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以一种屠杀食用动物的语气安排了施世泽的大限之期,曲十安倒没觉得有多恐怖,他心里非常清楚,现在的宋予扬顶多是一个刚刚开始独立行走的小傻逼。
有些低俗的狼子野心,非常正常。
现在的宋予扬,哪怕和他只相差一岁不到,也根本没有插手催化别人生死进程的实力,只是说说而已。
连气也不敢当面出。
因为曲家只有曲十安一个小孩的原因,念书的时候宋予扬不得不在他们家长辈的授意下给他打电话。
大部分时候是邀请他去做客,小部分时候是请他爸吃饭。
其实他们两家关系可以追溯到两家老太爷一起上战场,只是后续两家人发展方向不太一样。
虽然说是被娇惯着长大的,从前不是很在意人情世故,但是毕竟有点遗传因素,曲十安后来开始上心这些,也还是混得如鱼得水的。
他其实相对来说,在同等量级的圈子里做得最好的地方,就是不喜欢勉强别人。
虽然除了不愿意耽误念书以外,其他时间都比较懒散,但是他还是不愿意让别人觉得有那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感觉。
曲十安问过宋予扬是不是觉得为难,他说是的。
所以他们俩约定了几个暗号,例如:说两声喂就是有人盯着,在问他能不能去句尾用“吗”就是不希望他来,句尾用“呢”就是宋予扬又闯祸了,需要他去帮忙,句末没有语气词就是看他方不方便。
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有一天大概是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吧。
宋予扬给他打电话问他明天早上有没有空去他们家包粽子,按照暗号来讲就是他爸妈都在,然后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老爷子想找你下棋。”。
宋老爷子特别能扯,每次去都要被迫听一遍国家的崛起史。
如果不考虑别的因素,曲十安是不想去的,但是宋予扬他妈把电话接过去了。
又是一通说辞。
再后来曲十安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情,顺着话头,也就同意了。
他从小就不愿意让他为难。
..........
正经算起来,曲十安在手术室里接受手术的时候,宋予扬应该正在大洋彼岸吃早餐。
他有些贪心,什么都想去了解了解,因此比以前爱玩乐的时候睡得还晚,整夜整夜的学习和复盘,整理完的笔记,看不完的资料。
曲十安的日常,是宋予扬的新生活。
他有时碰到想不通的事情也会觉得挫败,但又有谁选择搞这些是出于梦想呢?
只不过是胜负欲而已。
就还是把这些事情单纯当做问题来解决。
不过正在医院的曲助理,还是在装满血的引流管的陪伴下,久违地睡了几天好觉。
睡觉的感觉好就好在那种被稳妥安放的感觉,睡在软软的被子里,像是被有形的云朵或是棉花糖包裹着。
不会被任何尖锐的钝器,任何恶毒的言语,任何出人意料的事故伤害。
就是安心地停下来,什么也不想,安静地生活。
曲十安的心脏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不好了。
小时候每天上学,都没有人会叫他起床,生怕惊吓到他。
他曾是被世界偏爱的小孩,大家早都明白自己的处境和责任,却希望他可以圆满、幸福。
后来不幸的是他也没有逃离命运的轨迹,沦为名利场里的一位小商人。
后来每每陷入梦境太久,他自己都会强迫自己醒来。
害怕的是错过自己的责任。
没有人逼他,是他只有这条路是可以长久走下去的了。
第18章 白天鹅红珊瑚
孔捷来医院看他,顺嘴提起了孟双雪。
曲十安不觉得有什么,直言不过是个可爱孩子。
孔捷倒是笑嘻嘻地说了很多。
没具体说怎么认识的,大概也知道曲十安想查那早都查了个底朝天,就主要是感叹宋予扬竟然舍得放手。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不到很正常。但他应该也不至于到那个档次,随便玩玩小麻雀还是玩得起的。”
曲十安看着孔捷把苹果削得坑坑洼洼的,还坚持要切成块免得他动手,觉得又好笑又感动。
就真的没有说话,听着他叨叨,然后看着他果肉切成了不规则小块。
“不然金丝雀也变成了白天鹅,就和天鹅一起飞走了。漂亮、知情识趣就行了,还要什么24K真情实感打造的自行车?”
曲十安哑然失笑,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想想自己,也许也只是人类世界里,寻找另类庇护者的白天鹅红珊瑚。
宋予扬间歇性在他的世界里跑来跑去。
最近又说想见他,不过他还在医院,当然是一口回绝了。
除了爸妈和孔捷,还有几位主刀医生,其他人都以为他是去度假了。
毕竟恶性肿瘤和癌差不多,没必要引起恐慌。
宋予扬对待他的拒绝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多问,只是说好,还让他保重。
寒暄了一会才挂。
他的微信渐渐成为了宋予扬的备忘录。
他每天都给他发送自己见到的东西。
比如夜里路灯下的梧桐树,飞机上看到的一朵无暇的云,异国森林里的小鹿,出了上海的玉兰花.......
每次都还配上几句很简短的文字。
可能不是每个上海人都对玉兰花有点情结,但是曲十安就是,12岁之前除了练琴,其他时候都闲的发慌。
曲十安在医院待了很久,宋予扬也没有再提出来想见他的话。
像动物世界的摄像,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以免为了留下自己,赔上半条命。
宋予扬只是一天一天地发送着他所认为美好的画面,共享了自己注视世界的视角给曲十安。
在医院待着的曲十安总是无聊的,一直躺着总会给人一种尾椎骨都要戳出来的感觉,掉不完的水,好像永远都不会拆下来的PICC,都很烦人。
他能坐起来了就在批文件,很多东西不是离了他就不行,但是他就是不放心,总要参与其中才觉得自己尽上了一份职责。
药吃多了还要吃护肝的药。
就其实,还有点离谱呢。
曲十安总是回忆起很多年前第一次做活检的时候,他以为世界上不会有比这个更疼的事情了。
后来发现,只要控制住表情,疼痛也只是一种感觉。
年纪轻的时候,急性感染,肺炎,都是常有的事情。
很多很多个辗转反侧的夜里,他压抑着呼吸抖着手把药片切割成两半,然后就着水囫囵吞枣地咽下去,十几片药片就那么卡着嗓子眼,尤其他又总是咳嗽,感觉像下一秒就要把药片咳出来了一样。
中药也吃过,妈的难吃的味道真的千奇百怪,没办法准确描述。
记得他第一次进手术室,好像才七八岁吧,留置针接上麻醉之后,他还想努力把视线聚焦起来,不过还是失败了。
幸好每一次手术都算得上成功。
他的时间都是靠金钱维系下来的,没有道理说错付。
应当算是,一时昏头走了弯路。
如果有人祝他老得走不动路,孤苦无依地死去,甚至也能算祝福。
不过曲十安心里很清楚,左右也不过就是这几年了。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连孔晚妤都结婚了。
读书的时候,孔晚妤总嚷嚷着自己是个鉴定的不婚主义者,Omega都是大猪蹄子,他一生必须浪漫到底,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
可是他看着长大的Alpha姑娘,还是结婚了,她在单身派对上哭着完成了自己“谈恋爱就把鲱鱼罐头当饭吃”的诺言。
妈的,真臭。
可是他为什么会哭,大家都没有问。
婚礼那天,孔晚妤很早就起床梳妆打扮了,她其实已经非常好看了,人也高挑,平时就一眼过去,都是Omega们鹤立鸡群的梦中情人,偏偏却是个牙尖嘴利的人。
早年间不知道吓走了多少可爱的小朋友。
没想到的是她最后和一个非常温柔的人结婚了。
难得画上妆面的她也好看,就是,大概非常特别吧。
曲十安和孔捷前一晚就到了,结果第二天都是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起来的。
孔晚妤的车是先开出去的,开出去之前她一直慌慌张张的,担心这个没带担心那个没带,看着自己的眼影也不好看,眉毛也觉得花歪了。
曲十安替他接了电话,才知道要出发了。
这时候三个人好像都突然镇定下来了,孔捷在房间里东看西看,曲十安不知道也不知道眼睛往哪里摆。
最后是孔晚妤自己豁然开朗一般地笑了起来“害,看我这都瞎几把着急什么呢,老子是去结婚,戒指和人带上了不就行了吗?其他的都不重要,哪怕捧花丢了咱都可以就地再买呢!”
孔家就是Alpha多,孔晚妤没出生前,曲十安总是和孔捷一起幻想,妹妹要是个Omega,那得有多可爱啊,她的信息素,一定是桃子味的。
她一定会和喜欢的人白头偕老,他们就是送她出嫁的娘家人。
可是直到孔晚妤结婚的这一天,孔捷皱着眉头拍了拍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曲十安也同样抚平了她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