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苏樱泪道:“她一早就服了毒。死前告诉我:昨夜她求花无缺今日故意比输。无缺答应了。她便决心为无缺殉情……”
“两个笨蛋……谁要你们可怜!”小鱼儿听言心如刀绞,不由得顿住脚步,抚了抚那只搭在自己肩头、余温犹存的手,回望却见燕南天已扑尸在地,而邀月竟又阴魂不散的落到了自己身前!
“放下!”邀月面露凶光、眼神怪异,盯着小鱼儿的肩头狂吼:“他是我移花宫的人,你要把他拐去哪里?”
“你移花宫的人?”小鱼儿气得想拼命。苏樱却附耳劝说:“别与这疯子计较,咱们改日再……”话未说完,已被邀月的鬼爪镊住喉咙、提了起来!
“贱婢!你又说什么悄悄话,勾引我的玉郎?”邀月双目充血,俨然已把苏樱看成了月奴。
小鱼儿忙道:“放!我放!”将无缺慢慢放下,边放边想营救苏樱之法,还没想出,便听到了喉骨碎断的声音!
“你!”小鱼儿见苏樱睁目扑尸、香消玉殒,已出离愤怒,却又听邀月邪笑:“江枫,我杀了这贱婢,你心疼了?”
“不心疼,您杀得好。”小鱼儿忍住眼泪,指着地上之尸笑哄:“但我并不是江枫。江枫不正躺在您面前么?”
“面前?”邀月狐疑低头,一看清无缺的遗容,便扑到他身前,心痛道:“玉郎,谁把你伤成这样?”竟掏出玉女丹、硬塞到无缺口中,又扶他坐起、旁若无人的推背运起功来。
小鱼儿悄悄转到她背后,掏出匕首,猛刺后心!却在她转头时刺偏了。
邀月疼痛大叫,回身将小鱼儿扑倒在地,举掌便劈。小鱼儿忙喊:“别劈!我知道你的玉郎在哪儿!”
“玉郎?”邀月顿住掌,厉声逼问:“快说!在哪?”
“他……他……我看他刚上了黄泉路,要去地府,你妹妹也追了去。看来她此次是要与玉郎一路同行,抢先……”
“抢先?她怎么可以抢先?!”邀月狂躁怒吼。
小鱼儿附和:“是啊,您才貌双全、举世无双,玉郎本就该爱您。只要您也上黄泉路去地府,又有谁能抢得过您呢?”
“不错……”邀月听言竟顺意的点了点头,又皱眉思道:“但地府……”
“我送您去!”小鱼儿趁机一刃割喉,将她反扑压倒,一通狂刺,边刺边夸她“美若天仙、武功高强、一定会让玉郎爱得发狂”。邀月的身子被刺得千疮百孔,心中却似很满足、以诡异的笑容断了气。
“看,小鱼儿杀了邀月!”““哼,这女魔头多行不义、死有余辜!”不愧是燕大侠的传人,不愧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呜,谢谢江大侠,替我爹报了仇……”“江大侠智勇双全,侠肝义胆。峨眉对大侠心悦诚服。下一任武林盟主,贫道必推江大侠!”看客们见尘埃落定,纷纷赶来,围住坐在邀月身上、满身血点的小鱼儿,像在观赏一位打虎的英雄。赞美声铺天盖地,似要把小鱼儿淹没一般。
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我怎不记得?这大叔“燕南天”是谁?移花宫有“漂亮的小宫主”么?小鱼儿刚要问,便见门内的幻景变化、时光倒流,死掉的花无缺竟又站了起来!
站起的花无缺再次遭到燕南天迎面挥来的一拳,再次发愣。此次邀月却及时出手、带他闪离了拳风。邀月告诉燕南天:“别人杀他可以,但你却不能。因为他与小鱼儿本是一对孪生兄弟。”花无缺听言痛不欲生,便在邀月的暗示下,引剑自刎了。小鱼儿再次诈死缓醒、再次伏尸痛哭、再次诛杀邀月、再次被推作武林盟主。
时光倒流。花无缺欲引剑自刎,万春流成功的劝止了他。小鱼儿诈死缓醒,兄弟终于欢喜相认。邀月复仇失败、发疯跳崖。花无缺大惊去追师父,却被师父反身一剑刺穿了心口。花无缺第三次倒地身亡,小鱼儿第三次伏尸痛哭,第三次诛杀邀月,第三次被推作武林盟主。
时光倒流……
“这都是些什么?时光为什么总是倒流?他为什么总是死?我为什么总作武林盟主?”小鱼儿不愿再看纷乱的门景,疑惑的问。
梦魔猜:“这一世虽没有皇帝,却有号令天下的武林盟主,跟皇帝一个意思。所以花无缺依然在血祭小鱼儿的盟主之位,对么?”见老者点头,便皱眉问:“既然司命依旧在耍诈害人,花无缺依旧不得善终,您又为何会不再阻拦,任由这小子越赌越输呢?”
222 沉灵玉棺
墓室,玉棺。
梦魔此问一出,最后一道门内的幻景也散了,只变回为一间普通的墓室。墓室内幽暗静谧、别无他物,仅有一顶硕大的青玉棺。玉棺的玉石纯净、雕花精美,棺盖得严丝合缝,不知其中为何,只在苍绿色壁火的掩映下,显得愈发墨青寒凉……
“你看这沉灵玉棺,到正厅的那把龙椅,有多远的距离?”小鱼儿正瞅这玉棺面熟,便听老者发问,忙朝正厅的方向瞥了一眼,估测道:“大概……也就一百来步吧。”
“哼,正是这百步之遥,险些要了朕的老命!”老者气呼呼向那玉棺踱去,两个小鱼儿连忙紧随其后,听他讲述起了墓中的遭遇来:
“那日你许下那‘周详的愿望’,扬言要让司命‘无诈可耍’。朕听着有点儿新鲜,便问司命:‘此等愿望,你能否实现?’司命琢磨了半天,才低声答了‘能’。你见状更是来劲儿,连拍胸脯许诺:‘此次孩儿若再不赢,就任凭您生吞活剥!’朕看你自信满满,便又心软了一回,放你去投胎了。
于是在你走后的第二天,便有个鼠辈闯进陵来盗墓,竟还胆大包天的摸到了朕的近前、要移朕的灵柩。朕知道这是司命的安排,便没理他。他便把这沉灵玉棺从那正厅的高台上移下、移进了这间墓室,并在高台的原址上放了把龙椅……”
“原来如此。那鼠辈便是魏无牙,对么?”小鱼儿猜:“魏无牙不但闯进陵墓、摸金盗宝,还鸠占鹊巢的住了下来。此后他招揽门人、改扩陵墓,便创立了无牙门、当起了天外天的老鼠皇帝?”
“应该是吧。那群鼠辈成天在外面窸窣些什么,朕不知道、也懒得管。朕只知道:玉棺被迁离龙脉、受到颠簸、再一被开棺,朕的尸骸瞬时散为齑粉飘散,魂魄便只能宿身在这玉棺的石材中了。
此后朕便觉着越来越没力气、越来越困,整日盼着你回来禀报‘战果’,你却总也不来。渐渐的,再也醒不了了。直到某日你打开棺盖、将你垂死的兄弟放入棺身、还坐在棺沿上对他讲……”
“你敢死么?你敢死,我就敢吃。是不是这句?”小鱼儿惊问,心想:原来是那个时候!那时我们四人被困天外天。白花身受重伤,却与爹相谈不欢、负气寻死。我便把他放入玉棺、以死相逼,激他换黑花出来疗伤……
“哼,孬种就是孬种!”老者失望大骂:“往次你跑来时都已变成老鬼模样。此次朕一睁眼就见此情景,还真以为你此生开了窍、敢与他服毒殉情了呢!没想到……又只是说说而已。
他当时伤得很重,重得阳魄溢散。朕醒后立时发觉自己元神涣散、已近气竭,忙吸了这些阳魄、飘回高台、再宿身于龙椅上吸收地灵,才算定住了魂,却也元气大伤,几百年内,都无力再离开龙椅了。
朕躺在龙椅上前思后想,很是不解:怎么回事?朕明明积攒了千年的灵气,别说是离开龙脉二十年,就算是两三百年也不可能散!普通人根本活不了两三百年。朕怎就稀里糊涂的、险些睡散了架呢?虽意识到司命又耍了诈,一时却也猜不透他耍诈的手段。只得先蛰伏养气、静待时机,等元气恢复后,再设法查明墓外的真相……”
“然后您便巧遇了梦魔、赢走了他的魂形、亲自出墓查明了真相,对么?”小鱼儿心急的问:“老祖宗,别卖关子,这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可老者此时却偏偏卖起了关子,反问道:“怎样,事到如今,你还猜不到?”见小鱼儿摇头,便转脸问梦魔:“你猜到了么?”
“猜到了一点,却还捋不太清头绪。”梦魔皱眉答:“容孩儿再细想想。”
“不着急,你慢慢想。”老者说罢低身一坐,正厅的龙椅立时出现在他身下、把他接得稳稳当当。他坐稳后他又仰靠椅背、摊开左手,似是授课结束、要考学生,顺便要歇口气、喝口茶了一般。
梦魔连忙变出盏热茶、递了过去,又低头斟酌了一番,才谨慎作答:“依孩儿愚见,真相便是……我们所居住的‘江湖’,并不是真正的人间,而是地狱里的一间牢房,对么?”
“牢房?!”小鱼儿听得瞠目。老者却含茶颔首:“嗯,说下去。”
梦魔接道:“司命在地狱里找了间牢房,在房里布设幻境、仿造成人间的模样。再把我、花无缺、邀月、江枫等一干人犯的魂魄全关进去,并给我们五感的幻觉,令我们全都误以为自己是活人、活在人间、有生老病死。他安排二十年决斗的际遇,令花无缺死、我作武林盟主。又在尘埃落定后,给所有魂魄都服孟婆汤、令我们丧失记忆、重复同样的悲剧、永远痛苦,却不自知,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