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已通过时代高架快到冠山隧道时,六姐的声音再次响在指挥频道里:“庆春路隧道交警巡逻时发现疑似目标车辆,目前已跟随,目标驶出隧道,正往鸿达路方向前进。交管部门通报说摩托车不方便上高速,要求我们尽快赶到。”
走庆春路不是不用上高速?我只是随便听了一耳朵,没想到闷油瓶突然来了一句:“动作太慢。”
话已出口,我再去关功放也来不及了,就听小花耳尖地问道:“小邪?你那边有别人在?”
“啊——”我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这个状况,说我硬拉着一个路人要带他上医院?那看来该进医院的就是我了。我求救一般看了眼闷油瓶,后者摇了摇头。我也只好睁眼说瞎话道:“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呃,好像听你在跟谁说话——说我们动作慢?”
没有啊姐姐!我心说这黑锅背的,一边还得对大部队解释:“我说我车速慢,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车,是吧?哈哈——”
话音还没落,仿佛是故意要否定我,好来为我的车正名一般,驶出冠山隧道时闷油瓶突然就加速了。我赶紧抓好扶手,心说有本事别让我帮你掏过桥费啊!真想打开车窗问上帝,为什么我身边都是神经病。
好在那边小花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们不想快,这儿又堵上了!”
他们还在主城区,这个时间了不堵才奇怪,要知道今年第一季度,杭州可是力压北上广深,成为中国“堵城”NO1的。
解释了当下处境后,小花又道:“不过你们也别担心,刚刚六姐已经联系汪局了,他正巧在萧山督导,说会带人继续追,你们注意联系。”随后他给了我一个新的指挥台号码。
“谁谁谁?汪局都出马了?”不怪我吃惊,能让常年办公室的汪局进现场,这嫌疑人得什么来头?吃惊之余,我好像看到闷油瓶的动作也顿了一下,但等我再看他时,他的姿态又恢复了一直以来的闲适,我摇摇头,心想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同时我们也通知了机场路交警在高速出站口设卡。”小花语气中带了点遗憾,道:“看你的了。”
我心道这回可没有我出彩的机会了,因为闷油瓶超车的技术太超出我想象了。有一些超车的时机我简直不敢想,真没想到我的破金杯居然有一天也能开出美国大片的效果。
我从来没试过用这车在高速上飙车,没想到感觉还不错,我把车窗打开,觉得自己有点没心没肺,有一种追不上就当郊游好了的心情。
汪局那边好像指挥权不太明朗,经常传来一片杂乱的声音。我心道一个做了半辈子办公室的老油条上哪里懂实战指挥,就听那边一片慌乱地说:“看到目标了!”
然后又是一阵“目标醒了!突然加速了!”
我追问他们在哪里看到的目标,却没人回答我。
这时我们已经快到机场了,闷油瓶车开得飞快,在三条高速上互换着,都不带减速看路边指示牌的。想想这1公里的路程内,我们愣是从沪昆转到杭甬高速,再从杭甬高速转到机场快速路,我看着导航都有点混乱,也不知道闷油瓶怎么对路况这么熟悉。
从机场高速下来,我们又绕到目标可能到来的城红线,开出去一段后在路口掉头,然后闷油瓶终于把车速放了下来,保持车子发动着停到路边临时停车带上。
“不会已经过去了吧?”我扭着身子往后看。他没有回答我,可能对我的质疑不太满意。
正说着,随着由远至近不断增强的警笛呼啸,有一辆出租车在路中央压着双黄线,以明显超出限速的速度疾驰而来!
“就是那辆车!”
就在我喊出口的一瞬间,闷油瓶已经松开了手刹,看准没有车的空档直接冲出去压白线变道加速,看后面出租车快要追上的刹那,在第二车道上突然转弯,呈四十五度角紧贴着出租车减速,同时一直高鸣喇叭,提醒对面车辆避让,一直把出租车逼停在逆向车道的人行道上才算完。
出租车司机大概这辈子也没遇见过这架势,一时也想不到急刹车然后后退避开的法子,危急关头为避开我们的车,只好紧急左打轮,结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车被闷油瓶带着,最终卡在死胡同里。
而就在他冲出去的时候,我早已解开安全带,在车还没停稳时,借着车子转弯的离心力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这时,唯一还能打开门的只有副驾驶,里面的人正想跳车逃跑,被我一脚踹在车门上又摔了回去。
尘埃落定,我掏出证件在窗户外面晃了晃,抱着臂踩着车门等支援过来。
三个嫌疑人被从车里拎出来之后,汪局才慢悠悠从指挥车上下来。我对他打了个招呼,他拍拍我肩膀,然后看了看“车祸”现场,连声道:“在局里总听三省说你脑子好,但对战差些,没想到你车技还不错,就这一招,有陆军的风范!”
我心道您还见过陆军开车?坐办公室里在电视上看的吧。当然我还记得闷油瓶在车上让我保密的态度,只能硬着头皮把这几句称赞接下来。
最终我没有和他们一同离开,而是和几个萧山的同志一起等着拖车来,因为金杯停的角度实在是太刁钻了,如果出租车不挪开,驾驶室的门是打不开的。可我又刚刚跟汪局说过谎,要是这时表现出进不去驾驶座,那就好笑了。
出租车被拖车拉走后,我打开驾驶室的门,这才发现,娘的,那小子又没了。
看看现场,我大概能推测出,他是趁我们的注意力都在目标车上时,从驾驶室翻到后面,然后从右侧拉门下车,借助车身本来的高度和人们的心理盲区离开了现场。
可是他跑什么呢?怕我找他赔钱?我心里的疑惑又多了一点。
再看这车,左侧撞凹了一块,前车灯就差那么几毫米就蹭上路边护栏了。我长叹了口气,算着自己的库存,心道,我还没说让你赔钱呢,这就吓跑了?
不过,经过这一役,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定论,那就是,这闷油瓶要么是给公家开车的,要么是开公车的——开惯了私家车谁他妈舍得这么撞!
第二十六章
即便得到汪局“修车费用全额报销”的保证,急着赶回局里开会的我也没有空余功夫把车送去修。
返程并不是一个愉快的旅程,自打我把车开上马路,就觉得交警同袍们一直在盯着我。我心道都是工伤,着便装也算是工伤。
第二天我和胖子就启程去了余杭。之前说过了,我们组又接了个电信诈骗案,只是与我一直在记录的这个案件关系不大,因此不再赘述。
但我还是要占用字数给大家汇报一下,不为别的,就是不想给你们一种除了手头案子之外,我们没有事情可做,天天都闲着,跟行政部门一样喝茶看报磕瓜子的感觉。何况这个案子进展还很慢。
不管怎么说,警察的形象毕竟是我们自己败光的,扭转形象还是要靠自己。你看我天天提到的就是那么几个人,因为局里确实没有几个顶得上的,因此每个人手头都差不多有两三个案子压着,脑子里要是没有个2G内存、四核处理器,CPU都转不起来。
不过,即便我们出门接另外的案子,这边关于被害人与湖北方面联系的调查也没有中止。
从邮局拿到的三张汇款单复印件上可以看出,汇款人一栏统一写的是湖北省武汉市人力资源与劳动保障局,出单号也是统一业务单号。
但当潘子联系他们时,办公室与业务部门互相推来推去,都答复说不知情,只说可能是工资福利与退休处的事情,让我们联系他们。由于我们没有说明是怎样的案子,他们这种态度我们也只好表示理解。
反正等出差取证批复一下来,潘子杀过去的时候他们肯定就傻了。
至于汇款单与工资福利处的关系,我们也从另外一路着手,在湖北省人事厅官方网站的政务公开栏中,查到了近年来湖北关于工资标准的红头文,很快就验证了汇款的来源。
在有汇款记录的这四年来,湖北省曾经两次提高最低工资标准:08年的时候,根据地区划分为三档,分别为:700,520和450;2011年12月第一次提高,分别提高到1100,900和750;而后是去年9月份第二次提高,最终调整为今天的1300、1020和900三档。
而这数值恰好与邮局提供的汇款记录上的金额变化相吻合。
因此问题就出现了,这个李四地是什么人?他与湖北有什么交集?为何他的人事档案中没有任何在湖北的任职记录,武汉市人事局却不间断地给他以最低工资的的标准汇款呢?
在与组里通电话时,组员的口气里透露出找到突破口的兴奋,我却隐秘地感觉到一种不安。因为这件事是很奇怪的,你想想看,一个横贯四省——啊不现在是五省了——的凶杀案,从吉林到山西到四川到青海再返回浙江,五个省并不接壤甚至相隔甚远,结果案件的突破口居然出现在了第六个省——湖北。
可以说是取了个平均值吗?借用胖子的话来说,也就是中国能满足这地理跨度。这案子要是照搬到日本去,不仅得出国,还不得出了海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