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却不识好歹的撅嘴道:“可错的明明是老兄你,为何要我认?”
“我错?我哪里有错?!”梦魔火冒三丈,瞬时也想朝小鱼儿甩黑闪了,却听老者道“让他讲”,只得听着。
“老兄错在眼神不好、认错了魂。”小鱼儿终于逮到了说话的机会,神气活现道:“方才老祖宗‘言史’言得精彩,老兄你听史听得入迷,我便一直没机会讲:老兄你前半夜在临湖居认错了魂,错把我兄弟的魂魄当成侯爷、勾来了‘君’门。我此来‘君’门,本意正是来送真正的侯爷与老爷子团聚,顺便接我兄弟还阳的。”
“真正的侯爷?真正的侯爷在哪儿?”梦魔一脸诧异。
“当然是这把剑。”小鱼儿笑着掏出了怀中的碧血照丹青,道:“你既知‘侯爷遗剑’还在被揣我怀中,老祖宗也命我‘拿丹青再杀小司命一次’,自然该想到:侯爷已变回剑的形状,而鬼车接来的,是我的白花……”却见身旁的棺盖突然“轰隆隆”的打开,那身份不明的“兄弟”,正睡在沉灵玉棺之中。
223 毁灭三界
陌生的白发公子。
小鱼儿与梦魔正争执“谁认错了魂”,忽闻棺盖声响,忙挤去棺边观瞧,却又吃了一惊:棺中睡着一位俊美的白发公子,身穿一件银白锦袍,衣饰华丽、贵气袭人,远看其样貌轮廓,很似白花,但近观其五官细节,却又与白花有着微妙的不同。颧骨略高、双眉略粗、喉结略大,而且个子没白花高、皮肤没他细、睫毛也没他长。老实说,并没有白花长得阴柔秀美。细想起来,除了第二世那芳华绝代的霸王美人之外,白花的确是丹青这几世之中,最漂亮的一世。这或许与移花宫的环境和明玉功的修习不无关联……
“美极了,俊极了,看得你们自叹弗如,认为他比你们那娘气的兄弟帅多了,对么?”老者见两个小鱼儿木立不语,已乐得皱纹全开,自喜道:“这才是丹青的原貌,朕当年比他还帅……”
“噗”。小鱼儿听言笑喷。梦魔却拧紧眉头道:“老爷子,大事不妙。那华佗怕是没诊错,侯爷怕是……怕是真快不行了!”
快不行?小鱼儿被如此一提,果然发现棺中人气息微弱、浑身发亮,与忘魂塚里小白自燃前的症状十分类似。又见他右手乌青如炭,便撩开他的袍袖来看。
“华佗说得没错,您的龙气果然有毒!”小鱼儿见丹青的臂上紧绑着一条粗绳,绳以下的皮肤已全部发黑,忙将这右臂抬起、示于老者的眼前:“您方才碰过丹青的手,对么?您看,比被蛇咬了还厉害!”
“放屁!”老者怒骂 ,却听梦魔也捧着一本书急禀:“不好,侯爷前半夜的确曾服下仙女送来的酒。难道这便是扁鹊所说的‘断魔酒’?侯爷果然已断了魔根、不能再成魔、生活在魔界了?”
“如此说来,华佗那‘只有炎帝能解毒’的话,也是真的了?”小鱼儿将短剑放在丹青胸口上,摇着他急唤:“丹青,醒醒。快回到这剑里来,我带你去找好大夫!快醒醒!再不醒就要魂飞魄散了!”见他毫无知觉,便问:“那神农殿到底在哪儿?怎么走?我背他去!”
“背去?明明有日行千里的鬼车,干嘛要背去?这沉灵玉棺既能定魂,还是让侯爷睡在棺中、连棺材一起运去比较好。”梦魔道:“神农殿就在西……”
剑尖!
这是第几次了?小鱼儿正全神贯注的听梦魔指路,猛见他惊睁双目、口舌顿住,胸前却多了一只碧绿的剑尖!梦魔的身子歪了歪、却未跌倒,只迅速裂作三团黑雾、窜向三个方向,却又被老者身后飞出的三条黑龙尽数截住、打入了玉棺之中!棺盖自行飞起、“铛”的盖上,就好像从未打开过一般。
“丹青,该吃药了。乖乖吃药,病才会好。”随着老者的一句阴森劝慰,棺中即刻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和一阵急促的叩棺之声……
吃药?小鱼儿被眼前的一幕惊懵,听到惨叫却猛然忆起了丹青在“舞”门里给自己的一巴掌,忆起他哭着责问自己“何曾见过一只二十岁的鬼,能喂饱一只一千岁的鬼?”心下生疑:难道这老爷子也懂言灵术,此刻正操控丹青在睡梦中啃食梦魔的魂魄,来补充灵力?尝试开棺未果,忙回首急劝老者:“老祖宗,那炎帝既能解毒,还是先送丹青去解毒……”
饮茶,阴笑不语。叩棺声渐弱。
“再信孩儿一次!孩儿必有法子解掉丹青的龙毒和断魔酒,再把他从神农殿平安的带回来……”
阴笑不语。叩棺声停止。
“我们不去神农殿了!先把棺盖打开!咱们另想法子!”
“另想法子?”老者听言终于不再沉默,而是笑道:“朕为何要另想法子?你以为,他在忘魂塚里拉你入伙,欲谋害丹青、刺杀朕的事,朕不知道?”
“你知道?”小鱼儿恍然大悟:“你知道却佯装不知,依然容他回来,用他、防他、试探他……方才你是在刻意装疯?此刻是在清理门户?”
老者邪笑:“他学会了裂魂术、隐身术,竟连避雷珠都搞到了手。朕若不再装得疯一些,又怎能一举令他伏法呢?”
“可,可他即使萌生过叛意,也只是当时的一闪念罢了。时过境迁,我看他今日对您既恭敬又孝顺……”
“既然孝顺,索性就为祖宗捐躯了吧。”老者抿茶笑道:“傻孙孙,你为何如此替他求情?难道你真以为,他是你的地魂么?他不是,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你的心魔而已。上次你杀他,可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呢~”
“心魔?”小鱼儿怔住。
“对呀。”老者笑:“他本为白花的五段魂气之一,失掉记忆、宿身于你的体内、在梦境中陪了你十年。又附身刺杀黑花失败、被你刺伤,飘到了朕这里。朕看他可怜,便撕了他几次记忆、教了他几回法术,放他去五道门里闯荡。没想到他闯来闯去,竟闯成了今日的模样,朕都快控制不住他了……”
五段魂气之一?他才是最后一个白花?!小鱼儿听言疯也似的去砸棺盖,却依旧砸不开,忽觉胸口一闷,有种强烈的感觉:梦魔死了,此次绝没有假。不由得潸然泪下,耳畔浮出了许多幻音:
“……拜我为师吧。反正你师父已有了一箩筐,也不在乎再多拜我一个。”
“……我这才明白,我算计了你,可老爷子却算计了我。”
“……谁崇拜他?若不是你想听八卦,又有谁会提这帮杀人魔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儿?!”
“……你若是比上天还聪明、还能干,又不服管。上天便会找个碴、把你劈死,以绝后患。”
“……我丑话讲在前头,老爷子的脾气可没我这么好。你若是惹怒了他,被腰斩弃尸于此,我可不一定会帮你求情哦~”
“……白帅的死讯传出。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真理:主上果然不是人,而是真龙天子。”
没错,他不是人。他坐上龙椅后,心中就只有利用、猜忌和杀戮,毫无人情可言!小鱼儿忆起梦魔的这句调侃,此时再去看碧血子,看到的已不是一位龙袍老者,而只是一只肤盖青鳞、发红如血的衣冠禽兽了。
“剑魔的地魂,是不是被你吸干的?”小鱼儿红着眼睛质问。
“是。”碧血子答得大言不惭。
“那水鬼是不是被你迷惑,才投了一万次……”
“没错。”碧血子抢道:“你既听说了这些,朕索性便告诉你全部:最初劝心魔去杀黑花的是朕,诱书仙自刎的也是朕。除此之外,朕还依生死簿找到了你第二世到第九世的骸骨,吸干了尸上的阴魄,才得到他们所有的记忆、变成他们的样貌、重集了九世的兵马……”
“禽兽!”小鱼儿大喝一声,欲拔剑诛杀魔王,一摸怀中却空空如也,猛然忆起那剑已被自己放在丹青身上、落在了棺中。又欲赤手空拳去搏命,却觉双脚被死死的钉在地上,不动了半寸,一时间竟只能以挥拳的姿势干站在棺旁了!心想:要完。
饮茶。
饮茶。
饮茶。
小鱼儿刺王的举动十分明显,原以为自己被定住后,一定会看到黑闪或黑龙,却见碧血子没有任何表示,只望棺慢悠悠的饮茶。等了半晌之后,终于沉不住气的问:“要杀便杀!要吃便吃!你还等什么?!”
“等什么?当然是在等丹青出来见朕喽~”碧血子不紧不慢的笑:“上次他夺书仙的舍,便花了好几个时辰,料想此次花的时间也不会短。但朕一千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这几个时辰……”
“夺舍?”小鱼儿暗惊,又笑:“既是夺舍,便是有输有赢。你怎知赢的一定是丹青?也许是梦魔。”
“所以朕才消了他的记忆,把他也变成一只‘魂器’后才锁入棺中的呀~”碧血子讲得眉飞色舞,似心情已好到了极点,对天狂笑:“断魔酒?不能再活在魔界?朕不能再碰他?必须送去神农殿?哈哈哈哈。姜王!一杯破酒,岂能难得倒朕?!”
欠抽。小鱼儿动弹不得,也气不到碧血子,只能狠瞪着他不说话。碧血子见状便笑:“傻孙孙,别呕傻气了,好像朕真杀了你全家似的。第二到九世不说了,他们本就只是阴魄,没有灵魂。你可还记得,自己有几个兄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