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前一后上了公交车,直到他坐我身边我还有点恍惚。但当我试图再挑□□话题,他却没有再理会。
我看着两人倒映在车窗上的侧影,心想难怪总有些上了年纪的人抱怨说,现在的年轻人天天没有干劲,无所事事,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我面前这个人就是他们最得意的例子。
大概是终于被人信任的感觉让人心情很好,胖子再来电话的时候,我立马有了闲情逸致,准备和他多贫两句。
没想到接起来的第一句话他就吓住了我。只听话筒那边传来胖子兴致高昂的号召声:“可算接了。走啦,小天真!跟爷约会去!”
“跟你——啊?!”我赶紧把手机拿远一些,心道什么情况,新聊上的姑娘不理他,就换做折磨我了?
胖子的声音老大不耐烦,抱怨道:“跟胖爷怎么的?说话时候语气能不能活泼一点,别跟叫你去火葬场似的?”
胖子的声音有点大,车上有人在看我了,我只好捂住话筒轻咳一声,道:“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这么热的天让我动弹,没美女,毋宁死。”
“瞧你这觉悟!”胖子嫌弃了我一句,保证道:“怎么没美女?三大美女都等着见你呢!这事儿胖爷可想着你了,够意思吧?给点面子,给点面子行不!”
三个啊,我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道胖子还真会打我的名义。不过我可不吃他这一套,心道人丑就是要多做好事,转念一看身边的闷油瓶,又觉得把自己骂了进去。
“行吧,你说吃啥吧?”
“都有美女了,你怎么能问这么低俗的问题呢,吃什么重要吗?”胖子正努力挽救他的钱包,道:“你这个年龄正应该秀色可餐!”
我打断他,纠正道:“不对,我这个体型正应该无肉不欢。”
“行行行,给你吃好的,别回头抓个偷车贼还要胖爷去堵门!”胖子为了借我的名义,也是拼了。“海鲜自助还是澳门豆捞?”
我拿着电话,听他在那边翻团购的鼠标声,忽而想起闷油瓶刚拆线,近几天医生嘱托有忌口,就对他道:“海鲜不行。”
胖子那边抱怨了几句,大概是嫌我事多,又提议道:“日本料理?”
我想起生鱼片,拒绝道:“生的不行。”
胖子那边传来摔鼠标的声音:“服了你了,干锅、香锅、火锅呢?”
我还是一贯的回绝他:“辣的不行。”
于是胖子彻底炸了,冲着话筒喊道:“你谁啊,我是不是打错了?你平时和我抢食堂都没有忌口的,怎么今天比人家妹子事儿都多?!”
“我带个蹭饭的。”把他惹急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我赶紧出主意道:“你也别找这些高大上的了,就去我家附近的饺子馆多好?离她们校区也近,晚上也安全。”
胖子骂骂咧咧接受了我的建议,挂了电话继续查团购去了。我看看旁边的闷油瓶,心道要是带去蹭饭,穿这身可不行,把他热着倒是其次,问题是再把人家妹子吓到,胖子一定会收拾我。
车停在小区门口,我特意带他走了个边门,以防和老痒打照面,不然光解释就要多费一番口舌。
带他上楼的时候我感觉挺新奇,这还是我这房子第一次有非警察非家属进门。不过,一般人领陌生人进门的顾虑我倒没有,毕竟这里四壁空空,最值钱的大概就剩我了,好在他也弄不走。
把他领回家后,我专门把四月份集中训练时发的作训背心长裤找出来,想着反正也没有警号,穿一下也看不出来。
然后我把衣服塞给他,指了浴室的方向,示意他自便。随后我就去翻备用钥匙了。
等他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我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一股欣慰感。怎么形容呢,感觉作训服上的弹性纤维在它的衣生里终于找到了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第二十九章
觉得闷油瓶和作训服很搭的不只是我。当我们提前去饺子馆与胖子汇合时,胖子也以他那浅显的见识表示了惊叹:“我去,小天真,这不是咱四月份——哎呀呀还是得说,这衣服你穿着,就像倒卖警用品的小贩;他穿着,就像来查倒卖警用品的警察一样呢。”
我着重打量了他的肚子,语气真挚地提醒他道:“你穿着好,跟路边等活儿的民工似的。”
这次聚餐时机不巧,正赶上周日晚餐时分,人比较多,外加我们订得晚,因此没有要到包间,只好坐在外面靠窗户的六人卡座。我们把一边留给了姑娘们,三人挤在另一边。闷油瓶看上去就是个不会没事找事的主儿,我直接让他坐在了最里面,然后胖子为了展现他抢着付账的风范,就坐在最外面。
甫一坐定,胖子就凑过来跟我耳语道:“说句话怕吓到你,刚才我看到花爷进去了。”
“不是吧,这么巧?”我顺着胖子的指向探头看了看。
“天真你说,以你对花爷的了解,一会要能抓住他,有没有可能讹他付账?”胖子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心道你有胆子让他付账?小心你的奖金。
没等多久,姑娘们也到了,笑嘻嘻地跟我们打过招呼,很大方,有点大四学姐的范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闷油瓶谁也没有理会,独自望着窗外发呆。
不过姑娘们也没计较,只是好奇地打量了他一会,之后呼朋引伴地去洗手间了。
我有点看不下去,对闷油瓶低声劝道:“你好歹搭理人家一下,没准回家的时候还能带个媳妇。”
胖子耳朵尖,开玩笑道:“然后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说罢自己干笑了几声。
这玩笑让我觉得不太舒服,不过闷油瓶好像没在意。当然,以我的道行,也看不出他有没有在意。
因为他上次追车的经过只有我知道,我有点摸不清他的来头,还是比较担心胖子得罪人的。回头处理他倒不打紧,别再把我连坐了。于是我对胖子暗示道:“他是失忆了又不是傻了,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那不是接着你说的吗,就许州官放火?”胖子还有点委屈。“熟了就知道了,胖爷不就这样。哎对了,确定是失忆了?”
“不确定,爱咋咋地吧。”我已经放弃套闷油瓶的话了。
“不过啊,不是胖爷说你,你把他带来干什么,”胖子抱怨道。“这可好,本来我身边有你在,就显得我的存在感低;再加上他,刚刚仨妹子根本就没有看我!”
我故作惊讶道:“这么多年在我和小花身边,你还没有习惯这一点吗?”
胖子用力扎开面前的一次性餐具,愤怒道:“你等着,一会儿她们回来,我就跟她们说你俩是同性恋!”
我不屑一顾,冷笑道:“要不咱俩打个赌。你要是说了,她们就更不看你了。接受吧,这就是社会现实。”
开饭后,三位姑娘还是有点放不开,话题需要我们来带。说来也巧,她们仨都有亲戚在当警察——秦海婷的一个叔叔在山东,好像还是个大官,没准都能和汪局攀上交情;云彩的爸爸在广西,也是个干部;秀秀的姑姑就在本地,在拱墅区局当科员呢。
三位姑娘本身对警察这个职业很感兴趣,席间胖子应景讲了不少关于出警好玩的事。其中不乏我当年在派出所时名声响亮的典故。这件事情每逢碰到陌生人,他都要讲一次的。
说来也怪,那些年我就跟身上有诅咒一样,普通打架之类的还好,只要是碰到民事调解类型的,逢处警必被投诉。
甚至有一次我在巡逻中,一个姑娘骑车撞到我,非要留电话说回头请我吃饭,我心说也没大事,就婉拒了。没想到回头就被投诉了。后来才搞清楚,人家姑娘撞我是有预谋的,就是为了要电话……
后来聊得嗨了,她们就开始问考警察的的待遇问题,其中以秦海婷尤甚。这时我才终于知道,当时在刑警队让她两眼放光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这张皮。
说实话,这姑娘脑子灵活,性格俏皮,确实是我应该会喜欢的类型。奈何在她眼里,这身海蓝色制服比我帅多了。
不过就算无人知晓地失恋了,我还是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她一直担心杭西是省会,总是在问:“听说你们这里要求很高吧?”
“不会啊,”我反复给她解释道:“我当时考杭西,也因为咱全省就一个公安类的学校,还是专科,人员肯定缺口很大。你要是想当警察,不如就留下,这边比北方好考一点,最起码比山东考试大省容易。而且今年对于本科生也开放户籍限制了,对你们也有利。”
“那考上了还要培训吗?”
“好像是有的。”我是系统学员,对这方面不太了解,不过平时也听别人聊天说起过。“为期半年,也不远,就在复兴大桥下面。”
“别听他说考试经验,明摆着就是脸加分。”胖子很不满我的解释,泼冷水道:“你们不知道吧,为了照顾市区形象,风景区西湖区那边的派出所和巡逻人员,都是看脸进的。”
正聊得起劲,就听一直沉默的霍秀秀在旁边插了一句道:“我姑就是警察,她说女孩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