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皱着眉头接过林君浩手中封的严严实实的牛皮信封,湿淋淋的手指在信封上晕开些许水迹。
娟秀不失劲力的笔迹,自己的名字被工工整整的书写在信封上,让他不经有些恍惚。
封泥上的刻章因为辗转多人之手显得有些模糊,只依稀可以辨得一个小小的"楚"字。
他皱着眉头,快步走到室内。掏出小刀挑落封泥,展开信纸后越往下读整个人就越凝重。
信读完后,白玉堂只低垂着头思虑了片刻。撩起衣摆丝毫不顾外面细密的雨丝,径自朝西苑走去。
秦子衿看着那抹素淡的背影慢慢地隐匿于重重雨帘下,咬了咬牙还是垂首跟了上去。
西苑不似他们居住的客房那样有人来人往的仆役伺候,相反的在白玉堂一行走来后却没有一个仆役。
展家的家主和小少爷得了瘟疫,病危垂矣这个消息早已在遇杰村传开了,自然所有人都只想着保命早些远离便是。
好在瘟疫并没有蔓延,乃至于展家的仆役们没有全数被遣散。
只是看着小侄儿那原本红润白嫩的脸蛋一点点消瘦下去,时而昏沉时而清醒,痛苦不堪。
不管是展昭,还是忠伯都是大为不忍。
白玉堂站在主卧房跟前,伴随着浓浓地透过朦胧的纱窗依稀可以看见,在重重帷帐后有一个身影孤立于床前。
身形瘦削,看起来是那样孤寂。
伸手附上冰凉的木门,却迟迟不肯用力推开。
过了不知多久,一只泛着微微凉意的手慢慢附上木门,秦子衿一贯清冷的声音里带着莫名的伤感"我可以医治。"
白玉堂缓缓转过头,漆黑的发上滚落的雨滴落在他缎白的鞋面上,留下点点水渍。
俊俏的五官因湿寒的气候显得有些凄寒,秦子衿收起油纸伞,抬起眉眼低声道"解毒之法就在白大哥身上,这种毒我们都曾受过迫害,虽然没有根除,但和我们二人之力压制住还是不成问题的。"
白玉堂低头思虑一会,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眯起双眼,冷声道"我想我知道这毒是谁所下的了。要救他们我们能做什么?"
秦子衿从腰间解下一个碧色的香囊,盯着上面繁杂的花纹,眸色沉了沉,有些不忍道"放血作引。"
白玉堂蓦的笑了起来,抬起右腕盯着皓白的肌肤,嗤笑道"看来这日渐沉重的残破身子还有点用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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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山巅薄雪映残阳,洁白的雪上镀上一层稀薄的光辉,他理了理身上厚重的朱色滚毛长袍就着此地便躺了下来。
一只白皙的手突然调皮的开始逗弄他颈上的火狐毛领,他起初只是不理只当玩闹。
渐渐的那只手开始不安分起来,或轻或重的揉着胸口。他有些不奈得皱起眉头,抬起手堪堪捉住那只作怪的手。
却惊觉那只手冰凉得不带一丝温度,可就算了那只手所带的寒意让他感到不适,他也不忍放弃。
他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那个他在心里念想了无数次的熟悉语调,却蓦然在耳边响起"丹辰,何以为杀?"
他放弃挣扎,依然躺在雪地上感觉背上的大麾渐渐濡湿,闭着眼睛笑着答道"以手中利器,斩尽罪孽。"
"何以为谋?"
"算无遗策,以表衷肠。"
那只凉透的手颤抖着离开他胸口,又复问道"何以为侠?"
他伸手抚上胸口,缓缓的睁开双眼,眼前美丽的雪景同身穿红衣的妙龄少女不复存在,映入眼帘的只是陌生的江南苏绣纱帐顶。
低哑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忧伤,回响在空荡的房中"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生死不悔。"
他抬手揉了揉抽痛的眉心,下床盯着铜镜中自己略显憔悴的容颜终披衣而起。手慢慢婆娑着袖角的金纹,抚了抚未束的墨发,径自撩起长长的帷帐向院门走去。
顶着深秋透着凉意的寒风赏了一会孤月,他静坐在屋檐上百般无聊地玩弄着袖中的玉石。
终于在接近四更天的时候,不外乎是地看到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子鬼鬼祟祟意欲翻过后门口的院墙。
他摇了摇头,抛了抛手中的玉石。一个翻身便略至男子跟前。
并不将男子诧异又带愤恨的脸色放在心上,手腕一翻,便将手中的玉石抛给男子。
朱色的衣袖划出一个血色的弧度,他看着男子接过玉石后被逼红的双眼,嘴角勾勒出熟悉的低笑。
"大义非勇者,不以私谋乱世。边疆戎马三千,胜负既定。纵使千般逃脱,也改变不了什么。"
☆、章七十四
章七十四
【堪尽尘世非通透,斯人离去莫强留。】
男子攥紧手中的玉石,抬眉怒视着立在身前的红衣人。浑身紧绷如弓弦一般,玉石尖锐的棱角近乎要在他的手掌间添上道道血痕。
红衣人依旧如同初见时那般令人动容。艳丽的长袍,如墨缎一般的长发,儒雅俊俏的面容实则看起来只是个看似单薄的书生罢了。
"谭殷,你且不用这般紧张。今夜月黑风高也适宜出逃,我不过是散步休憩,不会阻你。"
谭殷挑了挑眉毛,丹辰一身红衣似是因为他的低笑,在月色下灼灼生辉。
他只是呆立在原地,有些疑惑地看着明显一脸无碍的丹辰。
丹辰却只是低笑一声,抬头看了看漆黑一片毫无边际的天空。
右手使力托住谭殷的后腰,丹田一提气便带着他纵身飞过高高的院墙。
但纵使起跳的姿势再优雅,到了院门外面丹辰便没有了那个兴致去管谭殷的感觉了,尽管让他以一个啃泥的姿态着陆。
身子被重重的扔在满是杂草的泥土地上,口鼻间都是浓重的泥土味,让谭殷好不难过。
他慢慢的撑起趴伏在地上的身子,睁开微闭的双眼。
眸中的神色变得狠厉起来,快速的跳起来朝正好似闲暇静立于一旁的红衣人略去,同时伸手朝袖中一探。
玄色的袍色映衬着点点寒芒,在昏黑的夜色下夺人眼球,竟是从袖中掏出了一把短刀。
谭殷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以他一介文弱书生怎么可能杀得了计谋,身法皆不下于展白二人的丹辰。
可是不这样做,叫他整天被有着谭瑛的梦魇所困。还不如放手一搏,一死了之。
这样想着,握着短刀的手原本带着的轻颤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只有一心赴死的果决。
谭殷面目狰狞,手中擒着的利刃一寸一寸的接近心口,丹辰却依旧不为所动。
只是看似不在意的撇过头,整了整袖口。只将胸口的要害处更暴露在刀口下。
伴随着一声细微的裂昂声,紧接着便是一朵接着一朵的绛色花朵在丹辰左胸的朱色衣料上晕染开来。
谭殷站定脚步因愤恨红透的眼眸渐渐冷却,冷冷的看着顺着刀柄落到手心的温热液体,震惊的抬起眉,却在看到丹辰释怀的笑容后松开短刀猛地退后几步。
丹辰皱了皱眉头,唇畔却还是带着笑容一点点拔下胸口的短刀,将它扔到谭殷脚边。
"拿上吧,此去京都路途遥远少了防身利器,总是多几分危险。"
随着最后的话音落下,左胸的伤口处随着短刀抽离身体蓦的涌出鲜血来,丹辰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信手捂着伤处。
脚下一运气,谭殷只觉得眼前一花,丹辰便已经稳稳地立于屋檐上。
头顶那轮明月映衬着他火红色的身影,谭殷微微眯起双眼逆着透着寒意的月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一刀我受下了,权当我还了谭瑛的那条命,现今我还不能就这样死去,谭大人,你我约定吧……"
墨发在风中飘扬,丹辰带着些许破碎歉意的声音传入他耳中"过了冬至,待我从玉龙雪山回来后,介时丹辰这条命便由你随意处置如何?"
谭殷闻言俱是一愣,猛地抬头一看却发现周遭再无那个朱色的身影。
他盯着脚边还沾染着血迹的短匕,慢慢弯下腰拾起它,最后看了一眼这高高的院墙,叹息着隐于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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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几天呢?现在又是什么时节?
秦琤躺在榻上迷迷糊糊地想着,浑身都是彻骨的寒意,他挣扎着想要蜷起身子,可却怎么也动不了。
困倦的意识让他感到疲累,不如就这样放弃也好。怀藏着太多的心事,就这样睡去也好。除却烦恼,去寻心灵永远的寂静也好。
"快拿雪芝草来!"
凝碧苍白着脸,近乎用着浑身的气力斯喊着。眼前的秦琤脸色灰白,气息微弱,身体的温度叫她恐惧。
接过仆役递上来的药瓶后,颤抖着双手将药送入秦琤口中。微微沁着汗迹的手捂着他微凉的唇畔,她的眼角竟泛起了红嫣。
淡色的唇慢慢开合,冰寒的话语不带一丝感情"为了她你可以以身过毒,我不会动她。可若是你死了。我便要整个永安镇都为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