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组接受了这个建议。考虑到陈文锦的日常方便,专案组决定抽调女警随行。几个人选中最终拍板为三叔推荐的一个人,叫哑姐,是市局治安支队的老人了。她本身有法律背景,比较适合假扮新来的工作伙伴。同时她与三叔当初在治安联防有过合作,私交不错,几年前我第一次在杭州过年没回家的时候还见过她,我总以为二人有一腿。不知后来为什么不了了之了。
方案敲定后,汪局又例行啰嗦了两句,见我们都在收拾资料,也就闭了嘴,点点头就跟着张教授先走了。
领导一撤后我们便活泛起来,胖子一脸无趣地说:“机关下来的人就是麻烦,还港澳人士,在咱这还不是走咱的法?看他天天在值班室呆着也没啥意思,直接硬带进来算了。”
“港澳台同胞在内地犯罪的规则与外国人犯罪的规则相同。”潘子把文件夹打在他肩上,“你个法盲!”
“是不是一个国家?是不是?先从统一法治开始!”胖子不满地嘟囔着。
我从他身边挤过去,心道还硬带进来,你不见得打得过。
*
专案组的目光聚焦在下一步的行动上,终于夺回了一些主动让大家干劲十足。宣布散会后,行动组的成员立刻就散去了,只剩我们视频组的开车跟领导们回局里。
一路上我还在慢慢回味会前送陈文锦回单位时的对话。她的欲言又止里好像有很多故事,让我不禁对九年前的那个时间点发生了什么耿耿于怀。
还有杭州。三叔在会上瞪我的那一眼绝不是睫状肌抽筋。但他现在和汪局都还留在宾馆里,我也不好上去问,只能奢望他老人家哪天心情好了,给我解解惑。
回到办公室,才发现小花一直坐局里等专案组的开会结果。
见到他时,我脑子一热,就想问问他当年卧底的内情,因为从陈文锦处应该得不到什么了,如果小花知道——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算了,他是行动组失踪了一个人后才涉入案件顶替的,想也对内情不甚清楚,而且他对回忆当年十分排斥,我最好还是不要碰触逆鳞,毕竟年底奖金报表还掌握在他手里。
得知陈文锦没有见过闷油瓶,这个结果让小花很诧异。之前他一直怀疑自己是在以前的行动中见过闷油瓶,现在看来并不是。
之后我俩就大眼瞪小眼地回想到底在哪里见过他。由于我们两人一起共事的案子寥寥无几,一路回忆下来,也只剩一下一种可能性了。
“难不成他在学校里干过保安?”我瞪着小花道。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保安要是有这身手,老四他们偷摸跑出去吃宵夜肯定跑不掉。”小花冷静地否决了我的猜测。
“呃,会不会二食堂改造时过来当过建筑工人?”
“他好歹是一个董事……”小花放弃了和我对视,可能是怕被我拉低智商。
“也是哈,没准是计划给咱们投资建食堂还靠谱一点。”一提到食堂才觉得自己饿了,开整上午的会也是个累活。“走吧,吃点啥?”
“我有事出去一趟。”小花翻出一个手机看了眼时间,披上外套准备出门。
“你能在办公室里安安稳稳坐一上午,这会儿能有什么急事——”我拎上饭盒,看他还挺急的样子,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哦——找秀秀!”
他不置可否。我跟他一起下楼,在等电梯时不由地感慨了一句:“你这样的居然从来不谈恋爱,说出去,全局的人都不能信。”
“有家人会束手束脚。”小花明显不愿就这个话题多谈。从一楼大厅出来,他去取车,我转道去食堂。分手前他仿佛无意地瞟了一眼传达室的方向,眯了眯眼睛,晦涩不明地自语道:“你说,他为什么要天天过来呢?”
“谁?闷油瓶?”我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随即也觉得疑惑了。是啊,为什么呢?
第七十章
明面上的行动在有序展开,暗地里的小动作也没少。
自从汪局在会议上提了一嘴张家后,胖子就难得地上了心,找云彩了好几次,有时候还能和小花搭上伴,蹭人家的车去。不过对照他从前办案子时一贯的套话速度,这次的进展也忒慢了些,颇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这点色心色胆不知道人家小姑娘看出来没有。
最近三叔在忙年终审结,潘子去了湖南,第二会议室快成我们的天下了。终于在胖子又一次耀武扬威地回来后,我和小花把他堵在了会议室里。
“哎,那位同志,”小花翘着腿,在会议室办公桌后用笔帽点了点桌子,“公务时间泡妹子,年终奖金还要不要?”
“别呀,我这也是以破案为目的的接近啊!说起来和你们卧底行为是一样的!”胖子强词夺理道。
我堵在门边,反手把门锁好,听他着这么说,不由地嫌弃道:“你脸皮厚得简直可以去做防弹衣。”
“快拉倒,”胖子满脸自豪。“谁穿得下胖爷脸这么大的防弹衣?”
我心道这有什么可骄傲的?就听小花侧头,故作纯真地问:“好莱坞可以要走做特效吧。”
“领导啊,”胖子蹭到他身边坐下,哀嚎道:“领导您不能这样啊!您得走群众路线,要体察基层干警的工作生活情绪啊!”
“少废话,问出啥来了?”小花不为所动,用笔虚虚地在报表上比划。
“广西张家!”胖子看着小花面前的年终报表,不敢多贫,只能泄愤一般用水杯拍了下桌子,像是要说评书一样。“二十年前可不一般。”
“还用你废话。”我坐到他对面。
“打个比方,裘德考和张家比,那绝对是藩王和皇上两个级别!”胖子把白板上的地图扯了下来,给我们比划着看。
据胖子说,如果说裘德考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又涉足房地产的幕后老板,历经十数年发展成了一个“以商养黑”、“以黑护商”的庞大帝国;那张家就是当地一霸——老家主张盐城从一个小村落一点一点蚕食开始,没过两年就垄断了当地货运线路,开始凭借这些硬件走私、夹带毒品,甚至传言鼎盛时期他们还有自己的军火库、罂粟种植地和制毒工厂,设施相当完善,听说还有自己的医院,赶上一个小城市了。
“这算什么,”小花笑着插嘴,“听说裘德考他们组织里还有牧师呢。”
“牧师?怎么,他们出去火拼之前还要祈祷一下,主啊,请让我的对手开车都掉沟里去吧!”胖子玩笑道。
“不过他们玩这么大,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最近看的案例里也从来没有他们。”我努力把话题扯回来。
“要是都上了案子,他们还能继续嚣张?他们驻地隐蔽不说,办事还低调。再加上八十年代末轮到张瑞桐张瑞山那一代时,张家内部就有人想洗白,最终被打压了,不过还是因改朝换代动荡了一阵子,不然也轮不到裘德考占领西南市场。不过他们现在好像又夺回来了,花爷,你们的功绩!”胖子还不忘吹捧一下领导,小眼睛一个劲地向小花面前的报表上瞄。
“他们既然这么牛,还跟裘德考扯上关系干什么?不怕被抢跑了市场?”小花不动于衷,像是在估计裘德考现存的实力值不值得张家卖好。
“嗐,那不是听说近几年他们家分裂得更厉害,留在当地的渐渐不成什么气候,年轻一代的大部分都在外经商逐渐洗白,各种流言也就相应减少,到今天已经很少听到这样的负面消息了。不过,”胖子话音一转,“虽然没听说他们之前有往香港市场发展,但如果小哥真与广西的张家有关,他们可不简单。”
“云彩虽然有个当老民警的爹,但终究不是内部人士,能打听到的都是一些小道消息,难保没有夸张的成分。”我零散在本子记了几笔,没有太往心里去。“况且汪局也只是提了一句张家,还没有找到两家的具体联系,不能下定论。中国多少姓张的,湖南省厅张启山还姓张呢,难道也有关系?那他家的势力未免太可怕。”
“谁也没说就一定是真的,咱们不是以防万一嘛!”胖子给自己打圆场。“我说,要真的是,这人背后水深得很,你这样的小天真还是离远点。”
“我不会怀疑他,就像你不会怀疑云彩一样。”我把胖子的好意扔给了月老吃。
胖子一听就炸了:“他俩能比吗?!我跟云彩是什么关系,你和小哥什么关系?”
我只是笑笑,心说这俩还真能比,而且备不住你还比不上。毕竟我俩别说同居,亲都亲过了,你们俩手还没拉上呢吧。
“也不用太过担心,这类人大部分都有案底,一动手就会被查出来。”小花解围道。
“人家不会找查不出来的人动手啊?牧师都聘来了,还不允许人家雇两个杀手啊?”
“这要是雇来的职业杀手,怎么以前没有碰到类似的杀人方式呢?”
“每一票用不同的手法,这是人家的职业素质。”胖子拍拍胸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对了,花爷,我一直想问,之前‘第十一人失踪’,是因为啥?李四地案发前害怕却不敢找警察,陈文锦也是,你们当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