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杀手 (Barrett)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Barrett
- 入库:04.10
向其非手扣着车门把手,没使劲,看着他们俩等个答复,贝斯手思考了两分钟,最终抱歉道:“不好意思啊。”
池衍站在一旁,烟抽下去半根,没接话,但也没走,一脸看戏的模样。
路边司机又摁摁喇叭,勾着脑袋吆喝:“是你们叫的车不?还走不走?”
“我不走了,”向其非转头弯下腰对司机说,一只手扶着包,语速极快,生怕自己话没说完身后的俩人就跑了,“您正常开,车费该怎么算怎么算,钱我从软件上付。”
“得,您自个儿取消好吧,”司机不耐烦,大手一挥带上车窗,最后一句话从玻璃缝里往外钻,同时挤进三个人耳朵里:“以后商量好再叫,大半夜折腾人,神经病吧!”
向其非再转身,脖子到脑门全红透了,只希望没人能看出来。
“我不是神经病,”向其非解释,酒精熏得他眼框也泛红:“也没骗人,我们真见过。”
两次跟池衍对话,都要经历这么一个尴尬的场面。放在以前,他可能就想要不然算了,签个名而已,也不是非得今天,反正还有下次。可对象换成池衍,向其非是真的没那么肯定还有下次。而且那两个人也全然没有糊弄他的打算,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一点儿都不带装的。
池衍伸手出去掸掉烟灰,低头笑了一声。向其非看他笑,如同得到鼓励,索性破罐破摔,不要脸道:“你们要不然就骗骗我也行,不费什么事儿的。”
阿闹听乐了,还没点头答应,便被一直杵在旁边没动静的人打断。
“可是我记得啊。”池衍抽掉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扔在地上踩灭。
向其非没料到竟然是池衍如此配合:“......谢,谢谢?”
“不是骗你,”池衍双手插进外套口袋,似乎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事儿,让向其非的这些混乱的情绪在一瞬间变得多余,“我记得你那会儿还说让我千万、千万别忘。”
第4章 醒酒糖
在新开胡同口的路灯底下,池衍说得两个“千万”加了重音,语气倒像是在笑话他。但无所谓,他没忘就行。可等他把手从兜里拿出来,跟向其非索要纸笔的那一刻,向其非开始觉得自己脑子在冒泡。
只计划回家两天,估计还会花掉一半时间跟爸妈煞有介事地去下个馆子,再搞个小型出游,带上家里养的两只大傻狗,找个野海滩撒撒欢儿。剩下的一天有个还没定下来的同学聚会,总之绝不会花在学习上,所以他的身上现在连跟铅芯儿都没有。他的宝贝CD,还有他的摘抄本,也都放在宿舍的书架,单独占着一格。
与此同时向其非的胃里开始冒泡,像装了壶开水,不停翻滚,后知后觉地要烧起来。
酒精,柠檬,薄荷,一肚子水,还有下午在一食堂吃的馅饼,这会儿全混在一起晃荡,闷在肚子里面发酵。他抱着路灯好让自己别往下蹲,抬起头,忍着呕吐感,又后悔没把要签的东西随身带着,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我包里只有衣服.....想签的碟和本子现在也放在学校,但是我那天全都带齐了!就我高考完......六月底,你们取消演出那次......”
话尾没落地,向其非便感到糟糕。
那天大概是个禁忌。
秦之默自杀的日子,演出也因此取消掉了。显然没有哪个当事人会愿意回忆起这件事。
“......或者找个全家,跟店员借下笔,签在衣服上也行。”他低头抱紧路灯,食指抠上面没撕干净的小广告,努力把话题又扯回签名本身。
阿闹不笑了,打了个哈欠,“我记得前面就有。”
之后倒比想象中顺利,谁也没再展开说那天的事。他们从店员那借了笔,阿闹先在向其非递来的白卫衣上随手画了个大大的“N”,池衍接过衣服在桌上铺开,用黑水笔写自己的名字上去。他的字意料之中的潦草,但比起阿闹的签名还是像样得多。衣服加了绒,笔又太细,在上面写起来断断续续连不成道,向其非数着,他勾“池”字那个竖弯钩的时候总共绊了三次。
他的胃还在翻腾,手里捏着竹签,用饭盒盖垫着戳一团魔芋,也不往嘴里送。阿闹问他怎么不吃啊?向其非就站起来说我想去买瓶水。
他从冰柜里抽了一瓶农夫山泉,去收银台结账,过了两点,店员昏昏欲睡,握着扫描枪半天对不准价格。
阿闹的脾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她刚才买了一大碗关东煮,坐在凳子上要给向其非分,俩人聊聊乐队的歌,无外乎喜欢哪首讨厌哪首,这个结论趋同,好像其他事情就都能过去。所以向其非也就顺着她说。但池衍没再说过话,路上又背着风点了一支烟,抽得很慢,像在想事情。向其非曾经听很多人传过,说滂沱的主唱和键盘似乎是一对儿,这种话他总听一半信一半,但也足以证明这两人的关系特殊,最起码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两块,”店员终于扫上价钱,“算在一块儿吗?”
向其非回神,池衍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收银台上多了一包中南海和一盒醒酒糖。
“算一块儿,我付。”池衍说,夹着一张二十和一张十块的递过去,找回一把硬币,他如数倒进钱包,转身只拿了烟走,水和糖都留在原处。
是忘拿了吗?还是要送给我?不管,反正现在在我手里,那就是我的了。向其非又高兴起来,拆开糖盒,剥了一块儿往嘴里塞,不太甜,有点药草味儿,也不是很好吃,但胃里的开水终于不滚了。池衍才是灵药。
吃饱喝足,阿闹已经趴在便利店巨大的玻璃橱窗边睡着了。池衍叫醒她,又把签好名的衣服扔给向其非。阿闹揉眼睛,推着玻璃门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对池衍说,都这么晚了,我们要不然送送他吧。
于是现在,向其非坐在后座,旁边放着池衍的琴包,舌尖在口腔里来回滚着一块儿带草药味的糖。他抓着池衍签过名的卫衣,不敢往包里塞,怕上面脆弱的字迹给磨掉了,就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膝盖上。车是阿闹的,黄色科迈罗,扎眼,大黄蜂那样的,但车主自己却歪在副驾驶,枕着车窗睡得天昏地暗,车夫交给池衍当。
有人在睡觉,车里音乐放得很小声。向其非气儿也不敢多喘,全身心感受当下,告诫自己别总破坏气氛。毕竟偶像给自己做司机,这种待遇可不是天天都有。
尤其是在自己多嘴提了不该提的日子之后。
一颗糖在嘴里快化完了,向其非看着手机导航,脑子里早过掉了无数话题。他一学新闻的,面对池衍,上过的采访课就全忘干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看一公里又一公里,车子正飞速向北京站靠近,一会儿就只剩下三个路口。他叹气,暗自吐槽为什么晚上不堵车?就应该再多建些livehouse。
下个路口千万得是红灯啊,向其非正想。车就真的在红灯前停了下来。
“你不用开这么快,”他开始得意忘形,又塞了块儿糖进嘴里继续滚着:“安全第一。”
池衍没往下接,倒是换了别的话题,映在后视镜里的眉毛也微微蹙起来:“......你之前说有个本子想给我签。”
“嗯嗯嗯!”向其非忙把脑袋点得像捣蒜。
“为什么还有本子,”池衍道,抬了眼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衣服和CD不够吗?”
哪怕隔着镜子,突如其来的视线也让向其非兴奋,也为池衍能捕捉并在意这种细节而惊奇。
“是我的摘抄本,”他眼睛亮晶晶,提起这个有源源不断的话能讲。怕吵醒阿闹,向其非就往前趴,手扒着驾驶位的椅背,几乎凑在池衍耳边,压着声音,神神秘秘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在上面抄过一篇小说。”
信号灯由红变绿,池衍踩油门,车速却缓了一些,“一整篇?”
“很短的一篇,”后视镜照不到他了,向其非就明目张胆盯着人三分之一的侧脸看,手机里导航的箭头正平稳前进。他看到池衍的右耳朵后面,靠下一点的位置,一颗小小的痣潜伏着,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发现过。
“是讲下雨的故事,外面下大雨,但是屋子里面却在积水,停不下来,也挡不住,就很像......我第一次看你们演出,外面也下了好大的雨,但总觉得屋子里才是要淹了......很神奇,又搞不清楚为什么。”他继续说。
黄色的雪佛兰在下一个路口停住,前面闪着绿灯,整条空旷的路上只有寥寥几辆车。
“你学校远吗?”池衍问。
向其非不明所以,老实回答,“有点吧,要过东五环了。”
池衍又看了下时间:“你是几点的车?”
“六点半。”向其非一脸不敢相信,眼看着池衍的方向盘要打到底,“要现在去?”
池衍只说“来得及”,重新踩了油门,准备调头便往东边开。
来得及吗?向其非老实坐回去,被大拐弯儿死死压在车座上。他自己向来是要把时间留足的类型,上课会早到,看演出会早到,看电影也会早到,更别说是赶火车或者赶飞机。但池衍说来得及,向其非便觉得来得及。或者来不及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