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里,选拔名单便已确定,转天便开始训练。书院里的先生们也晓得这事,还特意将讲课的时间重新安排,每日都只在上午讲课。
马文才自然也跟在梁祝二人后头,他很好奇书院的龙舟是什么样。
结果叫他们都傻了眼,那不过是个稍大些的独木舟罢了,头尾的雕刻也极简单。马文才差点叫出来,就这个破烂还指望能赢?发挥主观能动性前可还得考虑实际情况啊!
等桡手们都上了舟,马文才更看不下眼了。一队大个子挤挤挨挨地坐着,连腿都伸不直。龙舟左摇右晃,仿佛随时都会倾覆。
他眼珠一转,突然有了个主意。
等这次训练晃晃悠悠地结束,马文才便拉着祝英台和梁山伯说起自己的主意。
梁山伯听了眼睛一亮:“若是真能成,那可就太好了。”
祝英台有些无奈,笑着说:“你要是想,便去做吧。若有什么事儿,我、我和山伯肯定帮你。”
马文才主意一定,立刻跑进书房里写写画画。第二天一下学,便跑去找周先生。两人关起门说了半天,终于笑意盈盈地出来。
很快,书院里贴了张告示,此次书院参与龙舟竞渡之事全权交由马文才负责。
书院里一片哗然。马文才是书院里的名人,谁都晓得是会稽郡马太守的儿子,他们不免猜测,难道周先生是因为这个原因做的决定?
下学后,许多人便要瞧瞧这马文才到底准备怎么做。
马文才同样将学生们召集到居仁、由义两门间的空地,自己则站在准备好的一个石墩上。
他看人来得差不多了,露出一个可亲的笑容来,道:“在下知晓,诸位同窗可能并不信服于我,但文才只问诸位一个问题,是否想赢?”
众人还等着长篇大论呢,登时一愣,但很快纷纷喊道:“想!”“自然想赢!”“还用问吗!”
马文才点点头,手一抬,下面不自觉地安静了。
他道:“若是不想赢的,此时便可以先行离开了,在下不耽误你们时间。”
人群动也未动。
他接着道:“往年参加过龙舟赛的学兄们可在?”底下有人应了声。
马文才便问:“可否告知各位,往年书院都是什么名次?”底下又瞬间安静了。
他也没等有人回答,便道:“据我所知,书院最好的一年夺得了第十八位,最不顺利的一年,因为船体受损,没能走完全程。可是?”无人回答,众人便知道,这都是实情。
马文才笑容一敛,道:“今年,在下决心,带书院去夺那舟王的名号。”
“你如何能保证书院能成舟王?”有人不信。
“我若担保一定得舟王,你们也不会相信,”马文才道,“但我确信,一定会比往年好,让钱唐县的人都晓得,我们尼山书院不可小视!”
“好!那你说说,要如何做?”
马文才露出个自信的笑来,道:“首先,我将出资帮书院造一条新龙舟,不说装饰多有气势,至少叫它轻巧速度快。”
底下的学生都有些兴奋,此时也都晓得了,马文才总领这件事大约就和他出钱造舟有关系。真正的好舟,划起来平稳不费力,比赛中自然会有优势。
马文才接着道:“舟我已请人打造,这龙首龙尾龙身的雕刻色彩,诸位同窗若有好主意都可画了图来,这才是书院的龙舟。”
许多人一听眼睛就亮了,真正能上龙舟比赛的还不到三十人,大多只能看个热闹。有这么个参与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兴致也更高了,都眼巴巴望着马文才,听他继续安排。
马文才等议论声消了些,继续:“这龙舟赛是整个书院的事,所以在下已决定,请书院各位先生、所有书童奴仆均参与选拔之中。诸位若有不同意的,也可自行组织,用书院原先准备的龙舟。县里比赛前我们先比过一场,谁胜了谁去那西陵湖。”
学生们对请先生们参与并没有异议,但确实有一些不同意与奴仆们竞争的,觉得跌了身份。这些人皱着眉头相继离开,有的嘴里还骂着,说马文才此举有失身份。
说来好笑,马文才身为一个世家子都不觉得请奴仆参加有失身份,这些寒门庶人反倒满心牢骚。大多学生倒也平和,最重要的是,出钱的说了算啊。只是这次再想做桡手要比先前更难了些。
马文才不在乎这几个人,他笑笑,又抛出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虽然县里比赛对桡手数量有限定,每船不得超过二十四人,再加上鼓手、锣手与舵手,船上只能有二十七人。但,若是当日有人身体不适,总不能没有替换的。所以,此次组织的龙舟队里,将选出两位鼓手、两位锣手、两位舵手、三十二位桡手,还将定下两位教习。教习者,可以是队中人,若是身体稍弱,但懂得比赛与训练之法的,亦可担任。”
“这个好!马兄,选拔何时开始啊?”有人急不可耐了,喊起来。
“各位稍安勿躁,”马文才笑笑,道,“在选拔前,还是有几个规矩要先跟诸位商议,若无异议再参加也不迟,以免加入后产生不必要的不愉快,耽误了训练。如何?”
学生们纷纷应是。
“其一,有意参与选拔者,须得在今日酉时前完成,过时不候;
“其二,凡是入选者,不得无故退出,不得无故缺席训练,一旦退出或擅自缺席,将逐出舟队;
“其三,比赛日上舟者将在舟队中择优录取,即便入选时表现上佳,不专心训练亦可能最终落选;
“其四,每逢有人退出舟队,每训练十日,将再进行选拔,即便先前入选了,亦可能被淘汰。”
祝英台看着马文才侃侃而谈,风度翩翩,心中比自己做成了什么事还要满足。
第17章 端午(中)
马文才所提的要求并不过分,都是为了以后舟队训练和管理的秩序,所以学生们没什么可不满的,反倒都觉得他做事有章法。何况即使这次选不上,之后还有至少两次机会,当然只有同意的道理。
他满意一笑,道:“既然诸位都无异议,我也不多说。此次除了可参与舟队、龙舟样式外,在下亦有意组织些同窗从旁协助一应准备,也算为书院参赛做些贡献。此外,在下已投入了些银钱,也有意找些机会弥补一二,若有同窗有心资助,也可寻我,一应花费均由专人做账,待龙舟赛结束,将全部公布,诸位皆可从旁监督。”
他拱了拱手,道:“未时初起,将在此地开始舟队选拔,诸位有意者均可参与。多谢诸位同窗支持。”说完便走下那石墩。
众学生将他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问着各种问题。马文才高声道:“诸位,此次选拔方式到时将告知各位,选拔标准与入选者均会公告以示公正。至于其他有意资助或协助的,可以寻我的两个书童,章程均已基本确定。若还有疑问,再行商议。现在都散了吧!”
祝英台见他艰难,立刻拨开人群,揽着他快步走出来。
马文才衣服都被扯得有些松散,脸上不知是热的还是挤的,红通通一片,看得祝英台鼻子发热。
马文才兴奋极了,回到不厌居忙问梁祝二人他的表现如何。两人自是一番夸奖,尤其是祝英台,直说他头脑灵活,说话时也有气度,叫马文才心里跟喝了蜜一般。
由于时间较紧,几人匆匆吃过午食,便到了选拔舟队的地方。
空地里已经按马文才的要求,摆了些用具,不少有意参选的学生已经到了,其中还有些书童,正围着议论。
马文才瞧着时辰已差不多了,人也来了不少,拍了拍手集中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道:“在下略说明一下如何选拔。”
他指着占地最大的十几个装满水的大木桶,道:“龙舟赛中桡手需不停划桨,因此仅有力气是不够的,还需桡手能坚持全程。因此,需请有意做桡手的同窗们用木桨在这桶中划动一盏茶的时间,桶旁的仆役们将记录各位划桨的次数。只是这桨必须完全浸入水中划动足够距离,否则不得计入。以划动数量多者入选。”
“而鼓手与锣手,”他指了指另一边,有几面小鼓,“则需要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均匀敲击预定次数,越是均匀、越接近预定次数者入选。”
至于舵手的选拔,他请了一位曾在船上做过几年舵手的老船夫来帮忙,那测试过程有些复杂,只能看出来大约是测试反应能力和判断精准程度的。
待他说完,学生们大多都迫不及待地涌到那几只木桶边。只有几个身材瘦小些的,晓得自己力气不够,去鼓手、锣手那儿碰碰运气。舵手那儿只有一个人,肤色黝黑,马文才听说过他是渔家出身,可能掌舵上有些经验。
其实这些个测试并不像听起来那样简单。就拿锣手和鼓手说吧,看起来比桡手轻松许多,但要在一定时间内连续按一定节奏敲鼓击锣也很耗体力。加上几人同时参与,还要学会抵抗其他人节奏的干扰。
桡手那里的十几个桶边都坐了人,只听一声小锣敲响,几人立刻拼命划动起来。这一番声势浩大,桶里的水都被拨出来不少。看那十几人憋着劲的样子,周围人一圈鼓劲喝彩,已然有了些龙舟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