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原谅你。”俦侣道,“可能在你回来以后我也抱怨过,那些我们那样珍贵的过往你怎么就全忘了呢……但是在你想起来以后,我再也不怨了……真的。”
安知道:“所以啊,小妖精,你要知道。我也好,年却升也好,心中是最为你们考虑的。只是这样带来的结果可能并不如我们所想,甚至适得其反。人算终不如天算,无法避免。”
俦侣道:“可是年却升和姜冬沉之间并没有什么妖神牵绊,他们若一起躲起来,有何不可?为什么非要有一个人离开,一个人留下。他们为什么不能一起走?你知道,若是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是好的……”
安知十分耐心,只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让俦侣从他怀里坐起身,两人目光相对,安知平静的解释道:“你刚才也说了,姜冬沉有个十分圆满的家庭,他有慈父慈母,有兄弟姐妹。那些人对年却升也十分关爱。若年却升真就带姜冬沉走了,藏起来了,没有音信了。姜冬沉的家人怎么办?”
俦侣沉默了,垂下头去。安知遗憾的略一摇头道:“有人欢喜,就亦会有人难过。世间终无两全法,让所有人都快乐。”
俦侣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简单世界里长大的孩子一瞬间成熟起来了一般。过了良久,遗憾的,无能为力的,伤心的,无力回天的,缓缓从他面前流淌过去。俦侣轻轻把那口气吐了出来,沉声道:“我明白了。”
让我再看你一眼
翌日清晨,年却升与姜冬沉同温家辞别,称姜家有急事相诏,须即刻返回。
除非家中有极为要紧的大事,在外历练之人是不会被召回的。历练这个弱冠前的仪式在仙家眼中的分量极重。温融心知如此,没敢多留,第二日早上雨一停,年却升与姜冬沉就立刻动身,准备启程。
温随与温融并肩而立,他们两人是兄弟,生的极像。其实在姜冬沉眼里,年却升与他们也是有几分相像的,尤其是眉峰与鼻梁,是一样的山峦如聚,刻画得极其明朗。
年却升这侍从演的尽心尽力,看见温家的家仆为他们的行装操忙,便向姜冬沉道了一句:“公子,我去和他们一起收拾行装。”
姜冬沉点头,年却升就和那些家仆们一起离开了。
温随向姜冬沉道:“姜公子,待姜家事毕,可否还能再来荫江?”
姜冬沉笑了一笑,十分话少:“一定尽量。”
然而这四个字足够让人听出异样了,温融唯一皱眉,有些歉疚道:“昨夜风大雨大,也是乍暖还寒,我一时疏忽忘记叫人去为两位添置被衾。姜公子可是染了风寒?”
姜冬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昨晚我们睡得很好。许是睡前贪嘴,吃了点辛辣之物,今早醒来,便这样了。”
温随笑着抢道:“是不是吃了膳房用辣椒炸的落花生?仙都那边的辣椒应是不如荫江辛辣。姜公子许是上了火气,回了姜家记得喝些陈皮来败火。”
姜冬沉闻言也便顺着笑道:“多谢温公子提醒了,我一定会的。”
待安置已毕,便是启程。年却升与姜冬沉行过礼,与温家人互道了保重,便踏着湿漉漉的街面,向北行去。
御剑或御扇都太过招摇,极易被发现,于是两人就如来时一般,慢慢地向北走,走累了雇辆马车行个十六七里,或者找个茶馆略歇片刻,然后接着赶路。
与来时不同,归路中两人绕尽了弯折的小路,鲜少踏上繁华的街市。偶尔经过一两村落,望见袅袅的炊烟,听得当地的妇女带着醇厚的乡音唤孩子去吃饭,一声声带着悠长而婉转的调子:“宝儿——回家来吃饭喽——”
每每听到这样的呼唤,年却升都笑着看向姜冬沉调戏道:“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年却升,我也这样喊他回家吃饭。”
姜冬沉闻言只白他一眼:“梦里什么都有。”
年却升听了也只是哈哈一笑,搂过姜冬沉的脖颈道:“哥哥若真的能生,现在估计我们逃跑也是逃的拖家带口,还不利索呢。”
姜冬沉想去扳开他的手,反而被反手捉住手腕,于是拆穿的毫不留情道:“你得了吧,三四个月我给你生一个五岁的小孩来?”
年却升毫不气馁,反而越发将他搂的紧,笑着去提别的话题,一同穿过静谧的小村庄去。
时值黄昏,两人寻客栈歇息,此时年却升已同姜冬沉说了一道,姜冬沉十分无奈:“你今日怎么这样话多。”
年却升脱口而出:“我不但话多,我现在还想亲你呢。”
“……”姜冬沉看他不像开玩笑的意思,赶紧别过头去,正着颜色道,“不行,人太多了。”
姜冬沉心里搅和成一团,只想虽说年却升平日也是十分口无遮拦,可今天似乎格外放肆了一点。年却升去柜台订房点菜,吩咐完后回头望了姜冬沉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碰出了十三分的郎情妾意,惹得姜冬沉浑身不自在,忙去喝杯里的茶,然后转头去看窗外。
吃晚饭的时候也是,姜冬沉一抬头就看见年却升正全神贯注看着自己,那目光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温柔和贪婪,仿佛要透过眼睛,将他的样子刻进心里去似的。姜冬沉终于忍不住了,一拍筷子,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年却升笑着:“没有。”
“那你还看什么,又不是没见过我。”
年却升单手托腮,仍笑得十分温柔:“好看。”
姜冬沉接不出话了,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去,半晌,才憋出一句:“哪好看了,吃饭。”
年却升无比认真道:“好看。眼睛,鼻子,嘴,哪都好看。举世无双,风华内敛。”
姜冬沉被他夸的脸上发烧,抬头望了他一眼,又低头闷闷道:“那你看吧。”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姜冬沉实在想不通年却升是在抽什么风,索性不再去理他,埋头吃饭。边吃边走神。忽然间对面伸来一只手,将姜冬沉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去了,姜冬沉猝不及防被吓得往后一仰,责怪道:“你干什么,这么多人呢!”
年却升云淡风轻:“没事啊,帮你别一下头发,你吃饭吧。”
姜冬沉哪还吃的下饭,把筷子一扔:“我吃饱了。”
年却升一点头:“那我们回房间吧。”
姜冬沉望了一眼他满满当当的饭碗,好心提醒道:“你是不是忘记吃饭了。”
年却升笑道:“我不饿。”
姜冬沉本能地有不好的预感,折扇一展挡住领口:“你想干什么。”
年却升笑了:“我没想干你。”
……姜冬沉更不敢起来了,年却升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慵懒道:“啊——行了,哥哥,走了一天你不累吗,我真没想干什么,回去躺着呀。”
姜冬沉半信半疑,有所防备地跟着他起身,等走到房间门口,安静的走廊里四处无人,年却升猛一个转身把姜冬沉按在墙上,姜冬沉被他这一撞,皱了皱眉道:“我就知道。”
然而年却升似乎真的不想干什么,只一脸淡然地看着姜冬沉皱起的眉逐渐舒展开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松手,转身推开房门,淡淡道:“没事,我吓唬吓唬你,走吧。”
进了屋门,年却升也什么都没做,先是四处转了转抱怨了一两句床不够大屋子不够透风。又摇了摇方才壁咚姜冬沉时从他手里抢来的折扇,宽容地谅解道:“这儿是个小地方,客栈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姜冬沉诧异地望着年却升,年却升丝毫未对上姜冬沉的目光,又站起身来,将折扇扔在床上道:“我去下面要点喝的,哥哥喝茶还是喝酒?”
姜冬沉有点傻气地一路跟年却升到门口,扬起脸问道:“你果真什么也没打算做?”
年却升笑了:“不然呢?”
姜冬沉悻悻地退了回去,摆摆手道:“没事,我喝酒。”
年却升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嗯——”然而也没再调戏他,转身下楼去了。
姜冬沉看着他的背影,什么毛病啊。
年却升去的有些久,姜冬沉就自己百无聊赖地在屋中坐着,心想着年却升今日种种不正常——难不成这是他欲擒故纵的新手段?但是今天这线放的也太不正常了吧。
姜冬沉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和他做了个遍了,欲擒故纵为了擒什么,思来想去也就那件事了吧。可是这桌子也按过了,站姿也试过了,什么骑乘跪趴一切不要脸的事都差不多了吧?年却升还想干什么啊。
姜冬沉不由得紧了紧自己的衣领。
年却升回来的时候,姜冬沉去望他,眼里的疑惑神色忘了收起来。年却升脚步一顿,一边把酒杯放在桌子上,一边笑着道:“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姜冬沉摇头,目光瞥过他手中的酒具,不由得问道:“你不是喜欢和我用一个杯子?怎么还拿了两个。”
年却升往这两个酒杯斟满酒,将白底黄纹的那一盏递给姜冬沉,坐在他身边道:“哥哥,今日你可是热情得很,昨天晚上不才做过,你又想了?”
姜冬沉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赶紧摇头,呛个不停。年却升赶紧拿手帕去给他擦拭嘴角,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被。咳了半晌,姜冬沉才憋出一句:“……你这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