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这个意义上,张起灵并不算是一个很好的拍摄者,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要是他能力范围内的,他总是选择去拯救,而不是旁观,所以他时常错过很多关键性的瞬间。他最开始入行时,因此也总是比别人受更多的伤,比别人惹上更多的麻烦。
但也因此,渐渐地他成为了新华社外派记者中拥有最丰富的经验的人,无论是交涉谈判,还是保护自己和同伴的安全,甚至武力搞定恐怖分子,大多时候他都游刃有余。
毕竟这个人是以罗伯特卡帕为偶像的疯子,他的照片依旧拍得让人无可挑剔,因为他离得足够得近,直面死亡的那种照片,能够给人最大的震撼。
然而,这一次却不一样。张起灵面临的不是七八个有枪支弹药蛮横不讲理的恐怖分子,他面临的是一群有纪律有组织的,拥有国家形式的最最猖狂的恐怖组织“□□国”。
黑瞎子听到张起灵被□□国的恐怖分子抓了的时候,正在审看张起灵上次发来的照片,有几张他真的很难以取舍。在照片的构图和光线色彩方面,张起灵几乎是无师自通,竟然能把那么残忍的东西拍摄出美学意味。
他听完这个消息,脑袋里想的是,如果这个人能回来,就破例以新华社的名义为他办一场个人摄影展。毕竟报纸杂志社上能登载的照片很少,可惜了。
所以,首先他要把这个哑巴一样的男人,弄回来。
☆、支援
然后,他才翻档案时惊讶地发现,张起灵竟然是独立记者。
新华社的体系向来严密,不知道张起灵怎么就成功地成为了漏网之鱼。虽然那边还没有宣布赎
金,但是按照以往的惯例,一定不会少与五千万人民币。他砸锅卖铁也凑不齐。
他很久没这么愁过了。对面的高楼的广告银幕正在放宣传片,大概是关于一个画家的画展。楼下的汽笛声太大,他听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只是有几张照片一闪而过。莫名地眼熟。他愣了一会,打开电脑的文件夹,点开那张照片。真的是同一个人。他把依稀记得的几个关键词:“杭州,画展,新晋画家。”打在互联网上搜索了一下,出来的结果不多,几下筛选,他就选定了目标:吴邪。
黑瞎子一边浏览着吴邪的资料,一边拨了一个电话:“帮我订一张明早飞杭州的机票。”
“好的,照旧头等舱吧?”秘书问。
黑瞎子犹豫了一下说:“普通舱就可以了。”毕竟要开源节流。
秘书有些惊讶地说了声知道了。毕竟她上司被大家私底下叫做资产阶级的毒瘤,逼格高得让人民群众望尘莫及,咖啡必须要现磨的,为了喝现磨的咖啡直接把咖啡机带到了办公室;飞机一定要坐头等舱,虽然他据说在头等舱上拿下来好几个大拿的独家采访;家里面摆着的都是实打实的古董,就是那种放博物馆还得设警报箱的,他常常就随手放着;家里的音响定制的是英国皇家专用款·······种种恶行。
不过反正他从来不败公款,也就没有什么把柄。然而,这样的人,今天说他要坐普通舱!中文系毕业的她已经在脑袋里脑补了好几个故事版本了。
然而黑瞎子却想着,如果自己这一次真的倾家荡产了,以后必须缠着这一对,让他们给他养老送终。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吴邪打字问道。
“凑够钱就出发,越快越好。”黑瞎子打完回复,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
外面的风雪停息了,银装素裹的杭州,在习惯了它往日模样的人们眼中有些新鲜。裹着厚大衣的行人三三两两地走进温暖的星巴克室内,脱去厚重的冬衣,零散地落座在窗边,佐着乌云里透出的水状的阳光喝起热乎乎的咖啡。
这里一切都那么的平静,平静地,你几乎没有办法去想象,千里之外有一个那样的地方,没有民
主、没有人权,暴力就是权力,人命如同草芥,你上一秒还活着,下一秒莫名地就成为了一具温热的尸体。甚至没有人有余力为你留下一滴眼泪,更无法把你的尸体埋葬。
什么才是真实?你知道吗?眼前的,你所见的,可能只是虚幻的假象。在这个传媒被权力辖制的年代,你所见到的、你所听闻的,都是他们:掌握信息的那些人,想要你知道的。而那些,他们试图掩盖的真相与事实,被滤网层层过滤,永远到达不了你的视听中。
所以,没有人真正知道那边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没人知道到底赎金金额会不会突然剧增,到底张起灵现在被怎样地对待着。满满的无力感充斥着。
吴邪和黑瞎子走出星巴克。外面的阳光意外地有些刺眼。
吴邪现在的情况,导致见面还不如用网络交流来得轻松。两人在门口挥手道别,分道扬镳。
吴邪边走边发了一条短信给杉哥:“杉哥,那幅耶稣,我要卖。而且所有的画我都卖,但是我想要以拍卖的形式。你可以帮我吗?”
杉哥回复地很快:“吴邪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要钱的话你可以先问我借。你现在的事业刚刚起步,这么鲁莽我怕有不好的影响。”
吴邪看了回复,眼圈发热:“杉哥,真的很谢谢你。但是我现在要凑的钱,不只是画,砸锅卖铁都很难凑齐。还有,可以帮我发布一个消息吗?我想开一个小型的发布会。这里面很多事情,到时候我会全部解释清楚。”
吴邪紧握着手机,沿着人行道走了好久,终于到了医院,错开了高峰期,排队的人很少,很快的挂好了号。吴邪坐在椅子上等待,因为现在他听不见,只能够靠看护士的口型判断是不是在叫自己。
“你必须先告诉我你要说什么,我才能决定帮不帮你开发布会。我现在负责你,我就不能够放任你乱来。”杉哥似乎是深思熟虑后才发来这一条信息。吴邪看完以后,叹了口气。白衣的护士貌似是在喊“吴邪”,他放下手机,走进外科诊断室。
是之前诊断吴邪的医生,对他的情况有足够的了解,看到吴邪这个模样,已经猜到了七分情况。他用手指了指耳朵,用双食指划了一个差。吴邪神情颓靡地点点头,他现在的状态,还想开发布会、卖画,简直像是天方谭。医生比他还郁闷似的叹了口气,让他坐下,开始给他做一系列的检查。
折腾了半个小时,然后又看了许久的CT图,才神情凝重地在纸上写下“精神性耳聋。你需要好好休息,不然暂时性可能过渡为永久性。”开了一堆大大小小的药。
吴邪抱着一堆药走回公寓,手机上收到医生的短信,让他后天来试试佩戴助听器。吴邪放下药,烧了热水开始按照要求喝,有胶囊也有冲剂,苦涩的药水通过唇,在舌上蔓延,滚进喉腔。他一个不落地把药吃完了,才坐在电脑面前,开始把这件事情的从头至尾梳理一下,他必须借助杉哥的人脉来为自己的拍卖造势,所以必须要让杉哥支持他。
☆、发布会1
吴邪在电脑上码完字,犹豫了一会,还是发给了杉哥。他不知道,杉哥会给他怎样的答复。但无论他怎样答复,他都不会改变心意。
窗外的天色竟然就已经黑了,他才意识到,他们之间原来是一个这样长的故事。叙述得如此粗略却还是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最近过得浑浑噩噩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也不记得自己是几餐饭没吃了,只觉得胃又开始绞痛。他慌乱地想听听歌,打开歌曲播放,把声音放大,却依然什么都听不见。寂静像一只恶鬼,紧紧地攥住吴邪的颈脖,压抑地他喘不过气来。忙碌的时候注意不到,空闲下来,才觉得这样的寂静,竟然是这样的难以忍受。
他走到冰箱里,发现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只好用支付宝点了份外卖。在阳台上发了一会儿呆,想起自己听不见门铃,便把大门打开直接站在那里等,穿堂而来的冷风带着冷峻的夜的气息。站了好一会快递小哥才终于来了。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快餐,吴邪打开电视想看看晚间新闻。像看哑剧一样地看完了。便关了电视躺着沙发上,奇怪的是,一躺下,干涩的眼睛就开始淌泪。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把这个房子作为抵押的话,估计还能从银行里贷到不少款。加上卖画的钱,在从小花那里借一点的话,应该勉强能凑个大概。
说起来,房子估值的事情,如果要最快,只能找小花帮忙了。
小花是解雨臣的小名,两人祖上沾亲带故,小时候也一个巷子里住着,玩得挺好的。只是后来小花高中回了北京读书,两人的联系也渐渐淡了。只听说后来他毕业了便很快地接手了家族的生意,现在主要做房地产的生意。前年吴邪去北京开画展,巧得很竟然在画展上重逢了,便又热络起来。
所以吴邪在杭州的这套房子也是他帮着选中的,装修方面也出了不少主意,所以这套房子的行情,他最了解不过了。
吴邪想到这里,给小花发了一条短信大概说了一下。
没多久就收到了回信:我刚好明天要去杭州谈生意,谈完了我带银行的人去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