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便对马夫使了个眼色,那马夫笑呵呵地对我说:“客人请跟小的来。”
我总觉得我说了要银的之后那妇人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但也想不出是因为什么,只好跟在马夫后边,他带着我进了宅子里,上了个二楼,里边是一格一格的小房间,他领我到其中一格外边,边打开门便对我说:“这个银的是刚从湖南买来的,绝对是干净的......”
我正觉得他这话说得奇怪呢,银的,从湖南买来的,干净的,难道是倒腾古董的?我心想若真是这样,那我这点钱还真买不起。思衬间从他打开的门里望去,只见里边哪里摆着什么古董,明明是个人,而且那人头上扎了小辫,分明是个男童!
我顿时面红耳赤,连门都不进去了,心说我看起来就长了一副不正经的脸吗?那马夫居然将我认为是豢养娈童之流,真是岂有此理!
“客人进来看啊!”那马夫见我站在门口不动,便招呼我进去。我看了看那个男童,长得确实是白白净净的,亭亭袅袅的站在哪儿,脸上居然还抹了胭脂,弄得嘴巴红红的。他见我不进去,便扭扭妮妮地上来拉我,我忙躲开不让他碰到我,一股浓浓的脂粉味扑面而来,我退后几步跟他拉开距离,心想还好我没有这方面的喜好,这好好的男子被他们□□成这不男不女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我这下才完全明白过来,这地方原来干的是买卖人口的勾当,这银的是男子,那金的,应该就是女子了。也不知他们从何处买来的人口,我看这一格一格的小房间,足足有好几十个!
那马夫又要叫我,我面上不动声色,只说我觉得这个不好,想看看别的。那马夫无法,只好带我去另外一格,临走是那男童泫然欲泣地看着我,让我好生反胃,鸡皮疙瘩起了半身。
接下来那马夫带我看了几格,都是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子,有一个甚至凑到我胸前来要抱我,我额角突突地跳,忙退后几步躲开他,他便一脸受伤地看着我。
我见那马夫虎视眈眈,急欲脱身之下只好随便指着这个男的说:“就他啦,多少钱?”
那马夫立马喜笑颜开,道:“这位爷可真有眼光,菊香可是我们这儿最标致的一个!长得可跟天仙似的......”
“废话少说,就说多少银子吧!”见他恭维起来就止不住,我不耐烦打断他,菊香这个名字实在是让我恶寒了一把。
“哎哎,菊香是红牌,二百两银子哩!”那马夫腆着笑说出价格,就等我掏钱。
我暗骂一声,心说连称谓都变了,不过你爷爷我若真拿二百两银子买这么个人回去那我就真是个蠢蛋了!便装作掏了掏袖袋,口里哎呀一声,做出懊丧的表情,“瞧我这记性,今日出门,居然把钱带拉家里了!你看这怎么办?”
那马夫也怔了一怔,不过因我说买了之后就很爽快,他便道:“这么着吧,小的这位爷是真心要买的,何不让小的带着菊香跟着,到了爷府上取了银子,菊香自然留在那儿了。”
倒是会打注意,我心里冷笑两声,说:“好啊,就这么办吧,咱们走!”
马夫欢天喜地的让菊香收拾东西,那菊香脸上亦是高兴的表情,看着我的眼神含了绵绵情意,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
那菊香不仅名字娘们儿,连人也很娘们儿,居然上不去马!马夫看得为难,只好对我道:“这位爷,你扶菊香一把吧。”
菊香闻言,立马含情脉脉地看过来,表情说不出的羞怯,我额角直挑,忍了忍,才上去扶了他一把,若不是几个壮汉看着,我真想一脚把他踹翻了事!
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少香粉,一靠近他就熏得我直想打喷嚏,等他终于上去了,我忍不住连连打了四五个喷嚏,摸了他衣服的手也说不出的难受,只想砍断算了。
马夫牵了马走在后边,我在前边边走边想怎么脱身,故意放缓了脚步。方才因那几个大汉在我不敢耍花招,此时一个马夫我倒还有些把握的。
机会来的总是那么突然,出了城隍庙街,只见前边有个拐角,我灵机一动,指着另一边对马夫大声道:“快看,那就是我家了!”
马夫闻言看过去,我趁这会儿功夫,拔腿就往拐角跑,好在我运气好,拐角过去直通另外一条大街,街上也是人群熙攘,我专挑人多的地方跑,狂奔了差不多一刻钟,往后一看,不见人追来,我这才松了口气。
随便找了个茶水摊子坐下来,要了一碗茶水几大口喝下去,我砰砰直挑的心终于慢慢平息了下来。我擦了把汗,暗自庆幸还好爷爷我跑得快,若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我要是真的领个娈童回去,继之一定会骂死我的。
今天正事没干成,先经历了这么一番惊心动魄,等我歇息够了,才往张俞远的铺子里去,一路上还躲躲闪闪,生怕那马夫不死心来找我。
俞远的店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内堂点货,我叫了一声,他才出来。
“是思齐啊!”他笑了笑,从柜台下头拿出个布包来,打开给我看,说:“你的衣服早做好了,你快看看满不满意?”
我翻开看了两眼,之间针脚密密,剪裁服帖,丝毫不输闺中之手,由衷的赞道:“俞远兄的手艺真是太好啦,我不用试就知道很合适。”
俞远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想起看料子的事情,便同他说了,他道:“令堂夫人穿的么,应该选些庄重的颜色,就是不知平日里她喜欢穿些什么颜色呢?”
我想了想,说:“不过是些宝蓝藕荷之色。”
俞远笑道:“那便好办,你若放心我,便让我来选一个,我做了这么多年衣服,这些行情还是懂的,总之包你满意。”
我拱拱手,道:“如此,便有劳费心了,我对这些也不是很在行的。”
“这我知道的,”俞远揶揄道:“明明适合鲜亮些的颜色偏生要穿青黑的,也只有思齐兄你了!”
我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两件衣服的颜色,完全是我赌气之下选的,我也不知道穿了好不好看的,不过我一个男的也不必计较这些,只要合身就好了。
他搬了椅子给我坐下,我们直接在外堂说话,我喝了口茶,将方才经历的一番奇遇说了,说到扶了那个叫菊香的上马后我直想砍断自己的手时,俞远笑得直打跌,“不曾想兄台居然有此等艳遇哈哈哈!”
“这还算艳遇?”我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下次我再也不敢瞎好奇了,那贼窝里头还有好几个打手,若不是只让那马夫跟着我出来,我可能还回不到这里了!”
俞远笑道:“思齐有所不知,这几年因有官差缉拿过几起这样的事情,所以干这一勾当的都隐蔽起来了,你说要买稀奇玩意儿,又看不上那城隍街上的东西,他便以为你要买人口了。”
我想到那菊香给我的那种油腻腻的感觉,只觉得心里反胃,便慌忙与俞远结束了这个讨论,实在是不愿想起来了。
因俞远是我在南京结交的一个官场之外的朋友,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却也是无话不谈的,想到自己正为给继之什么贺礼发愁,我便向他讨主意。
☆、贺礼(下)
俞远笑道:“这有何难,你且说说,你要送礼的人是什么年纪,是男是女,是做什么的来听听。”
我道:“我那朋友是做官的,二十几岁年纪。”
俞远略想了想,说:“你再讲讲,你与他是什么程度的交情?”
“自然是知己挚友。”我想也不想就回答,又想到俞远好像还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便又道:“我就是在他门下做书启的。”
“这就好办了,”俞远道:“既然是挚友,那你一定知道他缺什么少什么,你再迎合他的喜好选一件就是了。我本来还想做官的必然是喜欢银子,但又听说你们是挚友,那一定不能送银子了,你只要照我说的选一样,一定会合你朋友的意。”
我听了这一席话,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继之前阵子不就丢了一块儿龙珠表嘛,我为何不找一块儿来送给他呢,至于那条他心心念念的黑铜表坠,我是想找也没地方找了,另外配一条给他就是了。我有了主意,便将这话给俞远说了,问他南京城里哪里有夜明珠一般的龙珠表买。
俞远低头想了一会儿,道:“这我还真不知道,我这对面有一家买洋货的,你可以去看看。”
我觉得可行,便让他结算衣服的账,俞远笑了笑,说:“咱们相交一场,这衣服你就拿去穿吧,不用给钱。”
我哪里肯答应,掏出钱袋来,掏出约莫三十两银子给他,“这些奉谢辛苦,待家母的衣服做好,再来结算,不知要写票据不写?”
俞远摇头笑道:“也罢,这些就连令堂的一起结了,你下次只管来拿衣服就是,不用票据。”
我再三告谢,拿了衣服,出门到大街上来,果然衣庄对面就是一家洋货店,我进去将继之那块儿龙珠表的模样描述了一番,掌柜听了,道:“客人说的这个东西,咱们小店怕是没有的,不过明日有伙计要去上海进货,届时可以看看能不能买到,客人给些定钱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