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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 (妤芋)


  “这生怎的与上次不一样?”刘蝉向沈氏问。
  他分明记得,以往这尚雅班做顶梁柱的生要魁梧一点。
  沈氏闻言望向台上的生,她思索片刻后回复,“这班里前一个生对我不太尊敬,我便叫人把他赶出南国了。”
  她说得轻巧,语调间也都是和往常无异的温柔。
  刘蝉挑了挑眉。
  沈氏口中那“不太尊敬”刘蝉大抵也能猜到是什么。左右不过是因着沈氏常去光顾听戏,便以为沈氏倾心自己,做些出格的事儿。
  “只是赶出南国了?”刘蝉有些玩味地问。
  “自然是废了条腿。”沈氏抿了口茶笑答。
  刘蝉换了个姿势,他漫不经心抚了一下自己大衣上的毛领,似是把飘落到毛领上的灰尘拂走,“那倒也是便宜他了。”
  “毕竟若是坏了傅府的名声,那拿他的命,可能都不一定足够抵。”刘蝉掀开眼皮,眼里的冷光似无意,似有意地射向沈氏,“你说是不是?”
  沈氏不慌不忙地含笑点头。
  “自然是这样的。”她说。
  刘蝉的视线在沈氏身上凝了几息,沈氏对着他依旧温婉一笑。
  片刻之后,刘蝉又挪开视线。
  他看着戏台上陆续出来的角,语气冷淡,“你自己心里清楚便好。”
  “这些事情,你最好在我有所耳闻前处理了。”刘蝉一手托腮,眉宇间散漫一片,“否则有些问题就不会这么简单。”
  沈氏微笑,“我明白的。”
  她说。
  在院子里,她虽是与刘蝉关系最好,但是沈氏心里清楚,若她真令有关自己的流言蜚语在南国大街小巷流窜,刘蝉处理起来也不会手软。
  戏台上的小生已经起嗓开场。
  沈氏眯着眼睛倾耳听。
  事实上,比起这个较为年轻的生角,她还是喜欢原先那个生角的,先前生角的嗓音唱法还有台风都与她的师傅很像。
  他们都偏爱较为低沉喑哑的起音,每到高潮总要断续,如千军万马陡然又被凝噎住一样,听得人心神骤紧。每每听着戏,盯着台上先前那位生角拈指,沈氏总是能想到自己的师傅。
  早年她的拈指逗花,还是她师傅手把手教她的。
  沈氏跟着台上的花旦哼了两句。
  尚雅班那些戏剧曲目沈氏不说听了千遍了,百八十还是有的。那些个乐谱、腔调、转音,沈氏早就烂熟于心。
  刘蝉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
  他兴致缺缺地嗑着瓜子,时不时扫一眼戏台上卖力的青衣。
  旁边的秋狸不断给他添茶水,增零嘴。
  刘蝉本身就是个没什么情操的人。
  这些咿咿呀呀从刘蝉的左耳进,也没在他的脑里逗留,径直便从他的右耳出了。
  听着听着戏曲便走了神的刘蝉,在不知不觉间,又看向身旁颇为投入的沈氏。
  沈氏每次听戏时,不论是听谁的戏,她的那双杏眼总是明亮得晃人。明明她已经是三十有五的半老徐娘了,可因着她娇美的相貌,和听戏时那双清亮的眼,总令她身上充满一种少女的朝气。
  刘蝉注视着沈氏注视了一会儿。
  “你在念你的家乡?”刘蝉突然开口问。
  沈氏回神,她转头面对刘蝉。
  她眨眨眼,略有些圆的脸上流露出一股茫然来,不知道刘蝉为什么忽然问这样的问题。
  而刘蝉还凝视着她,等她的答案。
  于是沈氏只能抿嘴想想。
  “……倒也不是想家乡,”沈氏轻轻说,她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袖子,“六太太你也晓得,我自幼是被镇上的梨园收养长大的,多少还是有些想里面的老师长辈的。”
  “不过是想念他们罢。”沈氏抬头,笑对着刘蝉。
  刘蝉便问,“那怎的不去看他们?你所出的那所梨园也不算远才对。”
  沈氏回答,“早就死的死,散的散了。”
  沈氏说完,闭口缄默起来。她不欲多数她所出身的梨园是怎样死,怎样散的。
  人情冷暖,总是令人怅然若失。
  刘蝉亦默了一瞬。
  他的本意不是去提沈氏的伤心事。
  刘蝉的手指不停地叩击着座位的扶手。座位扶手上略有些粗糙凹凸的触感,这实木之感顺着刘蝉的指腹漫了上来,好像刘蝉的指尖落在了谁坑包不平的心上。
  “我有时夜半难眠,总是听你在庭院里吊嗓子。”刘蝉岔开话题说。
  “你唱的地方话我不甚清楚,不过挺好听就是了。”他说,“我一直都还想问你,你老是唱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沈氏抿了下嘴,她的神色飘忽起来。
  她望着不远处庭院里那处窄窄的小河,脸上总是馨甜的笑容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随着她的视线,她的思绪一块远去。
  戏台上的戏还在唱着,此时剧情已到了高潮,小生被冤枉,即将被发配边疆,大喊恶人当道,苍天不公。花旦在一旁哀哀,甩起长袖,掩面而泣。
  一时间戏台上唱起了悲离。
  “那话的意思是——”沈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与刘蝉对视。
  她对着刘蝉,仰月唇努力地重新绽出笑。
  刘蝉听见沈氏轻声说,“小河依依,故乡遥遥,不可期……”
  

立春(五)
  二十六.
  刘蝉自四夫人沈氏那儿回来,傅芝钟便发现他身上的低沉。
  尽管刘蝉在尽力压制,他在傅芝钟面前,仍旧若无其事地笑着,信手拈来些趣事同傅芝钟说道,但傅芝钟毕竟是熟悉刘蝉的。
  “小蝉,为何我观你心绪不宁?”傅芝钟伸手搭在自己眼前,刘蝉提壶添茶的白手上,“发生了甚?”
  傅芝钟抬眼问刘蝉。
  刘蝉愣了一下,他姣好艳韵的脸上难得露出些懵懂。
  “……傅爷为何这样说?”刘蝉轻轻放下手里的紫砂茶壶。
  “你心神不宁时,与我说话总不愿看着我,而是盯着地下的位置。”傅芝钟说,“这么些年一贯如此。”
  刘蝉错愕地抬起眼。
  而当刘蝉做了抬眼这一动作,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确实是如此。
  “我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些……”刘蝉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忍俊不禁,“还是傅爷了解我些。”
  傅芝钟扫了刘蝉一眼,又转头望向阳台外,神色寡淡。
  此时晚膳后,傅芝钟与刘蝉两厢坐在阳台上,正沏茶解腻。
  天色还没沉醉,而是在暮与夜之间。天空泛紫,大片大片的云在天幕里悠悠。傅芝钟和刘蝉眺望出去,便能看见主楼下整个傅府的光景。
  “我其实亦未想什么。”刘蝉说着,低头掀开茶杯的杯盖。他的手指纤修,抚上茶盖时,小指与无名指微翘,像一朵白玉兰。
  杯中的茶水清透,一方小小的茶水上,全印着辽阔的天空。
  傅芝钟看向刘蝉,嗯了一声,示意刘蝉继续说。
  刘蝉也望向傅芝钟,他笑了笑接着道,“今日去拜访四夫人的时候,和她聊了几句。”
  刘蝉并不隐瞒,“……聊着聊着,说起了一些有关她故乡的事儿,我心里不知怎么总有股怅然之意。”
  傅芝钟闻言,沉默少顷。
  他不言,刘蝉自然也不语。
  他们二人转而又看向阳台外。刘蝉微微低头,看着主楼下沉静的傅府,在枝桠与灌木间,偶尔能看见几个丫鬟仆役匆匆穿梭。
  而傅芝钟放眼望去,他着眼于傅府上沉沉的天空。
  “你亦知晓,沈氏是当年南国东小境送上来的。”须臾之后,傅芝钟开口。
  刘蝉点头,这他是知道的。
  傅芝钟二十有九那年,是他拨地重起最为关键的时候。时人有想结缘于他,也有想试探于他的,同年便是两边的势力送来了四夫人沈氏,与五夫人林氏。
  那两势力本意是想看傅芝钟会选哪一位夫人。却没想到,傅芝钟什么态度也没表示,直接按着先后的顺序,把沈氏与林氏都丢进了傅府。
  刘蝉面色恬静,他柳叶眼中的光华流转。
  刘蝉对四夫人的来历没什么吃味,或者说这傅府里没有哪一个人,能让刘蝉吃味。
  “沈氏当初被南国东小境称作是第一小花旦,因其容貌和声嗓颇受人追捧。”傅芝钟语调平平道。
  他这样说,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姨太太,也不像是在说与自己做过夫妻的女人。倒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一个话本里苍白而又遥远的角色。
  “东小境里便有人对她起了心思,想将她呈上试探我,”傅芝钟说,“那群人便给沈氏出身的梨园下了套。”
  “哦?”刘蝉挑了挑眉,他倒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下了套?”
  傅芝钟颔首,他面目冷淡,“强取豪夺是谓赃物,心甘情愿才是礼物。”
  “那是下了什么套?”刘蝉问。
  傅芝钟答道,“东小境的人诱使那梨园当家独子,也便是沈氏师傅的独子去赌博。先拿了些甜头迷住他。后此子赌性一发不可收拾,便鬼迷心窍,押上了自己的腿。其父知晓后,为帮其子还债,挪用了梨园的公款,致使梨园的月钱无法发下。”
  “这样挪用了三次,梨园中的人便纷纷罢工,吵闹不休。”傅芝钟说,“而梨园当家的独子还有债未偿还,走投无路之下,沈氏便将自己卖与东小境的大家,以换钱财还其师傅独子的赌债,以及填补梨园的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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