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燚良松了一口气,低声对沈博裕说,幸好他叫的是程谦阳,我可说不来违心话。
被点了名的人好生激动,顿时两样放光,乐滋滋地回他:“羡慕羡慕!不愧是安安,咱们长得好性格好,不光让女孩子惦记,还人见人爱呢!我要是像你一样受欢迎就好啦!”
他直视陆安城,满满的诚恳,眼里还带点崇拜者的真挚:“嗯——我要是个女孩我肯定也特别喜欢你,真的!”
“嘿嘿,好说好说。”
陆安城就喜欢听好听话,而程谦阳又不像是哄他开心。他洋洋得意,尾巴正翘的老高,周家佑突然嘁了一声,中途打扰他的好兴致。“无聊,小宝走了。”周家斐紧跟在哥哥身后,绕过陆安城的时候朝他扮了个鬼脸,脸上还挂着半干的泪痕,眼睛红通通。
陆安城朝他瞪了瞪眼,心想这小子未免太狗仗人势。话正打算骂出去,拳头都举到一半了,却听见周家斐说:“谁家姑娘能看上你?不是眼神不好就是烂桃花一朵,不信你自己问问程谦阳,他都收过好多情书了,得长他那样才能吸引好看的。”
周家佑一把揽过弟弟脑袋:“走了,不嫌事儿大。”
“嗯?”陆安城一听,你他妈逗我呢,“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程谦阳收过情书?”他一扭头,王燚良和沈博裕就双双躲开了眼。王燚良还吹起了口哨,惹得边上的人捅了他一肘子,才立马乖乖闭嘴。
院内突然陷入一片难得的寂静。
程谦阳心想坏了坏了,安安铁定要生气了。山雨欲来,走为上策,为了不牵扯其他人,还是偷偷起身抱着自己的凳子溜之大吉。
陆安城羞愤得满面通红。他其实不很在乎情书不情书的东西,但能收一份是一份,脸上倍儿有光。他从来没有听大院里谁收了情书,原以为性格开朗活泼好动能文能武才高八斗的自己肯定是第一尝甜头的,哪想让别人抢了先?而且成天跟在他后头摇尾巴小粘人精似的程谦阳,居然一个字都没给他透露。
合着刚才一个个的都在看他笑话?
方才程谦阳那几声夸赞如今在陆安城心里都成了坏心眼的起哄,他顿感自尊受挫,恼羞成怒,转了身插腰大喊“仇人”姓名。那声势可比收了情书还震天撼地,吓得缩在房里吃窝头的陆老三哇一声大哭。
而程谦阳早躲进程家了。他推开一楼窗子的门,王燚良正牵着沈博裕朝他挤眉弄眼。他瞧陆安城真生了气,瞪自己的眼神像胡同口高奶奶家的小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便巴巴地讨好说:“安安,我错了,你进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王燚良连连点头:“对对,你俩关上门解决自家事,我们就先撤了啊……”
陆安城原本就在气头上,这一听更不得劲了,回身劈头就骂:“我呸!谁和他自家人!滚你丫的,你们就是一个个楮这看我笑话将来好打击我——”
这下沈博裕也不舒爽了,冷着一张脸:“你心里有气别往我俩身上撒行吗,说实话谁不知道程谦阳收了一箩筐情书的事,他不得比你讨人喜欢?就你整天自以为是幻想人姑娘一个个暗恋你,不知好歹。程谦阳就是怕打击你才没说,别还跟人蹬鼻子上脸的,自己瞧瞧你那德行。”
沈博裕是院里教养最好的一个,一般不出口脏话,但急了说出来的不必陆安城他们好听多少。
陆安城被无形捅了好几刀,一口气哽着上不来,他支吾半天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怼回去,干脆一股脑把气都丢程谦阳头上,丢下一句:“程谦阳你他妈明天上学别跟着我!”然后麻溜儿跑了。程谦阳在后头喊他,他全当没听见。
当天晚上陆安城就闹脾气把信撕了,心想得让人见识他的骨气,看都没看一眼。扔进垃圾桶的时候他甚至还想,程谦阳那个没出息的,谁给东西都高兴,说不准抱着那一箩筐的情书睡觉呢。
作者有话说:
强迫PLAY一时爽,转眼追妻火葬场。
第6章 此夜难眠
陆安城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把程谦阳叫出去,问问意大利那遭到底是什么情况。可程老爷子性质高昂了一晚上,摁着院里的小辈们东拉西扯,还灌了念陞一大杯白的。陆安城好歹劝住了,说老三明天还要上课,不能喝了,程老才作罢。
说是大伙一聚,其实能到的也就那几个人。陆老大身在部队,周家佑也因为新剧筹备抽不出身,沈博裕有刀要开,王燚良这个二十四小时精神抖擞的人民好警察就更不用说了。于是这顿给程谦阳洗尘的团圆饭变得格外冷清,凑数的陆老三等饭期间更是没忘写作业,实在没人性。只有陆安城和周家斐的斗嘴画面,还存有一丝温暖。
程谦阳一边感叹,一边给陆安城布菜。
周家斐在桌上接了他哥一通电话,大概就是剧本选角一类的事,程老听着感兴趣,家斐见老人家高兴,就大聊起来,还把哪个女明星进组前后的八卦都给老爷子说了。
陆安城看是个拉程谦阳谈话的好机会,便揽了陆念陞的脖子,对程老笑道:“爷爷,这小子要醉了,我拎他回去。”
程老也笑:“就这么点距离,阿陞颠都颠得回去,用得着他二哥亲自送?”
陆念陞感觉脖子后的手臂收得紧了,不知道二哥打的什么注意,只能傻呵呵附和:“爷爷,我真有点喝懵了,我怕我等下一头撞树上,撞傻了,那我月考怎么办啊?”
程老这才想起来陆老三还是应考学生,不能耽误了学业,就准了陆安城送他回去,还要安城送了人就赶紧回来。陆安城应了,把弟弟的脑袋夹在胳膊下,一边朝门走一边给程谦阳丢了个眼神。程谦阳心领神悟,等对方出了门五分钟,就也借机出去了。好在周家斐和程老聊得正在兴头上。
陆安城把人拐出门,就推了弟弟一把:“行了,该上哪上哪,我和程谦阳有话谈。”陆念陞心想什么话还得背着人谈,这么偷偷摸摸的,但又不敢说出来,只能自己回去了。
陆安城看着老三落寞的背影,没来得一阵伤感。陆家小儿子是拉低他们这辈平均年龄的功臣,但是他实在是小大家太多了,自幼就胆小怕事又不太能融入集体,长期徘徊在边缘,陆安城和大哥都是知道的。可大伙又何尝不是宠着他呢?可能他生来就不是会撒娇的命吧。
幸好后来院里住进了比他还要小的白晏,陆老三便不用再做这老幺了。
“安安。”
程谦阳来了,他从后面摸上陆安城的肩,陆安城嫌弃地拍开了:“我是不是让你在院里别这么喊我?”
“没别人呢。”
“没别人也不行。”陆安城正了正脸,“说正事。那些人到底什么来路。”
程谦阳顿了顿,悠悠垂下眼。夜里的大院还是那样寂静,黄昏褪去,玩伴归家,如今程谦阳依然能在这样的氛围中感到安心。他忽然笑出声来。
这是陆安城熟悉又陌生的程谦阳 ,一样的笑里却带出点不同的味道,那是陆安城没有感受过的,但他知道绝不是情绪上扬的标志。他皱了眉头。
“我啊——”程谦阳靠过来,倚上对方肩头,“没准是找到杀我爸妈的人了。”
陆安城一惊,但想想这样的猜测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不无道理:“你爸妈真不是……?”
“真不是。”程谦阳肯定道,“这件事堵了我这么多年,我一定要查清楚。”
陆安城沉默了一会:“你千万别只身入虎穴,人手不够管我借,我店里的——”
“不行!”程谦阳却打断了他,语气是少有的严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暗地里帮我,但是这回背后的人……你牵扯不得。”
“你涉黑陆家不管你,可毕竟陆家还在白道上,你大哥是军队里的人,这件事太危险,我不能让你管。”
陆安城扯了扯嘴角:“我们陆家要紧,你们程家就不要紧了?你姥爷当年白发送黑发,你还打算让他尝一回失去骨肉的苦?”
“我不会的。我一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多我爱的和爱我的人,根本就没想过‘死’这个字。”程谦阳坚定地说,他抬头注视着陆安城,满眼柔情。
“可是你知道我有多固执,过安稳日子和追求真相,我两个都要。”
陆安城撇开眼。
他自然知道程谦阳有多固执。
如果程谦阳不固执,他就不会明知道自己接受不了他,还硬要维持这样的关系并试图逼迫自己改变。
所有人都说他最执着最温柔最好脾气。
只有陆安城知道他心中藏着头多么执拗的猛兽。
他要撕裂敌人,也想要撕碎猎物。
痛苦再一次袭上心头。
陆安城晃晃脑袋,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破事。他越想越烦,不管怎么说,程谦阳终归是自己的发小,无论他怎么对自己,只要他有可能身陷危险,自己根本不可能坐视不管。
这样无视伤口去关切对方的自己让他非常窝火。
“你他妈爱送死就去送死吧,死了干净,老爷子我帮你养。”陆安城烦躁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烟,叼出一根,点上,含糊地骂道,“看来我上辈子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