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甚至传一条邮件。他都会心安很多。然而张起灵现在正在的并不是美国、英国这样的发达稳定的地方,而是一个信号不发达并且混乱、充满恐怖分子的地方。
他随时有可能被一个人用枪指着脑袋,只因为他拍了一张照片。
他随时有可能被恐怖分子考上手铐,只因为他的证件没有被这方势力认可。
他·········
吴邪用力地摇了摇头,逼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看完新闻,今日也与往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他又有些不放心地查了查“中国记者伊斯兰国”也都是些过往的消息。即使那些事件与张起灵无关,但他还是看得惊心。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披萨,觉得家里有些闷。便换上外套打算出去走走。
在门口穿鞋的时候,小闷也走了过来,一声不吭,但似乎也想出门。与小闷这些天的相处,吴邪也发现小闷虽然很闷,不喜欢出声,但其实还蛮好动的,经常把东西翻得乱七八糟,最开始吴邪还苦恼了一阵,后来它不知怎么就“痛改前非”了。这些天一直闷在画室里画画,也没带它四处转转。
给它系上了项圈,一人一猫就出了门。没走几步就接到经理人的电话。他的经理人姓李,单名一个杉字,长吴邪四岁。吴邪一般喊他杉哥。在书画界是很出名的经理人,和他有固定的合作关系的艺术家好几个都是横扫各种奖项、声誉远播的大家。所以吴邪前段时间被李杉主动联系的时候还很受宠若惊了一阵。
“吴邪,你的画准备得怎么样了?”
“杉哥?恩已经画好了。你明天后天有空来我这里一趟把把关吧。”吴邪道。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好像暖意一点一点地被注回冰凉的身体里面。
“恩好。那明天下午两点我过来。”
“好。”吴邪挂了电话,想了一会,又拿出手机拨了另一个号码。
“喂?天真?”在巨大的摇滚背景音里传来几乎是吼着的京片子。
吴邪有些无语地把耳朵远离了一点手机。
“回来这么久终于想起胖爷我啦!”音乐声渐渐地变小。
“这大白天地你就到酒吧去,胖子,你也太颓废了吧?”吴邪调侃道。王月半,吴邪大学四年的室友,最铁的兄弟。没和这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用胖子的话说:吴邪从头顶到脚底都是艺术细菌。而只要和胖子待在一起,他也会被这个老北京带出一身的地痞流氓气息。
吴邪也挺奇怪的,自己几乎不说脏话,但是和胖子在一起的时候就忍不住会学他说上一两句。似乎胖子激发了他除却艺术家之外的另一个人格。所以和胖子待在一起吴邪总会觉得很轻松。什么烦心的事情也不用想。
吴邪打车到市中心,又半个小时才在名为“一间”的酒吧中找到了已经在吧台喝得微醺的胖子。他一看到吴邪,开心的嘴角一直往眼角靠,几月不见也完全不见清减。
“天真啊,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啊,出去玩不叫上胖爷也就算了。咯。”他说到这打了一个酒味浓浓的嗝,“连电话也不打一个,还,咯”酒味都要把吴邪的熏醉了。“把不把胖爷当朋友!”
吴邪把已经站不直的胖子扶回座位上:“你这大白天就醉成扶不上墙的烂泥是怎么回事失恋了?”
“失恋?”胖子把脸凑得很近,眯着眼睛似乎在确认这个人是不是吴邪,确认无疑后才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胖爷这么玉树临风英俊倜傥,怎么可能失恋。就是今天上午调酒的小姑娘长得太好看,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哈哈。”
几杯?吴邪冷笑着扯扯嘴角。
胖子的酒量他向来是知道的,大学几乎是喝遍天下无敌手。醉成这样,杯字必须换成瓶字。
“你要喝什么?”胖子拍了拍吴邪的肩膀。
“一杯鸡尾酒吧。”吴邪点得随意,想着如果这里也有茴香酒就好了。
“说吧,最近发生什么了?”一边说着一边却蹲下身去逗小闷油瓶。“你什么时候养了个儿子?这小模样我总觉得似曾相识啊。”胖子拿手摸着小闷的头,而这只猫却完全不搭理他。
吴邪有点心虚:“什么儿子,这是闷油瓶。”胖子是他所以朋友里面唯一知道闷油瓶的人。别看胖子总是一副不靠谱的模样,但对朋友却很真诚,掏心掏肺地。当初吴邪最开始几乎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时候,他总是无条件地支持吴邪。吴邪有一次就忍不住和他提起了这段旷日持久的暗恋。
☆、某人
他至今都记得,大三的那天晚上两人在租的画室的天台一直喝着廉价的啤酒,吹着夏日的晚风,看星辰一点点绽放出沉寂清冷的光亮。胖子难得安静地听完了这个故事,深深地抽了一口烟,然后吐出一连串的烟圈:“天真你,真的是傻。”当时吴邪差点没一脚把胖子踹下去。因为他听见胖子又说了一句:“不过我很欣赏你。”
“咳咳”吴邪咳嗽两声:“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打消你帮我介绍对象的念头。以后也别再开我和阿宁的玩笑了。”阿宁和吴邪是同班同学,挺爽利漂亮的短发姑娘,毕业了以后也会常来吴邪的画室里逛逛。如此明显的暗示吴邪却完全把人家当朋友,把胖子看得那是一个急,觉得自己这兄弟长得挺好也有才华,怎么情商低到这个地步,就老是开他们两的玩笑。希望吴邪早点开窍。
“天真,”胖子突然有点严肃的,“以前是我错了。”
吴邪一愣:"哪错了?"要胖子承认错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以后转移目标,不再给你介绍妹子了,介绍汉子。”胖子一脸郑重,吴邪却想把手里的玻璃瓶子往他脑袋上来一下敲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吴邪和胖子简略地交代了一下这段旅途与和张起灵的重逢。
“天哪这么巧的事情竟然真的有。”胖子酒意都退散了一大半,惊讶地合不拢嘴。“天真你小子行呀,老天爷都帮你。”吴邪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了笑。他没和胖子详细说两人在一起的真正经过只是一句带过,省得又要被胖子这老不正经调侃一番。
“然后呢?”胖子听到两人在耶路撒冷待了好几天时,一脸懵懂:“他人呢?怎么只剩儿子了?”看着吴邪怀里一副不搭理人的模样的小闷油瓶。
吴邪一巴掌拍在胖子的肚子上:“别贫!让我说完。”
“好好,大画家吴先生您说您说。”胖子肚子灵活地一收。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他是战地记者吗?他现在·······在伊斯兰国。”吴邪说完,却良久没等到胖子吱声,“他说过他会回来的。我相信他·······我就是一个人憋着难受想和你说说。”胖子却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把吴邪怀抱里的小闷都挤得发出不满的声音。
“天真同志,这么久以来一个人支撑辛苦啦。我代表组织向你保证,希望的曙光就在前方!”他一口标准的京片子,说得也是些不着调的话,吴邪却有些莫名地热了眼眶。
☆、无效信
张起灵:
你最近还好吗
这是我写给你的第几封信了呢?我也不知道。它们已经挤挤攮攮地塞满了我的抽屉。如果你再不回来的话,可能就塞不下了。这么多这么多的心情,我多想现在就分享给你。
我闭上眼睛还可以看见,你就站着阴影与光明的分界线,踮着脚,微微低着头垂目,就像是受难的耶稣。我用了很大的功夫,才终于决定去画完那幅画。画它的每一天我都像一个疯子,有时我会忘记了吃饭喝水,有时候把黎明的日出当成日落。我几乎只用最细的画笔来描绘。所以它至今都没能完全完工。我想,或许我可以像我喜欢的那位艺术家一样,一天画上几笔,用一生去完成它。然而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像一个瘾君子,每日都想着如何获得更好的色彩光影效果,如何渲染出我所想表达的情绪。悲悯、不平、向死而生。
杭州的冬日就快要到来了。我的画展也如期地在进展中。
真希望你那里也一切顺利。我每天都会翻一遍你给我的相册。日子过得很快,也很慢。我不画画的时候,就在有阳光的沙发上重温一本旧书,小闷油瓶常常陪着我,它很安静,不爱说话。说起来,高中你看的每本书我几乎都看过了。是不是很傻?那又是另一个漫长的故事了。如果你愿意听,我下次讲给你。
你那里是怎样一番景象呢?远了我想象力贫乏无法想象出来。我也不敢去想。我最近有些失眠了,我得好好地照顾我脆弱的神经,然后大概最近作画时戴耳机的时间太长,上次耳鸣了,医生禁止我戴耳机听歌了还吓我说会出现幻听。我却想着如果能够幻听见你的声音,那倒是不错。
不知道怎么样去爱一个人。总是捉襟见肘地,像一个家徒四壁的主人迎来了贵客,搓着手想把一切拿出来招待客人,却发现自己一无所有。我不知道我能够给你什么。因为我爱上的那个你就已经那么好了。我害怕我的喜欢束缚你,可我又无法不去束缚你。我想让你有自由可以做自己席卷的事情,又想让你远离危险呆在我的视线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