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云死了,就是他,他不合他心意,曲十安也不舍得 明着放走,又是汪慈。
按照宋予扬以往的记忆,遇到自己解决得不好的事,曲十安总要多挂心,甚至是显得姿态不那么体面也要插手。
可是这一次,曲十安完全放权给他,没有任何担心的样子,反而把这件事看成一件小事。
他一下子把面前曲十安的表情和态度在记忆里找到了参考。
大概是二十七八岁的时候,有次曲十安来接他,然后赶巧的是路上有狗仔正好给他截住了在采访。
曲十安那个态度总结下来就三个词。
客气、礼貌、一问三不知。
其实这些年他到今天,也想得比较明白了,做替身,还真是不能蹬鼻子上眼,日久生情那是曲十安才能摆的态度,他但凡试图越过白月光,就直接被盖章定性是当代傻逼了。
30岁那年,宋予扬定过一对戒指,准备同曲十安表白。
并不是很抢眼的戒指。
比素戒来讲只是多了一圈镶嵌的小碎钻,除了设计师的名字说得上赫赫有名,其余没什么增值空间。
考虑到曲十安总是对各种各样的仪式感感到厌烦,他甚至还准备了可以串起戒指当项链的链子。
他想说“我爱你”,却发现其实自己正好躺在了左边,曲十安耳朵不那么灵光的那边。
其实曲十安已经快睡着了。
就算和他厮混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事后往他怀里缩的习惯。
曲十安只是自己握着自己的手,动作像标准的木乃伊。
床头放着一束蓝色的鸢尾花,高高低低的,总之都是斜插着。
就算他好像没在哪套房子长住过,可是里面都还是放好了花。
他本来只是想向曲十安表白,以为过去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现在他就才想到,如果他想表白,至少得先真心实意地道歉,曲十安接受了,才能有正向的情感发展。
他不能没有曲十安。
但是对于曲十安来说,找到一个类似的人并不难,甚至还可以找到更听话的。
如果他失败了,那就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其实到那时候他仍然不明白,其实他们根本就做不成朋友。
曲家唯一的儿子,为什么要沉迷于和一个纨绔Alpha保持无意义社交往来呢。
但凡是不得不交的朋友,要么是沾亲带故,要么就是斩不断的利益往来。
宋予扬哑声道,
“施云他爸爸说,我是他儿子,昨天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我爸总说我,不顾着回家,也不自己成家,想把家里的生意给我那个便宜哥哥继承。施叔叔说,只要我点头,就还是扶持我分他们家产业里的一杯羹。”
曲十安这才明白,原来一口浊气是闷在这才出。
曲家当年去查施家的各种漏洞,那时候科技还没有现在这么纯熟,不过该记的账都已经记好了。
私生活倒是没怎么查,反正施云一死,他们家内部,就他妈有得好折腾呢。
谁能想到呢,说是看着像,其实也没多像的,还真是亲兄弟。
枕边人,心上人,留着仇人的血。
有够狗血的。
曲十安饶有兴致地替他打住了,“那么我们小宋,是想要伸手去继承施家的家产吗?”
“我....还在考虑。”
说是在考虑,可是他的回答已经没什么气势了。
“还是比较想去争一争,看看他没争过的,我能不能争过。”
曲十安心里已经觉得他有点傻逼了。
人吃人+人挤人的竞争,他争得过才有鬼。
更多的还是不想多说施云的事。
想起他就觉得,如果宋予扬去争施家的钱,一下子就有和毁掉他人生的恶人一脉相传的身份了,会觉得非常恶心。
碍于没有立场阻止,所以他还是从名利场的角度,抽丝剥茧地和宋予扬分析,为什么不能趟施家这趟浑水。
进去了有没有泼天富贵不一定,可能就直接身败名裂了,这辈子都走不出来。
“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永远争不过他?他活着死了都改不了我就是个臭屁纨绔?”
宋予扬没有气急败坏的样子,一反常态,突然这样问。
曲十安见过不少他犯傻的样子。
这次也只是让他不要瞎钻牛角尖,他个人的人生选择,和施云没有关系。
只是单纯的不想看他自找没趣,所以提前分析一下他的理想设想的成功率而已。
可以有好的想法,当然也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让一个人沉默着死去最好的方法是,让他身不由己地为信仰献身。
可能这么说有点过于抽象了。
具体一点来讲就是,首先是让他对自己坚持的事情产生怀疑,如果他善良,就让别人为了这件事不得圆满,如果他并不善良,就让他看被自己注视着变化的东西,完完全全的面目全非。
而这一切,大多数时候,都是无法阻止的,绝大多数的梦想,是被心理需求和市场行为一起抹杀的。
要让他骑虎难下,蒙着头往前。
宋予扬这个人本质上,问题不小,有时候还比较奢望被无理由地偏爱,所以会在面对新的选择的时候反复斟酌要不要改弦易辙。
就像人在冬天里被吹得僵住了,才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但凡有一点温度,就会觉得,冻住的地方也开始发烫的,血液都在被灼烧。
他第一次在大白天的大庭广众之下牵起了曲十安的手。
这无疑是一双漂亮的手,上面什么配饰都没有。
曲十安从来没有带配饰的习惯。
他的手指都是很纤长的,虽然有手术痕迹,手腕上也有伤,有时候还会因为以前药物的后遗症,小幅度的颤抖。
宋予扬还清楚地记得某一次拍照的时候,曲十安一不小心按成了拍视频的模式,本来也没什么,后来发现,在高清镜头的见证下,曲十安持着手机的手,和牵着他的手抖出了两个不同的频率。
既可怜又好笑。
他不住地想起十几岁的曲十安,冬季长跑的时候慢吞吞的,写作业也是慢吞吞的,写几个字就玩一会,有人催就喊累。
他总是想起那时候的曲十安,可是“那时候”早已过去了。
此时此刻,他没有喝酒,心却已在发热,连带着喉咙里都觉得有些带着干涩感的焦灼。
宋予扬突然好后悔自己走错路,没有和他道过歉,也没有送出那枚戒指。
即使知道他肯定不会往手上戴,宋予扬还是想把那枚戒指送出去给他。
哪怕串在项链上也想送给他。
但是已经走到这里了,不是再能轻易回头的境地了。
路都是他自己选的。
过了半晌,宋予扬才开口说话。
“那我可能是非要去争一争了。”
第16章 匆匆
浑然天成是个好词语,说明再天衣无缝也是人造的。
宋予扬去争他的前程之前还是处理好了公司里的事情,该走诉讼流程的走诉讼流程,改开除的开除。
曲十安给他点的将其实就能做的很好了。
宋予扬愿意自己学着出面去解决也不是不行。
说是这么说,可是韩助理给他汇报完,挂上电话,他还是愣了好久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宋予扬忙飞了,纵使曲十安不是什么爱吃瓜的人,也明白宋小少爷这种人设,要怎么样才能算得上让施世泽赏识的年轻人。
施家的小孩那么多,宋予扬也不可能等到30来岁才突然跳回去认祖归宗,不然宋家的脸可以说是直接丢光。
那么想通过施世泽的人脉资源和商业背景往上爬,就只能以“被赏识的后辈”这个形象。
好笑就好笑在宋予扬根本就没有被长辈赏识的资本。
不过宋予扬走之前还惦记着把孟双雪甩了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而且这次没有找他出面。
连汪慈都是后知后觉地来汇报。
大家都不是很明白宋予扬在搞什么飞机,只知道他终于有一点靠谱的样子了。
是狐朋狗友都很少能见到他的那种靠谱。
曲十安投资了一家酒吧。
仅仅只是投资,自己不常去。
他本来以为宋予扬可能是不打算再见他了,没想到他还是会来,很奇怪,睡一晚上,然后起来了再吃个饭,他就自己走掉了。
宋予扬不再问那么多问题了,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来见他。
不过曲十安倒也没觉得生活有什么不对劲,甚至工作效率更高了。
他本来就是商人的儿子,多的是事情要做,世俗的期待无非是多搞点钱,最好是稳步前进,开拓新版块。
其实本来以前只想着不要倒闭就好了,后来读书多了,再加上不得不了解的一些八卦,又觉得自己还得好好工作,公司里除了他以外,大家都是要靠工作吃饭的普通的。
作为一个人,他可以雇佣别人去做事,但是不可能拿别人的人生开玩笑或者当做累赘。
后来也习惯了,一年一年地走到今天,从一开始的忙碌到现在的忙碌,一天天的就这么下来了。
不知不觉间,落地窗往外看到的那条马路,都不再是他念书时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