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什么意思?难道江枫生的是三胞胎?”“不,你们看,小鱼儿活了!”
小鱼儿被灌下解药、在纷纷议论声中苏醒,醒来便问:“她们说了么?”听万春流答“说了,说花无缺是你的孪生兄弟”,便雀跃跳起,兴高采烈道:“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是天生的对头,而该是朋友、是兄弟,孪生的兄弟~”见邀月惊诧的看着自己,便讽:“猜不透我为什么活了?我的手段若被你猜透,便不算天下第一聪明人了~”又左顾右盼,问身旁的燕南天:“诶?无缺人呢?燕伯伯,您看见他了没有?”
冷场。
此言一出,气氛重回冰点。无人忍看燕大侠的表情,也无人愿答小鱼儿的疑问。只有邀月阴笑着移开三步、让出一条道,放这对兄弟“相认”。
“花……无缺?”小鱼儿忽见十丈外的空地上躺着个白衣人,立时收起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他近前。走近后见他身无外伤、展眉合目、似是睡了,便笑:“起来,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见他不起,便蹲下身摇:“醒醒,大白天的,怎睡在地上?”见他不醒,又似察觉出他脸色不佳,便把脉来听。听后眉头拧紧,忽又展颜笑道:“万伯伯,您何时也给他服了迷药?解药,快拿来一用。”
“他不用解药。因为老夫……并未给他服过迷药。”万春流隐晦作答。
“没服?”小鱼儿皱眉,又握紧无缺的手笑:“您在考小鱼儿么?他的手还是热的,怎会没服?您讲过,那迷药只能暂时抑住人的气息和脉搏,却降不了体热……”
“再多等一会儿,他就会冷透了。”邀月的插话冷得像冰,似笑非笑道:“聪明人,别再自欺欺人了。他死了,就在方才……”
“胡说!”小鱼儿暴怒反驳:“方才?方才我们还在比武!他明明赢了,赢得很漂亮!怎可能突然无缘无故的……”听见人群中已传出抽噎之声,只得承认现实,又厉声斥问邀月:“你杀了他?”
“我杀?我是怎样杀他的?伤在何处?”邀月笑,见小鱼儿一时语塞,便道:“袒开他的前心看看,你自会明白:是谁杀的他。”
拳印。小鱼儿乱手解开无缺的衣带、撩开他的衣襟,赫然瞧见他的心口上有一枚拳印。拳印紫红,有如锤记,拳力生猛,竟令无缺的胸口生生瘪下去一块!拳印处的胸骨和肋骨显然皆已碎断,里面的心肺碎成什么样子,已无法可想……
“嫁衣神功,果然名不虚传。这十成功力的一拳,足可断金碎玉,何况是人?”邀月见小鱼儿看得手足发颤、潸然泪下,笑得越发开心,道:“方才你偷奸耍滑、诈死吓人。无缺被你吓得正愣,便毫无防备的挨了你燕伯伯这一神拳。他的身子从你倒下的地方,高高飞起,落向这边。我虽把他接住,没让他摔在地上。但接住一看……他已睁着眼睛断气了!呵呵,哈哈哈哈!方才他死得太快,连瘀血都没来得及吐上一口,此刻只要轻轻一按……”说着便蹲下身、用双指按了按花无缺的丹田,立时有股黑血漫出他的双唇、又顺着嘴角流下。“再加两成力道,你便会看到他七孔流……”
“别碰!”小鱼儿红着眼眶喝止邀月。邀月却笑:“瞪我做甚?伤他的又不是我,而是你义薄云天的燕伯伯。我辛苦养了他二十年,你燕伯伯一招就要了他的小命。这大侠若是下手再轻些,你便可先与他相认一番,再看他七孔流血而死了……呵呵,哈哈哈哈!燕大侠不是总讲‘血海深仇、不可不报’,要你与人决斗么?如今你唯一的至亲被他无端端重手打死,死不瞑目……难道你就这样算了?!”
纠结。此言一出,场外议声顿起。该不该再战一场?有人说“该”,有人说“不该”,有人笑“小鱼儿根本打不过燕南天”,也有人怜“花无缺的确死得很冤”。小鱼儿咬紧嘴唇,虽不应邀月的激将,一时之间却也不愿再看燕南天。只低头替无缺穿好衣衫、系好衣带,以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燕南天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木然听着邀月的控诉、看着小鱼儿的大喜大悲,仿佛顷刻间老了几十岁。邀月春风得意,耐心等待这对叔侄的表演,却又凭超凡的耳力,听到了场外一隅的窃窃私语之声:
“你们看,移花宫小宫主的样子好奇怪。我盯她半天了,浑身亮晶晶的,站着一动也不动……”
“妈呀,死了!还是被活活冻死的!武林中谁有这么大能耐,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声不响的冻死她?”
“笨!除了邀月之外,还能有谁?可邀月为什么要杀她呢?难道她知道真相、要阻止比武,便被邀月不声不响的灭了口?”
“别逗了。为看一场比武的热闹,便要杀死自己的亲妹子?天下哪有这么蠢的人?除非她是个疯子!”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女人为情所困、因爱而疯,又有什么稀奇?”“哦?怎么讲?”“这邀月终年躲在绣玉谷里练功,本就没见过什么男人。好容易遇见了一个可意的、春心萌动,却又被自己的婢女占了先。情郎与婢女私奔出逃、开花结果、又殉了情。她恨不得把这两个孽种煮了吃,却不得不忍住厌恶、养花无缺二十年,便把她人生所有的希望和乐趣,全寄托在看这场兄弟互杀致死的热闹上……”
“互杀致死,她真想看么?瞧花无缺死后她那副难受相,跟死了男人一样。我看她是日久生情,见花无缺越长越像父亲,便把他暗暗当成了情郎,只想着情郎会赢,从未想过情郎会死……”
“怪不得,怪不得她极力撺掇小鱼儿找燕大侠寻仇。原来是想替情郎报仇,却又不好意思亲自动手,还怪扭捏的……”
“我怎么听说,这移花姐妹其实都钟情于江枫,还曾因此大打出手过,被婢女渔翁得了利,才又言归于好的呢?莫非这姐妹如今也都爱上了花无缺?情杀!宁可毁了情郎,也不把他交给妹妹!”
“得得得,越说越离谱。这两宫主若为花无缺争风吃醋,铁心兰又怎可能活到现在?”“倒也是。”“总之今日龟山一战,邀月已成最大输家。小鱼儿是个聪明人,就算有怨气,也是不可能真与燕南天动手的。而邀月处心积虑二十年,没看到手足相残的好戏,却既死了徒弟、又死了妹妹,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三个人来、一个人回……想想也怪可怜的。”
“可怜?妹妹是她自己杀的、徒弟是她自己害的,孤苦一生也是她自找!你们说对不对?”“嗯。不错。”“今日的决斗之事,咱们只要在江湖上一讲,我敢保证,这疯婆娘必成武林最大笑柄,足够大家聊仨月、笑半年的。哈哈哈哈……”
“嘘,小声点儿。小心她听到、灭你们的口!”“她敢!今日在场的有多少人?她能全灭了?况且燕大侠也在……”“疯婆娘行事,谁说得准?她连自己的妹妹都敢宰,难道不敢宰你?”“哼,宰我?先问过我手中这把九环刀!”
“唉,可惜了。近看起来,这小宫主还真漂亮,比她的凶姐姐温柔漂亮得多。我若是江枫,二十年前就选她。她真有四十岁么?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这明玉功到底是把人彻底冻硬,还是只在皮上结一层霜、里面是软的呢?”
掌风!
小鱼儿正垂眸为无缺擦拭血迹,突听掌风传来,抬头观瞧,却见邀月已不翼而飞,而燕南天则气沉丹田、运足掌力、直向他自己的胸口拍去!
“燕伯伯!别!”小鱼儿失声惊呼。燕南天却已收不住掌,被掌力震得口吐鲜血,身子摇摇欲坠。小鱼儿忙将他扶住,心痛哭怨:“燕伯伯,您这又是何苦?”
燕南天惨笑:“血海深仇,的确不可不报。大丈夫行事,必要敢做敢当……”
小鱼儿忙劝:“小鱼儿视您如父,并不恨您。无缺……他也一定不恨。要恨,就恨那设局的邀月!”
“你们都是好孩子。”燕南天老泪纵横,很是宽心,却见苏樱急急奔来,气喘吁吁道:“大侠救命。邀月疯了,见人就杀!”
“疯?”燕南天放眼望去,只见邀月在场下大开杀戒,招式凌厉,掌掌夺命。众人合力还击,却被移花接玉挡得自相残杀、同时倒下,连从背后射向邀月的暗器,也都被尽数返还到了发暗器者的身上。几招下来,众人不敌,溃散奔逃,但跑得最快的人,往往也是最先被暗器射杀的人。
“气迷心窍、走火入魔?”燕南天大惊,但此时再想起身与邀月对决,却连站都再难站起。
“总之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运功疗伤。”小鱼儿背起花无缺、搀起燕南天、欲带苏樱暂且躲避,没走几步便被杀红眼的邀月拦住了去路!
“你们先走!”燕南天拔剑出鞘,扑去与邀月搏命。小鱼儿虽不愿走,却被苏樱强拉着逃下了比武场。
小鱼儿见场下死伤甚众,连铁战也死了,忽似想起了什么,惊问:“铁心兰呢?你可有看见?带她一起走。”见苏樱默不作声,似不乐意,便低声道:“无缺若是在,一定会去寻她。”听苏樱还不言,便气呼呼道:“我自己去找!”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