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楚玉却是目光一凛,清脆的话语里却是带上了厚重的寒意"天波府纵然有天波府的不是,然自有陛下定夺,也不劳丞相大人费心。"
那股寒意直将丁谓刚准备说出口的话硬生生逼了回去。
展昭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半跪于他身旁的杨楚玉,明明是一个小家碧玉的漂亮小姑娘,身上带着的气息却是独属于天波府的那股冷冽,处变不惊。
"杨家的女儿,果真有当年佘太君的风范。杨楚玉,你方才说那些话,却又提及边关战事是何意?"
未曾想仁宗却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反倒是颇有欣赏。
杨楚玉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没几人可以看清,但白玉堂绝对看到了她淡色的唇畔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楚玉并没有冒犯陛下的意思。"她缓缓抬起头,黑亮的眸子里闪着莫名的光彩。
"陛下可曾听过,大周天后武曌,刚入宫时言谈驯服太宗烈马一事?然此事同日前陛下愿同西夏蛮夷议和一事道理是一样的。"
"说下去……" 仁宗看杨楚玉的神情越发深沉,似是在心里掂量着这小小的将门之女有多少能耐一般。
"铁鞭,铁髽,匕首三物。用处只有一个那便是让烈马臣服,若是使尽浑身解数依旧无法驯服,那么就用匕首割断它的喉咙让它再也不能使坏,断断没有给一头畜牲做出让步的道理!"
杨楚玉的声音宛若泠泠珠玉,话语里带着的深意却着实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胆识。
仁宗先是不多言语,喝了一口案前酒盅中的甘甜的果酒这才放声大笑几声。
"好,好一个不给畜牲做出让步!穆将军,你教出来的孙儿果真厉害!"
最边上的席位前,站出来一位身着皂色戎装,年过半百的妇人,一头青丝皆已白,却依旧不减当年英姿,正是天波府如今的当家两朝元老,穆桂英。
"哪里哪里,是老身家教不严,叫玉儿这小丫头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不要责罚。"
仁宗对杨楚玉的欣赏之色却是形与其表,笑道"这丫头说的话,朕到是在意的很。"
穆桂英说到这句时,原本跪伏在御驾前的包拯等人也是直起身子,朗声道:"臣恳请陛下,收回同西夏议和的旨意。"
"陛下不可!这再同西夏那帮南蛮继续纠缠下去,唯恐吃了败仗介时民不聊生,这罪责……"
丁谓抖了抖嘴角的花白胡子,却是镇重其是将拒绝议和的利害说的头头是道,一会功夫便有几个主和的官员站了出来。
穆桂英将手中的龙头杖猛地击向地面,指着主和的几个官员,厉声道:"你们这帮吃软饭的文臣哪里懂的边关情况?我的孙儿怀玉,在边关拼杀时,你们又在哪里,现在打了胜仗正是趁胜追击的好时机,你们却要低头去把老百姓的钱送给那帮南蛮子!"
虽然上了年纪,穆桂英却依旧保留着当年的火爆脾气和果决的处事风格。
众臣一时间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展昭低笑一声,双手作拱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陛下,方才杨姑娘说的着实很有道理。陛下可以体谅微臣同开封府不责罚微臣失职之罪,为何不可体谅边关军民呢?"
仁宗皱着眉头,看着他面前跪倒的一群人,宫宴开始不过几株香的功夫,为何会发生这么多事?
白玉堂趁热打铁,一把撩起宽大的袍袖,学展昭做了一拱,道"陛下!边关有杨大将军同杨少将军镇守,定然会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请陛下相信臣女的爷爷同兄长!"
仁宗苦笑一声,凝视着跪在案前的杨楚玉,那双眼睛里真满是让人钦佩的不惧。
像极了当初战死金沙滩的那些儿郎们。
"呵,包卿,展昭,白玉堂。你们三个真是做了一个好圈套让朕跳。罢了罢了,你们起来吧。"
展昭同白玉堂对视一眼,在庞藉和丁谓愤恨的目光下,只将包拯扶回席位,自己却又退回杨楚玉身旁,撩起衣摆复又跪了下去。
"陛下若是不收回旨意,展昭同白玉堂愿陪杨姑娘就这样跪下去!"
白玉堂看了眼跪在地上腰杆挺的笔直的杨楚玉,越过她便能看到驻着龙头杖站的笔挺的穆桂英。
最后视线却又回到了展昭身上,展昭也在此事回头看向他,两人之间似有默契一般。
他忍着冰冷的青石地透进身体里的凉意,回给展昭一个熟悉的微笑。
"陛下,您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又何必如此犹豫?我和展昭这小小侍卫性命是小,边关千万的军民才是大啊!"
他还是放不下家国,放不下百姓,放不下包大人,只要一句话,他依旧会义不容辞的施以援手。那么他白玉堂也没有资格抛下一切远走高飞。
只有展昭的地方,才会有他白玉堂。
只要他展昭愿意做的事,他白玉堂亦是相随。
作者有话要说: 生日 欢喜欢喜中......
于是放一章来了~~ 咩哈哈哈 章六十三正在进行时哟~~
☆、章六十三
章六十三
他们在等,等年轻君王的妥协,在赌他的那颗赤诚爱民之心。
仁宗似是没有多在意白玉堂的话一般,只是皱着眉头,目光在展昭,白玉堂和杨楚玉三人不停的来回扫。
四周一片寂静,几乎无人敢大声喘气。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着三人。
一步错,则满盘皆输。
然今日就算冒着当场被诛的险,这件事也要成,否则……将会给宋朝百姓加重多少负担。
不知过了多久,仁宗微微眯起双眼,状似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沉声道"朕信天波府一回。"
杨楚玉仿佛得到了大赦一般,抬起头,清淡的嗓音中带着些许欣喜"多谢陛下!"
仁宗低笑几声,看了看御驾前仍是煞有默契跪着的三人,终是笑道"朕都应了你们,你们还不赶紧起来?"
展昭这才同白玉堂相视一笑,杨楚玉站起身也是冲展昭和白玉堂抱以感激的浅笑。
仁宗亦是一笑带过,三人也就跟着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前。
这最危险的时刻,终是以最完美的结果落下帷幕。
酒至半酣,仁宗更是大放言辞毫不吝啬对天波府的赞词。更是命侍从取来了一直视若珍宝的白瓷琉璃盏,要同群臣对饮。
白玉堂低笑着象征性的敷衍了几次,便借口离了席位,出了御花园园门。
信步走在空荡荡的廊坊间,耳边繁杂的喧哗之声渐渐变得越发空远,身边没有了展昭。
没有了他婆婆妈妈的关切之语,心里也变得像是丢了什么一般不安。
天色渐暗,宫宴也算是要临近收尾。
他扶着廊柱,夕阳微弱的余晖的越过重重宫墙,在他玄色的官靴上落下袅袅一缕,却是这深沉的宫苑内难得的温暖。
"宫苑深深觥酧错,流年脉脉寄故思。"
如此落寞的诗词,如此凄婉的女子低吟,却叫白玉堂有些怜惜起来。
他抬起眉,果不其然在廊坊的另一头发现了孤身一人的杨楚玉。
不像前几日到开封府商议时那般足智多谋,不像刚才在仁宗御驾前那般凌厉,无谓生死。
现在倒是更像她这个年纪的少女一样温婉,变得鲜活多了。
仿佛意识到白玉堂再看自己一般,杨楚玉抬起头,淡淡一笑,迈着步子走到白玉堂跟前。
"杨姑娘。"
白玉堂微微行了一个礼,亦是含笑问候。
杨楚玉略微扬了扬眉,低低做了个福"楚玉多谢白大人此次相助。"
"何必如此客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白某还是四品朝廷官员。只是白某却未想到杨姑娘竟能有如此胆识……杨门女将果真不减当年风采。"
杨楚玉也只是笑笑,巧妙的避开白玉堂的虚赞"楚玉所做皆是为了边疆的爷爷同兄长。"
白玉堂看着杨楚玉沐浴在缕缕夕辉下淡漠的侧脸,却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远在千里之外江南小镇的某位女子。
究竟是哪里相似?他却怎么也寻不到相似之处。
"更深露重,眼瞅着宫宴就要结束了,白大人还不回席?回的晚了怕是展大人会忧心。"
杨楚玉低笑着,示意了一下远处一盏一盏接连点起的宫灯。
白玉堂闻言眸色却是一凝,这件事已是开封府和陷空岛不外传的家事,难道自己和展昭表现这么明显?
"呵呵,白大人不用这样看楚玉,方才跪在御驾前白大人怕是身子不适脸色很是难看,展大人也是看在了眼里想是很担心。只是白大人没有注意到而已……"
就凭这些许细节,她竟能这层关系堪堪点破。不得不说,果真是心思细腻,观察入微。
"楚玉是一介女流,也不曾知晓什么情爱之事。虽然不知道二位究竟挂念到了什么地步,但是……楚玉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看到真正属于你们的未来。"
白玉堂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少女,清秀动人的容颜下的那颗心虽然让人琢磨不清,但……她定然是个善良的人,这样想着心里也就觉得舒服多了。
"展某,这就替玉堂谢过杨姑娘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