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杀手 (Barrett)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Barrett
- 入库:04.10
诗人前后轮换过三四个,乐手只有一人,始终没变。调子主动契合诗的氛围,速度不快,但细节很多,每个装饰音都漂亮。也不是一直在弹,等到了整点,店里的古钟会敲响,音乐就停下,让人把钟声听完,乐手也会点起烟休息一会儿。一粒火星随着呼吸起伏,向其非抿几口饮料,趁机盯得更紧,想那粒小小的橘色能再亮一点,好让他看清是不是自己希望的人。
这时酒吧便出奇安静,能听见敲打着的键盘,投影仪的震动,燃烧的烟卷,和杯子里不断爆裂的啤酒泡。
会是池衍吗?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盲买票去看演出的时候,或者音乐节碰上没听过的新乐队,时不时就会觉得有吉他手像池衍,仔细看又完全不一样。事后向其非坐在地板或者草皮上懊恼,心想怎么可能有人如此轻易就和池衍一样?
他跟钱惠来发短信,钱惠来说,要不是网上能搜着,我都怀疑这乐队是你意·淫出来的。一开始还因为这个吵过架,次数多了就也自我怀疑起来。
向其非拍拍脸,把一颗躁动的心脏往下压一压,强迫自己转头继续看墙上的那些银杏和人生,看了两句又禁不住想,在这样的环境里,藏匿一位消失的摇滚乐手的可能性是多少?
有迟到的人推门进来,同时放进一阵冷风。向其非打了个哆嗦,就听见鞋跟笃笃敲着地板,一点儿也不客气地问吧台要碟花生米,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嚼。有人皱眉往噪音源的方向看,拄着脑袋的皮衣女孩忙把手里的一小把花生扔回去,拍拍手比了抱歉,场地重新安静下来。
向其非也跟着看,一眼过去便醒了酒。
噪音源本人的头发剪短了,人也比前两年瘦一些,但向其非觉得自己没看错。
可阿闹来这儿干什么?他想不明白一个开朗任性的贝斯手如何对酸溜溜的文艺活动产生兴趣。
除非她来等人。
疑惑就此打通。向其非两只手捂在嘴巴上偷偷开心,防止自己笑出声,或是直接搂过钱惠来的脑袋亲上一口。
所以在这样的环境里,藏匿一位消失的摇滚乐手的可能性是多少?
也许接近百分之百。
活动持续了三个小时左右。
钟声敲满十二下,彻底打破此前的平静。最后一句诗同时敲下句号,钱惠来看得要热泪盈眶,向其非愣是一个字儿也没留在脑子里。先前关掉的灯逐个打开,陌生的朋友们像从梦里惊醒,在明亮的新世界重逢,相互道着新年快乐。向其非谁也没理,第一时间冲进帘子后面,乐手已经不见踪影。再往吧台看过去,阿闹也没了。
钱惠来穿好衣服,准备叫车。向其非耷拉着脑袋慢慢套上棉袄,又用指肚碾了碾太阳穴,沮丧道:“我到底喝了多少?”
“什么?”钱惠来专心输入目的地。
“都喝出幻觉来了,”向其非对着窗户整整帽子:“我刚才看见了滂沱的贝斯手。”
钱惠来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没当回事儿,“你晚上去哪?”
向其非打了个哈欠:“去车站附近开个房,我早上六点半的车票。”
钱惠来叫完车,又不放心:“我回学校,咱俩不顺路了,你自己打车能行吗?不然就一块儿走,先送你。”
向其非把围巾在脖子上绕两圈,塞得严丝合缝,正要点头答应,就看见调酒师从吧台的胡桃木桌面上收起半碟没吃完的花生米,准备往垃圾桶里倒。
Barrett
酒吧是我编的 但是这种活动是真的有
第3章 千万千万别忘
“清醒着呢,”向其非把才戴好的围巾帽子统统摘掉,又坐回原位,双眼放光,钱惠来的顺位理所当然地延后:“一会儿自己走就成。”
钱惠来懒得理他:“在这儿等田螺啊?”
“别胡扯,”向其非怒冲冲敲两下桌子,纠正道:“是滂沱。”
钱惠来接起司机的电话,随口道:“他们能出现的概率也不必田螺姑娘高多少。”
向其非听了就来气,冲钱惠来离开的背影呸了几声。
人群连着撤退,店里最后只剩三桌客人。向其非逮着调酒师问个不停,今天弹琴的是谁呀?他们人怎么不见了?对了,刚刚在这儿吃花生米的是不是阿闹啊?会弹贝斯的那个。
调酒师皮笑肉不笑地回他,不认识,不清楚,不知道,还有您到底点不点酒?
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过分了,向其非才稍微冷静了点儿,心虚地点了杯贵的,不敢喝,怕晕也怕上厕所,捏着吸管在杯子里搅了三百圈,店里又走两桌客人,调酒师看不下去,提醒向其非说,都这么晚了,应该早就走了,您就别等了。
“别骗我,”向其非又来劲:“琴还在那儿放着没拿呢。”
调酒师隔着吧台把杯子擦得吱吱响:“那估计也是老板请客吃饭去了,他们喝上酒,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向其非听不进去:“我能等。”
调酒师说:“那你还能等一宿?”
向其非看表,算了算自己到车站的距离:“我能等到五点半。”
调酒师叹气:“跟您透个底儿吧,今天弹琴那个,我们老板交代过,他们的事儿不让多说,来找的能拦就拦,说是之前在别地儿有人闹,传得可邪乎了,又是砸店又是带着砍刀什么的......”
向其非站起来把背包打开给对方看,里面只塞了一套换洗衣服,“我没刀,我就是普通歌迷,要个签名就走。”
“就是看你人不坏才说这么多的,”调酒师弯腰把擦干净的杯子放回去,又开始收拾台面,“也不是我不让你等,老板一会儿回来了,看见你这样,我就麻烦了,您行行好?”
人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饶是向其非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赖着。他自己其实也说不太清楚,怎么就对池衍的一句话能有这么深的执念,好像一到这上面他就总是一根筋,特别轴,谁劝都不行,虽然滂沱的事儿他只跟钱惠来说过,但每次聊,似乎总要以吵架收尾。他觉得跟钱惠来说不明白,钱惠来觉得他犯毛病。
真要深究,向其非自己把原因总结为之前的人生都太顺了,运气也一直不错,好像没什么要做的事儿是努努力做不成的。他家里和和睦睦,只有自己一个独子,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起码小康,父母到这个年纪还非常恩爱,且始终保持着对生活的热情,具体体现在俩人经常撇下向其非到处旅游。后来读书,向其非成绩不错,高考也算顺利。他天生外向,也主动,朋友多,不缺女孩儿喜欢,大学谈了两次恋爱,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都是他先提分手,没闹得太难看,是至今还能在朋友圈相互点赞留言的关系。
他的人生路上还没摔过,唯一一跤绊在了池衍这里。向其非头一回追星,不知道是不是别人追起来也这样。
向其非从黛博拉出来,没了钱惠来,自己瞎绕半个小时,终于成功蹲在了胡同口。
离开之前他还是把一整杯鸡尾酒喝光了,里面的碎冰搅化了七七八八,酒精味被冲得很淡。他在路边捡了根枯树枝,现在就着路灯戳地上石砖的缝,戳了半天,树枝断了两次,连只蚂蚁都没戳出来。
路上一辆出租车也没有。
他又戳了一会儿,把断掉的尖儿在地上磨平,还是没车。凌晨更冷了,风能把关节全都吹僵,向其非终于放弃这项“等来出租前没准能先等来池衍”的实验,认命地掏出手机叫车。
软件转了一会儿,刚接上单,师傅离他三公里远,显示过来大概五分钟。向其非站起来稍微活动两下,胡同口就正巧有两人晃出来,高跟鞋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然后就停住了,一个女的正喋喋不休地讲话,听声音也没少喝:“......那说好了啊......下礼拜天,诶,礼拜六还是礼拜天来着......我看看,对,礼拜天,七点半......在东四那老山胡同,你自己准点来,别忘了,谁也联系不上你......妈的,见你一面可太难了。”
向其非应声回头。
“知道了,忘不了。”他看到池衍说。
池衍看起来和过去没什么明显的不同,头发还是一样长,他穿了很厚的茶色毛衣外套,背上背一把琴,脖子里挂着耳机,没带任何配饰,相比之下阿闹身上的铆钉耳坠全在路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池衍只是夹着烟,另一只手揣进兜里。
虽然他的确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对向其非来说,朋友自杀这种事情过于遥远,不太能想象,在这种先入为主的影响之下,他怎么看都觉得池衍憔悴了不少。
哪怕借着酒劲儿,他也没敢莽撞地上来就抓着人不放,还是下决心曲线救国,从阿闹入手,谨慎且嘹亮地先喊了一声,“姐!”
阿闹也不知是心情太好还是太差,转头瞥了向其非一眼,“谁是你姐?”
“......我们之前见过的啊,13年夏天,”阿闹忘了,让向其非一下子慌乱起来。酒精临时起作用,脑子晕,但胆子也变大:“你当时在后台让池......池哥帮我签名,但是后来他们有事先走,就没签成。”
阿闹皱着眉头努力回忆,一辆黑色大众从东边开过来,精准停在向其非身前,司机摁了两下喇叭示意他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