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坊的尽头蓦的隐约亮起了一盏宫灯,摇摇晃晃地朝二人行来,宫灯未至,一个温润且熟悉的嗓音却先在耳畔响起。
一身绛红官服的展昭,右手提一盏琉璃宫灯左手臂弯里搭着一件外衫,衬着宫灯微弱的烛火,款款而来。
两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早已暗沉下来已是到了掌灯时分。
杨楚玉似是无意一般看了眼远处缓缓打开的宫门。
再一瞥展昭正嘴角含笑地将手中的的外衫往白玉堂身上披,白玉堂苍白的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朱色,嘀咕着攥紧了衣襟。
她了然一般笑了笑,寻了一个理由准备告辞。
"杨姑娘留步,夜深雾重请点上灯再走吧。"
说着展昭递上了手中的宫灯,杨楚玉也不多想,浅笑着接过宫灯,温言道"多谢。"
一步一晃,摇摇曳曳的烛火同那个妙曼的身影一起渐渐消失在了廊坊尽头。
白玉堂抓着前襟的手指渐渐松了,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慢慢的隐入夜色中,同一片黑暗融为一体,只留下摇摇一豆烛光点亮漆黑的夜色。
"猫儿。你说以后会在哪里再遇到她呢?"
展昭替他理了理散乱的衣带,手顿了顿。脑中蓦的闪过几天前的画面。
那个少女一身淡雅的紫衣,端坐在开封府大堂手中捧着刚上的热茶,唇畔有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风轻云淡的说着一个又一个诡辩的计策。
"杨家一门,不论男女老少,最后怕是都宿在万里边疆,化为战场上的一缕英魂罢。"
他叹了口气,手中打了一个绳扣。慢慢直起身,看了看远处御花园渐渐熄灭的灯火,心里却突然变得感伤起来。
"当年杨家战死金沙滩的七位少将军如此,今朝的杨家女将们也会有那样一天。"
白玉堂尔然一笑,拉着展昭慢慢挪动步子往宫门走去。
"我终是明白自己方才为何觉得杨姑娘如此熟悉了,原是她同子衿亦是那么相像。"
展昭有些不解的看了眼白玉堂,脚下的步子却未曾停下。
白玉堂抚了抚颈子里的玉牌,故作高深地向前走快了几步"一样的为了信仰而活。"
展昭了然一般微微一笑,那个身在千里之遥的江南女子,穷其一生亦是只为一个回答。若是说她只为一个信仰而活也不为过。
只是……
"子衿姑娘,怕是终其一生也换不回那个答案。而……杨姑娘明白世事无常,一切随遇而安对她而言都是行不通的,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气概。这才是这二人明明有些相似,却又有一些不同的地方。"
白玉堂回过头,有些玩味的看着目光飘渺的展昭突然上前捏了捏他白净的脸,恨恨道"几日不见,展大人这识人的本事倒是长进不少嘛,尤其是对女子……"
展昭忍着颊边的痛楚,强行扯出一个微笑"玉堂教训的极是。"
白玉堂听罢,似乎很受用的样子,恋恋不舍地放开手下滑腻的肌肤,拍了拍展昭的脸,转过身晃了晃身上展昭那件玄色的外袍,嘟囔了一句"好冷,走了。",看了眼他,便头也不回的朝宫门走去。
展昭揉了揉被捏得微微泛红的右脸,心里却是欢喜的。好熟悉的口气,还真是从回京至今难得碰上除了淡漠清冷以外,这样孩子气的他。
嗯……刚才好大的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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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天色尚好,正是万里无云,晴空万里的好气候,可开封府却颇有些焦头烂额。
包拯站在开封府的后堂,来回的踱步。漆黑的脸上尽是化不开的忧虑。
几声轻微的起落声,在寂静的后堂里显得分外独特。
包拯猛地回过头,堂内果不其然立着一名身材挺拔的绛衣男子,正是展昭。连忙沉声道"展护卫,如何?"
展昭一步上前,从胸前掏出一个布包,掀开布包却是一个小小的瓷瓶和一只同体雪白的酒盏,随即解释道"这里面是两日前的宫宴上,玉堂同圣上共饮的那壶女儿红和当时玉堂所用的酒具,卑职特意从御膳房连夜盗出。"
包拯接过布包置于方桌上,忙唤来了公孙策验毒。
公孙策捻着胡须,用银针验了验毒,又着手看了看放在一旁的酒具。
展昭在一旁瞪着一夜未睡的大红眼,心里却惦念着那个此时正安心坐在开封府大牢的人。
"这酒无毒。"
展昭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了,要知道之前他是该有多大的勇气才可以亲手给那个依旧笑得淡漠无比的人上枷锁。
"大人……既然玉堂的嫌疑已经排除了,卑职这就去放人。"
包拯皱了皱眉,也不去计较展昭话里过于亲密的称呼,只是有些无奈道"展护卫莫要心急,待公孙先生说完亦去无妨。"
公孙策撩了撩花白的胡子,很是爽朗的干笑了几声,道"无妨无妨,牢内湿寒展护卫早些去,白护卫也可少受片刻苦楚。"
说着也是笑着看了看一旁的包拯,包拯皱着的眉头一松,无奈的摆了摆手"你且去罢,剩下的事晚点我再教公孙先生说于你俩。"
展昭眼前一亮,明显注意到包拯说的并不是你而是你俩,心里蓦的变得明快多了,重重应了声便风也似的匿了行踪。
待展昭走远后,包拯这才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不成气的寻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无视公孙策若有所思的眼神,低声道"先生想说什么,本府都明白。然今日还是公事重要一些……"
被戳穿心思的公孙策摸了摸胡子讪讪地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换作一副严肃的腔调。
"方才……属下都一一验过了,不论是圣上饮过的酒也好,还是白护卫用过的酒盏都无毒。已然白护卫是无碍了。"
他看着桌上瓷瓶上圆润的釉纹,继续道"但圣上龙体内有微末的毒素残留引得呕吐不止,却已然是事实。"
"御前房的膳食也没问题,那么问题怕是就出在那日圣上用膳时所用的餐具上……"
作者有话要说: ....... 越写 我 反而越回去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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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四
章六十四
开封府大牢,阴冷湿寒。加上已是深秋,从半开的天窗里透进来的风亦是带了一股寒意,吹得人不由得瑟缩起来。
白玉堂抬头看了看狭小的天窗外遥遥一片天,低眉接过牢头特意受嘱送来的食盒,唇畔溢出浅笑。
轻轻的揭开食盒盖,不大不小的盒中却一一摆着他最喜爱的吃食。
上层是他最爱的一小碟栗子酥,芝麻同糖卤都好好的用纸包在一旁,更衬得这个买点心人的良苦用心。揭开下层却是一碗白饭配着一只乌黑的瓦罐。
白玉堂歪着头,轻手轻脚的挪开瓦罐盖,一阵腾腾热气夹杂着浓浓的香气扑面而来。
透过浓重的热气定睛一瞧,却是一罐乌鸡党参汤。撇开油花,轻抿一口。
若不是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囚衣,他近乎要忘记自己还身在牢中,自己那番淡然的上锁入狱,倒是白白教其他人操碎了心。
暖哄哄的鸡汤似是有生命一般,一股暖流只往心里涌去。近日里变得越发畏寒的身子也渐渐暖和起来。
用罢膳食后,他捻起一枚栗子酥正准备入口,耳边却听得细微的响动。
随即眨了眨眼睛,又复侧躺在满是稻草的床上,大声喊道"有菜无酒,食不知味。"
伴随着一声熟悉的低笑,一身绛红官服的展昭步态轻快的走到牢门前,一边熟门熟路的开锁,一边低声道"这两天辛苦玉堂了。"
白玉堂从床上翻起身,淡淡的撇了一眼展昭从身后的包裹里拿出一件湛蓝的外衫,瞅着外衫洗的发白的衣料和上面参差的线头,一瞧这外袍便是展昭的,当下心里便有些不大欢喜。
展昭徐徐展开外衫,抖开衣襟却不见白玉堂有何动作,只得叹了口气将外衫搭在肩头,径自摸出钥匙替他卸下铁铐。
一边心疼得替他揉了揉有些泛紫的腕子,一边无奈的低声道"先前来的匆忙未曾来得及去你房里寻一件像样的外袍,只得先找了一件展某家常所着的衣衫。牢内湿寒,这囚衣却又如此轻薄。玉堂锦衣加身惯了,可莫要嫌弃就好。"
白玉堂挑了挑眉,没有多说话,也没有收回手。只是由着展昭握着,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疏离像极了入狱前的那般神情,却叫展昭心更疼了。
"玉堂,你就是怪我也比现在这般冷淡好。"
白玉堂不为所动的神态,冻的青紫的嘴唇和红肿的手腕。就像是根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细密的扎在他心上最柔软的地方,不会流血只会让他难受,煎熬。
"朝中早有人对我心存芥蒂,今日就算无事,明日定然还会有别的把戏。这事你本没错,怪你何用?"
似是不忍心展昭这般自责,白玉堂抬手抚了抚他紧皱的眉头,放软口气还想说些宽心话。却蓦的呛出几声咳嗽,一声比一声重。
原本白净的脸上也染上一层病态的绛色,右手捂住嘴唇弯下腰去,却也无法止住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