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只说了半句就住口了,我们都没有听清,只好追问道。
这也不怪我们耳背,因为小花说话时有点犹豫,本来声音就小,再加上嘴里还吃着东西,平时他很在乎这些小细节的,可能是想到重要的东西才说了出来吧。
但是小花摇摇头,不打算说下去了。
“甭想了,甭想了啊!这人杀一次就走了。”胖子玩手机玩的不亦乐乎,摇头晃脑地开解我们道。
他这模样让小花都难免好奇了。只见小花上下打量他一阵,好奇道:“你跟谁发微信呢?聊这么开心。”
“他这个样子有一阵了,从十一长假左右就开始了。”我在一旁解释道,只可惜他防范的太紧密,我突破不了防线,不然就可以多爆料一点了。
“调戏淘宝客服呢吧!”潘子也在一旁打趣道。
“别泛酸啊,告诉你们,当然是妹子,都约好吃饭了!”没想到这时候胖子倒不藏着掖着了,一脸炫耀道:“就是上回天真英雄出手解救的那三个妹子,花爷你当时出现场错过了。”
我们三个脸上的表情这时肯定出奇的一致。
小花闻言看了看我,为我抱不平道:“那人家也该和小邪联系啊,怎么是你勾搭上了呢?”
胖子连看都没看我,轻蔑道:“指望他勾搭?你问他有那个脑子吗?”
我心道谁面前摆一堆案子的时候,还能想到这个啊。就听小花补刀说:“小邪,你也是,你也够年纪了,怎么都不着急呢?”
这话题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我看着他,心里转了几个念头,心说要找个借口,三叔我是不能比了,赶紧拉出潘子当替罪羊,道:“那么着急我干嘛?潘子不还没找落呢吗?等他定下来我也不急。”
“我能跟你比吗?我大老粗一个,城里姑娘能看上我?”无辜躺枪的潘子闻言赶紧解释道。
我心道我比姑娘还娇气,城里姑娘更不能看上我了。
当然这话不能当着小花的面说,不然他该以为我在含沙射影,要是回头给我穿小鞋就麻烦了。我也不是怕他,但任凭谁在午睡的时候,有人在旁边故意开功放打俄罗斯方块,都会受不了的。
***
在火车站送走潘子后,胖子要搭我的车回家,说是要为随时可能到来的约会整理一下仪表。
“撞得真狠呐!”胖子缺席了上次的追缉,上车前特地绕我的车走了一圈,嫌弃道:“不是胖爷说你,你就不能去修一下吗?”
“回来就去余杭了,哪里来得及?”我解释了一句,缩在副驾驶上就不想动了。“马上就送去修。”
“一路上你看他们看胖爷那个眼神,啧啧,好像我开的是个茄子!”胖子发动车子,还不住的抱怨道。
哪有就撞得那么凹!我心里反问道,口中却顺着他的话道:“那是不是应该对称着再来一下?开个葫芦显得你多有八仙的气质!”
“那还得找人再给你这车开个瓢,改造成上下分体式的,等赶上内涝的时候还能水陆两用。”胖子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劝我道:“赶紧换辆车吧,小型车9月起都免检了。”
“那怎么还不赶紧把你车展上那车开回来啊?”我反问他,心道别总想占我便宜,虽说油钱给报,但是其它保养费用也不低,别总让我替你养车。
“胖爷马上就有家室了,这就无所谓啦。你还是要在外面继续招蜂引蝶的,是不是应该稍微在意一点形象?”他还一个劲地试图教育我道:“每一次的遇见都是一次机会,跟你说,这就叫做缘分,可遇不可求。”
饭局上把话题逃过去了,却没逃过胖子的追杀。我没好气道:“碰上你的都是孽缘。”
“你知道什么叫孽缘?”胖子对我的说法嗤之以鼻,道:“想来的时候不来,不想来的时候甩不掉的,那才叫孽缘!”
我心道这比喻真不错,说的好像是女孩子每月特有的一种生理活动。
把他送到家后,我把车开到南山附近一个相熟的修车厂,想到少有享受公款修车的机会,就顺便嘱咐他们把其它以前被忽视的毛病也修一下。然后我信步返回,试图抄近道走后门,从延安南路拐进中国联通前面的旧藩署巷子。
这时,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出现在车辆管理所旁边那种植着低矮灌木的大理石花坛上,他那抬头看天的姿势,让我立刻懂得了什么叫做“孽缘”。
第二十八章
那个闷油瓶坐在花坛上,一脚踩在花坛边上一脚着地,用老姿势抬头看天。也不知道是担心天掉下来呢,还是在思考着怎么回到外星系的家乡去。
我保持着一脚迈进巷子的动作,停滞在旧藩属巷口,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抱头蹲下去的冲动,心说这货怎么阴魂不散的。
只是当时的景象给了我一种无言的震慑,直到今天,我几乎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在我看到他坐在那里的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闯入了一个独立的固定的世界里,这里没有风,也没有任何流动的物质,比如时间和思想。
那时我距离他最多只有六七米,行进的前方是车管所旁边静谧的小巷,而身后,则是临近晚高峰时,车流和人群的嘈杂。
而我好像站在两个世界的交汇处,进退两难。
这个认知让我一时有些胆怯,不敢再往前走。因为不知道会走到哪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往前再走一步,身后的世界就会从此关闭,不再打开。可能是他追车时展现出的技能太高,让我不太敢招惹他。
做了一会心理建设,我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与他照面,绕道去正门。不过,我定在那里这么半天,他的姿势一点都没有变,我真想问问浙大美院还需不需要人体模特。
我最后冲他的方向望了一眼,已经打定主意要转身离开,决定以后不再管这种事情,没想到手中的手机却响了。一时间独立的世界被打破了,闷油瓶也被惊动了,转头就看到了我。
这突然的变故将我定在原地,手下意识按掉了电话,随后才反应过来随时待命的职责,于是再把手机拿出来看,发现来电显示是胖子。
我盯着手机,努力做出打回去的样子,借以避开闷油瓶的视线。等了一会,胖子没有追着打过来,应该不是有急事或者新的案子。
没事就不要打电话啊,我有点迁怒于他。这时候闷油瓶已经收回了视线,可是我也不能走了,毕竟都被人看见了,再转身就走,显得有点刻意了。
于是我又开始了和前几次碰面一样的对话酝酿过程,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奇妙。
说实话,我在旁边看他的时候心思可活络了,光看吐槽的花样就知道自己心中的各式联想层出不穷,奈何不知怎么一面对他就词穷。
最后我还是打算以套近乎的方式开口。我走近他,先笑了笑,试图创造出一种欢快的气氛,道:“前几天追击的事情,谢谢你帮忙。”
见他没有反应。我想想继续道:“不打算告诉我你的来历吗?”
依旧没有反应。我锲而不舍道:“反正失忆肯定是假的吧。”
然后我就顿悟了:电话接不通不能总赖服务商信号不好,更有可能是你自己被人家拉进了黑名单,设成了拒接。
一想起老痒还能问出个“忘了”来,我就觉得自己很失败。但真要靠把他逼烦了才得到个声响,我又不想这么low。
这人真是,唉,有人话多招人烦,有人不说话也很招人烦。
我感觉有点烦躁,抬手扇了扇风。最近西杭秋老虎发威,气温一直在28、29度附近徘徊,据说明后天还可能达到30度,让已经换上春秋服的我们叫苦不堪。因此,虽然已过了下午五点,暴露在阳光下还是挺热的,而闷油瓶还穿着几天前的长衣长裤,我看着都替他热。
于是我换了个方向,问道:“你现在安顿下来了吗?有地方去吗?要知道,即使拆线了也有很多要注意的事情——”比如注意个人卫生,我有点恶劣地想,“——这么热的天,跟我去处理一下吧。”
我感觉,即使我对着车管所门口的狮子说话,也不会比对着他说话得到的回应少了。
也不怪他不想理我,因为自从吴山第一次见,几次来往我一直给他留下的都是挺没用的印象。但话又说回来,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是挺弱的,但是警察应有的资源又不缺,开口请求帮下忙会怎样?
我想放弃了,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说出话来语气也就有点重:“你在这儿坐着等,就会有人接你回家吗?”
说罢我仿佛是解气了,最后看了看他,转身要走。就听他突然在我身后站起来,轻轻叹了一口气,接道:“去哪?”
我立刻回头,简直受到了惊吓,他倒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示意我继续走。我心道您是延安路上买T恤的大妈吗?使用“扭头就走”技能还能再减20大洋?
同时我也抓紧时间回想,到底自己说的那句话触到了他的回路,让他如此简单就答应了我的要求,或许以后可以作为突破点慢慢渗透。但是无论怎么想,好像自己说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