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知秋,”傅芝钟有些无奈地告诉立知秋一个事实,“小蝉是我的太太。”
所以要他嫉妒、难受、不舒服些什么?
“我每日休沐都可与他相见,”傅芝钟说。
而立知秋还是立了次大功,要求了两遍才被傅芝钟允许拜访刘蝉的。
立知秋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转了转自己的眼睛,又哼了一声,“那今日也是只有我能见夫人!”
立知秋说。
傅芝钟懒得与这小孩争辩。
他转而嘱咐立知秋,“你见小蝉时,行为不要太放肆孟浪,诸如什么做椅子把腿翘在桌上,直接拿茶壶对着茶嘴喝茶……这会把他给吓着的。”
没办法,立知秋真的就是个毫无章法的人。
他放浪形骸惯了,有时不高兴了,立知秋还喜欢撕书,一页一页地撕,就为了听纸张撕拉一瞬的摄影。
尽管傅芝钟已然和刘蝉说了多次,不要把立知秋这个客人放在心上,打发刘菊方去接待就行了。
但傅芝钟知道,刘蝉还是会郑重又小心地接待立知秋的——因为这个人,是傅芝钟器重的下属。
立知秋吃着云片糕摇头晃脑,“那是当然啰!”他说得理直气壮,“夫人这么貌美又温柔的人,我是不会去唐突他的!”
说完,他又从油纸袋里摸出几条相叠的云片糕。
这还是傅芝钟第一次听别人说刘蝉温柔。
“你这么喜欢小蝉?”傅芝钟挑了一下眉问。
立知秋毫不犹豫地点头。
“像夫人形貌昳丽,目若星辰,唇衔宝珠,声色动人,举止优雅,性子脾气都好,还温柔大方、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美男子,谁会不喜欢?”
立知秋说着,圆眼里全是亮晶晶的光。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刘蝉。
不是男欢女爱那样的喜欢,也不带有什么的侵略性。
与风月无关,与鱼水无关,立知秋对刘蝉的喜欢,仅仅只是一份欣赏。
傅芝钟知道这一点,刘蝉也知道这一点。
傅芝钟听完立知秋的评价,少见地沉默了一下。
“原来你是这么看小蝉的吗……”傅芝钟说。
说刘蝉的外貌那几句,傅芝钟看来确实是中肯的。不过后几句,那些什么‘温柔大方’‘善解人意’,让傅芝钟有些意外。
“这有什么问题吗?”立知秋歪了一下自己的头不解地问,“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傅爷?”
傅芝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你去和小蝉说一说你对他的看法,小蝉会告诉你对不对。”傅芝钟只说。
说这话时,傅芝钟已经能想到,刘蝉听见立知秋说完这些评价后,小脸上有些迷茫困惑,又有些哭笑不得的神情。
说不定用来晚膳后,他还会和他傅芝钟打个电话,当作趣事笑着与傅芝钟分享。
立知秋靠在沙发上继续吃自己地云片糕,自信满满,“那必须是对!”
他嚼着糯香的云片糕,口齿间都是裹着些小花生、核桃碎的甜,说话有点儿含糊不清。
吃完这片云片糕,立知秋想了想,忽然对傅芝钟说,“傅爷,你们是不是瞒着我在进行什么计划?”
傅芝钟面色不变,他反问立知秋,“为何这样说?”
立知秋不假思索,“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想吗?我今着见到钱老,问几句话就推测出来了。”
傅芝钟一贯知晓立知秋的聪颖,也并不惊讶。他双手相搭,搭成一个尖角,置在自己的脸前。
停顿片刻后,傅芝钟直接颔首承认了,“对,是有瞒着你的计划。”
立知秋并不要求傅芝钟直接告诉自己是什么计划。
他扭头盯着一旁的窗外,思索两秒之后猜测,“是和那些特务卧底有关的吗?”
傅芝钟点头。
这是可以告诉立知秋的。
立知秋哦了一声,霎时间又变了脸。
原先还兴致勃勃坐直的腰板一下就软了下去,他软趴趴地在沙发上摊倒,倍感无趣。
“那又是和那些什么人打交道的事情吧!”立知秋兴致缺缺地继续塞云片糕,“又要什么请人吃饭啊、敬酒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立知秋向傅芝钟抱怨说,“这种事情,想想就觉得烦死了。”
立知秋确实聪明,有时候甚至可以一眼就看破棋局。有他在,傅芝钟的势力的确是势如破竹、迅猛发展。
然而,长久以来,立知秋的弱点也格外明显。
他是最不会算计什么人心、拨弄什么人际关系的人。立知秋讨厌那些要靠和人打交道,才能达成目的的所有事情。
他一向觉得那些别人都是些蠢货——蠢不说,坏心思鬼主意还不少,看着就心烦。
傅芝钟注视着沙发上一脸无聊的立知秋,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孩子,以后是会吃亏的。
傅芝钟想。
猫与人(三)
三十三.
立知秋来傅府里拜访刘蝉,刘蝉端的姨太的身份,按道理说,怎么都是要出去亲自迎一下的。
然而傅芝钟在和刘蝉的电话里,特地嘱咐了刘蝉,叫他就待在院子里,任立知秋自己寻来就好。
刘蝉觉得有些不妥,犹犹豫豫地拨弄着电话线说,“傅爷,这怎得使得?”
他的声音娇娇,“傅爷就会为难我——我这般做,那立先生铁定会以为我不重视他的。”
傅芝钟却不甚在乎,“立知秋一稚孩耳,你若亲自去迎,他尾巴都能翘上天。”
刘蝉闻言,也只得作罢,噘嘴嘟囔几句,应下傅芝钟的话。
然而就算是无法亲自去迎接也没什么,刘蝉早打听好了立知秋喜欢吃的糕点瓜果。他自今天一大早起床,就令秋狸拿他存着的那些金丝白玉盘盛着,把一切都准备妥当。
若是寻常那些家属女眷来拜访刘蝉,刘蝉才懒得理会,他想吃什么就拿什么招待这些来客。一切都得随着他刘蝉。
那些人不过是跟着他吃。
而来者是立知秋时,刘蝉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紧张——毕竟是南秋北夏的立知秋,是傅芝钟最信赖的下属之一。
“刘菊方可怎么样了?”刘蝉抿了口茶,问身边的秋狸,“可打理得干干净净的了?”
秋狸答道,“那是自然,太太。”
刘蝉嗯了声,又问,“那有点人样没?”
秋狸又点点头,神态自若道,“回太太的话,刘菊方是有人样了的。”
刘蝉感觉心里又轻松了些。
不过对于秋狸所说的“人样”,刘蝉眨眨眼,有些好奇。
“那快把它抱来,我自打昨日它被抱去洗澡净身了,就没见着它,还怪想念的。”刘蝉笑着说。
秋狸应了声后快步走到后院去。
彼时,刘蝉正等着刘菊方被端上来,立知秋已经拿着傅芝钟写的拜帖,进了傅府,由着仆役带路到刘蝉的院子里。
“那是何处?”立知秋身侧闭着门的院子。
那院子绿植繁多,枝蔓都攀到了外院的墙上。几根藤弯弯,像是人微曲的小臂。
虽是闭着门,但立知秋感觉这庭院深深,怪安静的,一瞧就想探其究竟。
仆役看了看,答道,“回禀大人,那是夫人的院落。”
“夫人?”立知秋很是惊讶,“那不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吗?你怎的把我往其它风向领去?”
他们已经走过那处无声息的院子,明显是要往其它地方去。
仆役闻言,连忙打开手中的拜帖,再三确认上面的字。
“……大人可莫逗弄奴了,”仆役看清了‘六夫人’三字,“您要拜访的是六太太啊!”
立知秋皱着眉头想了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恍然大悟,“噢!你说的夫人是沈家的啊!”
仆役听这位先生直呼夫人的出身,什么话也不敢说,只得陪笑。
而立知秋还没完。
他本就是胆大包天、荒诞礼法的人。
立知秋摸摸自己的下巴,似是后知后觉地感慨,“原来她还没死啊!”
语气间还满满都是兴味。
仆役被吓得直哆嗦,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缝起来。
他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这位大人。
这位大人拿着傅先生亲笔的拜帖上府,仆役就算是无太大文化,也懂得这么贵客的尊贵。
仆役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大人,那我继续为您带路了。”
立知秋瞥了唯唯诺诺的仆役一眼,哦了声。
在知晓那处沉寂的院落并非刘蝉住处,而是沈璐之所后,立知秋便兴致缺缺,不再打量。
不在傅芝钟、刘蝉,还有那些令立知秋感兴趣的事面前,立知秋就总是一副倦怠恹恹的模样。
他的眼镜后的圆眼耷拉下来,变成两条无精打采的缝,嘴也是平平的,脸上没点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傅芝钟影响了他,他这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还挺正经可靠。
但可能立知秋的副官,最是知道这个才弱冠的年轻人有多恶劣。
他可以窝在自己的座位上,双腿相叠翘在桌子上,因为无聊,从早上到晚上,将一套又一套茶具跟投石头似地掷在墙上——
欣赏别人贡上来的茶具在墙上四分五裂,听那些器皿哗啦碎在地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