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公子出场依旧是最吸引人目光的,果然好看的脸还是非常重要的。
青竹依旧席地而坐,依旧是一段悠扬舒缓的开场,台上台下都忍不住安静了下来,当所有人沉浸在琴曲悠扬中时,乐曲节奏忽然加快,台下听众的情绪亦被他燃起,吴以晨觉得自己仿佛在琴音中见到了刀光剑影,硝烟战起。
旋律从平缓到激昂,再重新回归平静,众人的心境,亦随着乐曲趋于平静。
比试到现在吴以晨已经对这个时代的音乐有了了解,节奏简单曲调单一,能多做变化的也只有速度上的对比。
轮到吴以晨上场,只见他竹笛横卧,起手先是一段极有节奏感的嗑嗒声,台上台下众人面面相觑,转而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这声音是从何处发出的。
茶楼中的流渊皱起眉头,宫装的美人惊得站了起来,连王若彬这样不通音律的也听得一头雾水。
在众人还未缓过神的时候,笛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夹在其中的,还有明显的吟唱之声。
一支笛子居然能同时发出两个声音!
不管是看热闹的百姓,还是参家比试的乐师,连负责评选的两位大人,都被这神奇的场景惊呆了,然而吴以晨带来的惊喜远不止这些,广袤的散板之中,他的手中的笛子竟吹出了让人惊讶的高音。
台下的文柏紧紧握住手中的箫,整个人都呆住了,青竹神色严肃,这个小小少年,一支竹笛在他手中恍若玩物般随性,乐曲的音律,演奏的方法,都有着层出不穷的花样。
茶楼之中,宫装的美人呆呆听着,好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这曲子……谭盾先生的《竹迹》。”说着她转头看向流渊。
看台之上吴以晨已经曲终结束,排在他后面几位吹奏笛子的乐师直接弃权了。
二试的结果再明显不过,青竹和吴以晨都入围,还选了几位其他乐器的演奏者,共八人通过二试,获得进入礼乐司的资格。
对面茶楼之上,宫装的美人走到流渊面前道:“人是已经进到礼乐司手下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了。”
王若彬走到她面前:“王爷对这位小乐师颇为上心,今后还得麻烦您了……”王若彬顿了顿,方才唤道:“宁大人。”
美人眼波流转,转身看向他笑道:“人交给我,王公子放心。”
这位一直伴在流渊王爷身侧的佳人,便是谭正成口中,礼乐司副掌院宁紫鸢,亦是红筠口中那位流王爷的红颜知己,礼乐司舞坊舞伎出身。
☆、第八章
看台之下围观的百姓逐渐散去,落选的乐师们也或不甘、或颓丧地走远,吴以晨他们被留下来另做安排。
青竹看着左顾右盼,魂不守舍的吴以晨问道:“你在找什么?”
吴以晨伸长了脖子冲着台下张望:“我在找文柏,自从我上台之后就没看见他了,他去哪儿了啊?”
青竹忍不住笑道:“平日你二人总是吵吵嚷嚷,怎么这会子见不着反倒找起来了?”
吴以晨面露担忧:“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一下落选又被晾在台上,指不定心里是什么滋味呢,我怕他一时想不通。”
青竹在他背后轻拍:“不会的,文柏公子哪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负责安排他们这些乐师的,是舞坊一个管事女官,名叫梁寻歌,梁姑娘相貌出众身量纤纤,不少人看着她发起呆来。
梁寻歌告诉他们,今日他们各自散去收拾东西,明日辰时在太乐署门前见面,由她带领众人进入礼乐司,具体进入礼乐司后如何行事,自会有掌院的大人来安排他们。
这边一通知完,吴以晨转身便跑走了,留下青竹在背后兀自喊他的名字。
气喘吁吁赶到官驿,吴以晨拉住掌柜问道:“请问,请问与我同住的那位公子,现在还在吗?”
掌柜的先是一愣,而后立刻反应过来:“哦!那位公子啊!他退了房间先走了,还把公子你的东西也收拾下来,就在我这里呢!”说着掌柜的递出一个粗陋的包袱,吴以晨接过包袱有些愣怔,这个文柏少年像个田螺姑娘似的,每次都出现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一言不发的帮他渡过难关后,就悄然消失。
吴以晨之前说他是上天派下来的劫数,现在这么看来,他大约是上天派下来的福星才是。
等青竹回到官驿中,就见吴以晨抱着他的小包裹坐在门槛上发呆,青竹不禁莞尔,走上前拍了拍他:“怎么坐在门口?文柏又发脾气把你赶出来了?”
吴以晨失神般摇摇头,哭丧着脸抬起头道:“可他把房间退了,我今夜没地方住了!”
见他皱着一张笑脸,青竹觉得又可怜又可笑,伸手把人拉起来劝道:“算了算了,今夜你便在我那休息一夜,明天你我结伴过去。”
吴以晨委屈地瘪瘪嘴,被青竹牵着手带进了官驿二楼。
流王府。
文柏背着自己的包裹站在书房中,流渊从外面走进来,他连忙躬身行礼:“王爷。”
“起来吧。”流渊越过他,走到书案前坐下。
文柏依旧面带黑纱,这是暗营的规矩,主人面前必须黑纱覆面。
原因是暗营建立之初,全是草莽之辈,当初是奉了上封的命令前来勤王的,所以留下规矩,出现在主人面前时必须黑纱覆面,这样便于暗营之中有人想要离开,能够不受约束。
王若彬和流渊一直觉得这规矩改改一改了,毕竟现在不比先帝的时候,暗营大部分人也已经散入江湖,为数不多留下的也归属流家军中,他们的主人早就不是九五之上的帝王,暗杀暗查的事情也早就不再做了,黑纱覆面除了仪式感也没什么实际意在。
文柏向他告辞:“属下任务完成,特来向王爷告辞。”
“要回西北啦?”王若彬从他身后走进门,笑着对文柏说。
文柏转身向他拱手:“是的王公子。”
流渊眼神在文柏身上打量了一会,忽然开口:“你既然到了京城,不如……”
还不等他说完,文柏赶紧大声嚷嚷着打断:“王爷保重!属下这就告辞!若有吩咐王爷来信便是!”说完抱拳深深一礼,一甩包袱快步从书房走了出去。
王若彬努力憋笑,忍得相当痛苦,流渊看着少年风一样的背影忍不住叹气。
文柏是流渊从剌钴人手里救回来的,当年剌钴人在大宸边境屠杀村民,流渊带兵援助,正救了父母双亡的文柏。
因为军营之中实在不适合养孩子,才把他送去了暗营照顾,原本他想打完仗腾出手来,就将这孩子送来京城,不管学什么能有个活计,可等仗打完这孩子已经进了暗营,还信誓旦旦说要为流王肝脑涂地,报答流王爷救命之恩。
流渊头疼地劝说很久,奈何这小子死活不松口,起初一提送他去京城,孩子就眼泪汪汪,再后来长大些,流渊只要一提这事他就装作听不到,最近更是大胆,开始公然忤逆反抗了!
王若彬劝道:“您就别费心了,文柏不会听您的话留在京城的。”流渊只好无奈叹气。
朝堂之中。
西南道接连损失两位官员,丞相命吏部选出官员即刻上任,严查会州刺史身亡背后的实情;同时庆华帝下令信国公回西南,主持大局率军剿匪。
朝堂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山雨欲来的氛围,笼罩在朝中官员的心头。
第二日辰时。
吴以晨和青竹结伴来到太乐署门口,果然见梁寻歌正在那里等他们,等到所有人到齐以后,就在梁寻歌的带领下,一起走进了太乐署的大门。
入选的乐师全是男人,都对这禁宫充满好奇,一路上不断的左右张望着。
跟着梁寻歌,穿过气势恢宏的一片大院,来到了一条狭长的甬道处。甬道左右各有一扇门,相对而设,一扇门上挂着牌匾,上书乐坊二字;一扇门上挂着牌匾,上书舞坊二字。
众位乐师在乐坊门前停住,就听见对面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娇俏的笑声,接着一群身穿宫装的美人笑闹着从舞坊院中走了出来,看见门口站了一堆的男人,一众姑娘羞赧地掩唇笑着,推推搡搡地跑开了。
赏心悦目的场景看呆了一堆人,梁寻歌立刻出声警告道:“礼乐司地处禁宫深处,距离陛下的后宫不过是一墙之隔,礼乐司规章制度严格,如果一旦发生些什么不好听的事情,到时候是要祸延九族的。各位来到这里也不过是为了谋件差事,若是因此丢了性命,只怕是不值得吧。”
不少人都立刻缩回脖子,不敢再东张西望,倒是吴以晨全不在意,毕竟他是个小gay,这方面的担忧还是没有必要的。
乐师们刚刚进入乐坊,便见一个身形高挑纤瘦,衣着略显华丽的女人迎面而来,看上去差不多二十岁上下,女人眉目之间有些淡淡的疏离,却依旧掩饰不住她惊人的美貌,以吴以晨现代人的审美来看,她的美貌有些英气,大约是因为个头比较高的缘故,整个五官看上去非常大气,狭长的眼睛是很内敛的双眼皮,因为比较瘦的缘故,整张脸显得棱角分明,这般不苟言笑的样子,还是有些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