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城眉头一皱,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白了程谦阳一眼,踹了脚周家斐的椅背:“开你的车,别那么多废话。”
“是啊我也想回大院,不过新工作还有事没处理好,估计得下午才回去。”程谦阳叹口气,又仔细叮嘱道,“你们可看好我家安安,别又让他跑了。”
陆安城反手就给趴在副驾椅背上的程谦阳后背来了一掌:“你也给我闭嘴吧,谁他妈是你家的?我陆安城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周家斐听俩人互动了一路,若有所思,不再多说话,静静把车开去了广播大楼。
程谦阳把行李留他车上,开了车门又靠着门框同陆安城说了几句话,让他记得回家好好休息,等他傍晚回去接他和念陞到程家吃饭。
陆安城胡乱应着,程谦阳也不在意,临走前又把上半身探进车内,飞快亲了他一口:“拜拜——”
陆安城立马炸了,心想当着外人面怎么还干这种事,让他赶紧滚。程谦阳嘻嘻笑两声:“五渔村的美好记忆我们再细说!”说罢朝他吐了吐舌头,关上车门跑了。
陆安城反手就是一空塑料瓶过去。
作者有话说:
我问过我的攻儿子了,你为什么要穿荧光黄,他说,妈,因为骚啊!
第5章 人要长大啊
车内渐渐静下来。
等程谦阳走远了,周家斐才又启动了车,开口问:“阿城,你和谦阳现在怎么样了?”陆安城听他提起程谦阳就来气,抿了抿嘴:“能怎么样,就那样呗,他一门心思要扑我身上,我能怎么办?”
“大家做了二十多年兄弟,他从小到大对你怎么样,不光我们有数,其实你自己心里头也清楚。”周家斐感慨道,“有个这么死心塌地对你的人多好,你怎么还不知足?”
陆安城气都不打一处来,什么叫不知足,这种事是他妈人人看上谁最后都能成的吗,姻缘天注定,要是全天下人都看对眼,何苦来那么多我爱你你不爱我的戏码。
店里的客人这么多,说喜欢我的姑娘也一摞摞,每个都使了浑身解数想爬我的床想和我好,我要是都回应她们的感情那还得了?
他正想驳斥周家斐,周家斐又抢他一步开了口:“那天我哥从你大哥那听说了,你最近疯到把来路不明的姑娘都往院里带,要让谦阳知道了怎么想?你要么安心下来找个正儿八经的姑娘谈朋友,要么就考虑考虑谦阳吧。”
周家斐顿了顿,叹口气接着说道:“你既不喜欢程谦阳,又整天吊着他,身边的姑娘一个接一个换,和他上了床又当睁眼瞎看不见他一片真心。”
他越说越气,破口大骂:“你摸摸你的良心说,你对程谦阳公平吗!啊?整一渣男,气死了妈的,要不是路上我现在就想踹你下去——”
周家斐心想我今天非要狠狠骂你一骂,把你骂清醒了。他等着陆安城和他杠起来,可没想到陆安城居然不反驳了。
陆安城抱着胳膊看窗外,车辆渐渐多了起来,该工作该上班的也都出了门,越靠近市区越热闹,京城忙碌的一天就这样开始,日子也是这样一天天的过。他静静看车水马龙,好像在关心外头都发生了什么,却只是盯着一个点沉思。
他沉默了大半天,才开口:“我对程谦阳不公平,他就对我公平了?”
“我是渣,我还种马,程谦阳呢?当年我一阳光纯情好少年被他强上的事我现在想起来都恶心反胃,他怎么不给我口喘气儿的机会?”
陆安城说得胸口抽痛,越说越委屈,干脆放肆嚷起来。
“你就说谁他妈受得了这样吧!我不需要时间消化他对我的感情啊?不需要时间转换我俩的关系啊?十多年的好兄弟突然开口说他喜欢你爱你,还压着你吧唧你的嘴咬你鸡*捅你屁眼子换成你你他妈心里不难受啊!”
周家斐吓得不轻,还好哥哥送的新车隔音好。他没想到两人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陆安城的反应会这么大。
他冷静下来劝慰道:“那你不也挺伤人吗,事到如今还四处躲他,这么多年你消化好了没有?”
“没,我心里有疙瘩过不去,别想好了。”陆安城冷静不下来,不小心一口气把实话也说了出来,“那天之后我其实特别害怕,看他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俩关系发生了很严重的变化,我想和他好好谈谈,可每次见到他我心里就堵。这不是我想的。”
“家斐,咱们几个为什么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呢?程谦阳为什么不能永远只做我最要好的兄弟呢?”
陆安城想,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时间。
时间会带来改变,改变他所熟悉的人事物,扭曲他心中曾经欢乐美好的画面。他最怕看场戏结局物是人非,熟悉的地盘改建后一定绕着走,菜爱挑熟悉的做法和味道,连最常联系的朋友,也绝对是自认为不会分开的那几人。
陆安城看着程谦阳,心中五味杂陈。程谦阳似乎没有变,他还是年少时那张笑脸,还是当着自己最亲的朋友。可他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哭包了,他不再没有安全感,不再想念逝世多年的父母,不再局限自己的交友范围,愿意去尝试各种变化。
而这些变与不变之间,一直进化着的,只有对陆安城不断膨胀的爱意。
“你说你当年可是大院内外叱咤风云的城哥,面对别人的追求怎么就怂了呢?”周家斐试图转换气氛,“刚才在机场还嫌弃我,我看你比我还怂。”
陆安城把脑袋靠在车窗上,有气无力地应道:“是啊,我也觉着自己怂爆了,大概是我也变了吧。”
那一刻陆安城意识到,人人的心境都可能随着环境转化,当年那群上树掏鸟的孩子都长大了,自己心里还住着个没头没脑的野小子,时不时觉得自己孤身一人,然后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
陆二少六年级的时候,在自己堆满橡皮糖和大白兔的抽屉里,翻出了一封情书。
那会他正在伸手去摸自己记作业的本儿,突然被什么方方正正的角给刺了一下。他皱了皱眉掏出来看,顿时眉开眼笑心花怒放,心里想的不却是信,而是自己吃了十二年饭第一次被女生告白了。
这可是震天动地的大事。他没管谁家闺女这么大胆早恋,也不在意信的内容,他甚至连拆都没拆,直接把信塞进了屁股兜里:“哈哈,这信我得留着,让他们看看我多牛逼多招人稀罕。”
那天下午他就巴巴等着放学,铃声一打作业都没抄,拎了包拔腿就跑。
程谦阳早看陆安城不对劲,莫名其妙了一下午,这会又急匆匆地,他一着急,也飞快收拾了东西,追在后头跑:“你干嘛去啊!等等我!”
陆安城回了声:“你管呢!跟着我就对了!”
等王燚良和沈博裕前后脚进了院门,陆安城早早站在老槐树下的土包上,两手插着腰,像个凯旋的英雄,格外神气。俩人正纳闷,又瞧见程谦阳一人从屋里头搬了几把小板凳出来,吃力地挪着。
陆安城招呼道:“来来来,我有大事要说。”
王燚良和沈博裕面面相觑,正心想唱的是哪出,程谦阳就把板凳在他俩面前摆好了:“安安说是大事哦,你们快坐快坐!”
两人刚坐下,就听见墙外周家斐一路哭得正欢。周家佑好声好气地哄他,刚把人领进门就看见这么一副画面,他吃了一惊:“你们干嘛?开大会呢?”
“对对,过来开会!”陆安城站在高处嘲笑周家斐:“喂周小宝,都快上初中了你还整天哭鼻子,太不害臊了吧?”
周家斐这下更难过了,躲在哥哥身后嘤嘤抽泣,周家佑火气一下上来,指着陆安城:“你什么意思?我弟哭碍着你了?”
“那倒没有。”陆安城挺直了背,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我都快成大人了,不和这种哭哭唧唧的小屁孩儿一般见识。”
坐在板凳上的三个人也不知道陆安城今天抽的什么疯,程谦阳嗅到火药味,只得出来做和事佬:“行了安安,你要说什么呀?”
“哼哼……”陆安城脸上是挂不下的得意喜悦,他掏了掏屁股兜,把皱巴巴的信举到大伙面前,炫耀道,“都睁大眼睛看看!今天有小姑娘给你们城哥送信了!”
他巴不得向全天下人宣告这一消息,而大院目前就是他的天下。
王燚良和沈博裕瞪大眼睛瞧,那粉嫩嫩的信封,那红彤彤的爱心,那工整整的字迹,还有淡淡的不明香味环绕周围,可不就是传说中的情书标配吗?他俩对看了眼,又一块偷偷瞥了眼程谦阳。
“哇——”他正乖巧地托着腮,赞叹一声,貌似傻呵呵的,看不透什么心思。
沈博裕干干笑了两声:“呃嗯——挺厉害啊阿城,是吧?”然后顺手揪了一把王燚良,王燚良疼得悄悄“嘶”了声,立马点头,“呃——是啊……”
陆安城见他俩反应不冷不热,甚至还略带尴尬,高昂的情绪都落了大半。他觉着自讨没趣,收回手掐着信气呼呼地问道:“瞧你们这态度,你们就不惊喜?不羡慕?”
他就不信了,一群没收过信的毛小子能不对这封飘着若有似无清香的情书感到好奇?陆安城低头一排看过去,唯有程谦阳脸上带点笑,看起来多少还带点真诚,便指着程谦阳的脑袋问:“你说!你羡不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