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仍然像当初幻想的那样如约而至。
三个人里就只有孔晚妤找到了命中注定的爱人。
两人目送着最好的妹妹坐上婚车,然后泪眼汪汪地上了伴郎车。
婚礼上好多人都哭了。
孔晚妤爸爸妈妈都在哭,最爱娇的小女儿,一转眼就成家立业了。
季文烁在哭,他说孔晚妤是个骗子,说好不结婚的,自己孤寡了这么多年,虽然也没少在外面蹦哒,可是怎么玩也没蹦哒到结婚那步啊,以后吃喝玩乐只能和林越远这个锯嘴葫芦凑合着过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
季文烁觉得自己比独居老人还孤寡老人。
她的Omega哭着说在这个年纪能遇到她,是他怎么都没能想到的事情。
林越远也在哭,他没有父亲,母亲也早已去世,就算结婚也不会有人为自己担心筹谋。
曲十安哭不出来,也不是不难过,更多的还是为她高兴。
艺术确实可以带来感官上的冲击,但那不是爱情。
可能她是终于想明白了吧。
孔晚妤没有常规那样抛捧花,她只请了两个伴郎,所以直接把花分成了两束,郑重其事地一左一右把花往后抛给站在身后的两人。
花在空中划过的弧线是很完美,但是终究都落在了地上。
曲十安和孔捷都没有接住。
满场宾客都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不过都是爱里的可怜人罢了。
后面孔晚妤又换了敬酒服一桌一桌的往下敬酒。
温序已经挡了很多了,而且上海这地界也早没有什么喝多敬意多的说法了,但是孔晚妤是不喝酒的人,他们宴请的宾客基数又确实是不小。
走到曲十安这一桌的时候,她已经走路都打飘了,几乎是被温序搀着走到这里的。
曲十安把提前准备好的满满一杯清水换到了她手里,然后对着温序暗示了一下,这一桌人里,还是曲十安的面子最大,喝了他递的酒,差不多意思意思就能过了。
他帮不上太多,可是连递出去的水都准备好了。
婚宴很晚很晚才结束,他是自己开车回去的。
上海春天总是下阵雨,下的不大,只有淅淅沥沥的声音,看起来只是在车窗上铺上了一层雾面。
世纪大道蛮宽的,某棵万年青旁边有俩塑料盆给流浪猫狗喂食,他平时总是定时去添点,这几天太忙,居然忘了。
曲十安把车停到小区车库里之后,又撑着伞出来喂猫了。
不过等他走到塑料盆面前,却发现里面已经满满当当都是了。
他突然心里有点应景的惆怅。
你不喂猫,多的是人喂猫。
你不信佛,寺院里也不缺人烧香。
那天晚上曲十安瘫在床上很久都没有睡着,以前年轻的时候,他工作总是忙起来不发白天黑夜,每天睡觉那也不能说是睡觉,基本上和累晕过去没什么两样,年纪大了,居然会因为情情爱爱的事情晚上浪费时间夜不能寐了。
他回忆起好多好多事情,就当在脑袋里自己给自己放了部电影。
最后,终于又回到了那个横在他人生中的问题。
“你现在后悔了吗?”
他翻了个身,身下是毛毯,身上是厚厚的两层被子,他怕冷,这样睡也觉得更有安全感。
他这次仍然不觉得后悔。
只是有些遗憾而已。
也许还有一点点孤单。
不过也没到影响正常生活的地步。
第19章 好久不见
施世泽还是死掉了,心脏病,心肌梗塞,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凉了半截了。
施夫人自从他不断往家里带孩子之后,已经不怎么乐意见到他了,也不太和别人社交,心里清楚自己怕是形象很荒谬。
施世泽分财产的手段很高明。
家里带回去的那几个基本上是平分,最年长的那个,生了好几个小孩,想多分点财产,不过也没差别。
宋予扬的那一份则以商业买卖的形式转让来。
交税是肯定要交税,但总是比遗产税或者赠与税要低的。
施夫人分到的大头多是不动产。
老话常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其实说的就很对,伴随着科技和网络的发展,所有事情都会留下痕迹。
身体记忆可能只是对疼痛这一部分有下意识的肌肉记忆。
但是互联网,则是好事坏事都能传千里的地方,它的影响力是不可控的。
很多细节的东西,甚至不需要曲十安吩咐下去,就已经有人整理好了发过来。
施世泽的死和宋予扬有没有关系,显然是不在曲十安的考虑范围内,反正没人报警找法医,面子上没问题,他就当没问题。
满打满算,从宋予扬说希望施世泽三五年内死到他真的死掉,也才将将满三年。
不是三天,也不是三个月,是整整三年,春夏秋冬来了又去的三年。
是一个说漫长倒也不是那么漫长的时间。
曲氏一直发展得不错。
他不是爱冒险的人,只是仗着公司的底蕴,干什么来钱,就赶去分一杯羹,规模大开展起来也比较容易占到一大块市场。
生态公园的系统开发得也很顺利。
曲十安几乎每个季度都总要往G省去开几次会。
都说西北是苦寒之地,可能是他不常去吧,倒也觉得还好,就是常驻在那的工程师团队多少有点吃苦。
能建生态公园的地方,风景确实是好。
要是能安安稳稳混到退休,他也愿意找个风景区附近的小房子过日子。
年纪越大,就越来越觉得年轻人的拼劲很可贵了,员工和企业总是相互成就的。
他没有多吹嘘或者奠定什么乱七八糟的企业文化宣传,反正就是多发钱,找优秀的员工,按照国家法律规定放假,加班就给加班费,但不鼓励加班。
只要不用给宋小少爷操心莺莺燕燕的破事,曲助理就是个中规中矩的生意人而已。
中规中矩,竟然也是值得称赞的事情了啊。
.......
今年曲十安36岁了,还是一个人,在三环外的小别墅过生日。
上海的气候管理越来越好了,四季的变化缓慢而分明,近些年都会下雪了。
而且是那种很大的雪。
曲十安总是一个人,觉得非常自在,连过生日也是自己过。
因为血液粘稠导致的心脏供血不足,他已经没有吃蛋糕的习惯了。
年纪大了,空调也开得大,房子大就换成了中央空调,修修补补顺带了就装修了一圈。
怕甲醛,又放了两年才住进来。
一晃,就是36岁了。
上海没有很高的山,只有小山坡。
曲十安站在阁楼上看这座小山坡,竟然觉得非常渺小。
雪的颜色是纯白的,他们总是在相近的日子里不断到来——整个华夏大地都在下雪。
山上的树叶山花都被冰层包裹,惊心动魄的美丽被这样冻住,人声之外,没什么动静。
绵绵不断的雪花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织成了闪闪发光的帷幕,它使不能移动的事物都面目模糊。
落雪的声音如同脑海里凭空出现的白噪音,填满了世界的缝隙。
冬日的正午和夏日的黄昏一样。
他生命里的暖阳早已远去。
两只猫和一只狗狗也都被他一起带来休假了。
其实都不过是土狗,没什么品种的,是二十来岁的时候,宋予扬总喜欢在路上救助小动物,又不想往家里带,曲十安这人多少有点爱管闲事,偷摸着就带回来了。
一晃眼,都算是长寿的小动物了。
两只猫,一只是三花,叫大花,另一只是异瞳的白猫,叫球球。
狗倒是长毛狗,一身黑色的皮毛,被曲十安养孩子一样带大的,虽然说是科学喂养,但也还是油光水滑的,取了个名字叫芝麻。
曲十安能活多久,是有些说不准,但也就是这几年了。
芝麻是肯定活不了太久了。
时间对于世间万物是平等的,不管怎么活着,都有死去的那一天。
..........
宋予扬也35岁了。
他本人对于这个数字倒是没有什么感觉,舍弃了平时的玩乐圈子之后,甚至已经不那么在意维护自己的个人形象。
也是这样默默地过了几年之后,他才恍然大悟一样明白,为什么曲十安以前总是提醒他,不要成为别人的谈资。
资历和年龄没有关系,挫折和成功也没有必要联系。
别人饭桌上的笑料都是经验教训,你饭桌上的推杯换盏、兴师动众只为了睡到一个废物美人,是不是有够傻逼的?
只是大家都不会说的,就看着你玩。
反正当面是没人说坏话,背面也只是传传八卦,不会有人明确地表明什么态度。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还是到了三十几岁才明白。
除了曲十安,根本不会有人和他说这些。
好在宋予扬也不是什么不敢重新开始的人,所以还是硬着头皮略过了以前犯过的错。
往后做事,就再不往之前那种范上捎带了。
现在施世泽死了,他才有底气再来见曲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