觉笑出了声来。
这一幕让走过来的老太太看在眼里,等她过来坐下了,第一个便是问我,“贤儿方才笑得眉眼弯弯的,定是有什么好笑的新闻,何不说出来让我们大伙儿同乐?”
我正襟危坐,咳了一声才道:“回老太太,方才我只是看到房檐上一只鸟叫得太大声,致使舌头都伸不回去了,故此引起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