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自己去吧,我坚决不去。”
年却升笑意更甚:“哥哥,你还怕那些姑娘为难你,你放心吧,她们就是有些爱闹,又不是不知分寸。到时候我两句就唬过去了,她们还能逼着你开口不成?”
姜冬沉道:“你现在是这样讲,等到了原城,怕是她们尚未开口,你就先把我卖了。”
年却升赶忙凑过去讨好道:“哥哥,我错了。上次是我不对,我再也不那么做了,真的。”
姜冬沉话锋一转:“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还要吧安知拉出去,偷偷摸摸的?”
年却升怔了一怔,接着便笑了:“哦——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这么冷漠,哥哥,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别自作多情。”姜冬沉欲盖弥彰,“你们说什么了?”
年却升瞬间正色,谎话张口就来:“我问问安知天牢大概是什么样子,说不定璇月和安知一样,是从天牢废了神身下来的。多了解总比少了解好,但这种事毕竟不适合当着俦侣的面说,怕他伤心,我就把安知拉出去了。”
说完,佯叹着气地补了一句:“提前没给哥哥打招呼,我本以为哥哥是最宽宏大量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年却升这一番话竟然让姜冬沉生出了几分无端的羞愧,低下头轻声道:“这样啊……是我狭隘了,那……你问出什么没有?”
“大抵就是和我关禁闭的地方差不多,但是也没那么不好。”
年却升见姜冬沉有惭愧的神色,心里暗暗嘲笑他单纯嘲笑了一百回,面前却十分委屈:“我说你就是这样,哥哥,对别人都温温和和的,就对我严声厉色,哎——”
姜冬沉无从反驳,年却升又道:“哥哥你应该对我温柔一点,以后我也好温柔待你啊。”
姜冬沉仰起脸:“嗯?”
“没事没事,哥哥我爱你。”
姜冬沉被这突如其来的我爱你正正击中,面上不动声色,故作毫不在意道:“这是你应该的。”
天色有些隐隐发阴,似是要下雨。远处的天边有一两滚阴沉的云,头顶却还有太阳映照大地。
两人一路欢声笑语,生活闲闲散散,不知他们可否意料,外界之势,也正如将来之雨。
探望
不知不觉过了仲春,千欢渡的春光正是明媚,随君湖解冻,从湖心散发着一袭沁人的碧绿。垂柳抽芽,远远看去一片朦胧浅嫰。天也亮的比从前早了,偶尔一两只云雀黄鹂叽叽喳喳地掠过,或落在门前。阮阮便常守在门前看来来往往的鸟儿,挥着爪子,嘴里喵喵有声。
然而天亮地早,并不意味着年却升这个觉王能早醒一个时辰。
这不,年却升才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姜冬沉已认真整理好衣物,去门边提那个买菜用的小篮子,欲待出门。
年却升带着些许未醒的鼻音,散散唤道:“哥哥……我也要去……”
闻言,姜冬沉转回身来,不轻不重地笑话道:“要和我一起去?等你起来怕是已日上三竿,我们便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年却升撇撇嘴,顶着凌乱的发丝直起身来,摸索着找到衣服,似是想证明自己会起床起的很快。然而事与愿违,这件事他是闭着眼做的,穿到一半就又躺回去了。姜冬沉十分无奈,走回床边掖好他的被子,温声道:“好了,你睡吧。醒了以后把昨晚洗好的衣服搭出去,我一会便回来。”
年却升只得妥协,拉过他的手背亲了一口,轻声道:“哥哥记得卖茶叶回来……家里没有茶叶了。”
姜冬沉答好,轻轻把手抽回来,转身提着篮子离开了。
年却升伸了个懒腰,在床上又小赖了一会儿,然后一个蓄势待发地鲤鱼打挺,穿好了穿了才一半的衣服,翻身跳下床来。洗漱完毕,认真叠好了带着余温的被子,把床单顺的整整齐齐。欲待去侧屋取衣服,忽然想起一阵敲门声。
年却升想着姜冬沉于是忘记拿什么东西,从侧屋飞一般地冲去开门,门还没开全,就大喊一声道:“哥哥!”
可门后的不是姜冬沉,映入眼帘的是穆衣和穆敛笑意盈盈的脸。年却升先是一怔,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行过礼,笑道:“我以为是冬沉回来了……二位夫人快去屋里坐。”
进了屋门,穆敛笑着道:“阿沉出去了?大早上的,是去做什么了。”
“他去买菜了。”年却升答道,随后又有些抱歉地笑笑,“我和冬沉这里平日也没人来访,就没安置椅子,委屈一下您和长夫人,先坐床上吧。”
穆衣和穆敛丝毫不介意,不过也没有急着坐,而是目光温柔地在屋内四处看了看,年却升去侧屋切了点新鲜的果片,穆敛这时被书案上的一沓纸吸引了目光,略微翻了翻,自然也一眼辨得出这些字出自谁手。温声念道:“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是《西洲曲》?”
年却升转头道:“正是,冬沉常和我讲诗,他本以为我会喜欢那些‘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但是他没猜准,我喜欢‘愿我如星君如月’。”年却升忽然想到那些纸里有那日晚上他们记下要查的事,怕穆敛翻见要担心,忙吸引她的目光道,“二夫人你看,墙上挂着呢。”
穆敛放下手中的纸张,向墙上望去,惊讶道:“这是阿沉挂的?他小时候我叫他往墙上挂两幅他的字,他死活都不肯。”
“冬沉挂这幅字的时候向我讲过这个故事,许是因为长大了,便不再在意了。”
“才不是呢。”穆敛笑道,“却升,你还没发现,我说了阿沉不听的话,你说他就肯听。”
年却升笑了:“二夫人您抬举我了。”
穆衣开口道:“却升,你挽着袖子,可是在洗衣服?”
年却升这才想起还有衣服未挂出去,忙道:“啊对,我先失陪一下,冬沉好不容易交给我一件事,我不能再耽搁了。”
穆敛闻言笑道:“快去吧快去吧。”
年却升去侧屋抱了衣服出去,方一关门,立刻与姜冬沉传声道:“哥哥,你现在在哪?”
姜冬沉听他语气有异,忙答道:“在镇上,怎么了?”
“别那么紧张,没事。你母亲和你嫡母来了,回来的时候记得再带两个茶杯。咱俩就那一个茶杯,让你母亲知道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一开始他们是有两个茶杯的,可互通心意之后的一天晚上,被年却升“一不小心”打碎了一个,姜冬沉本打算再买,年却升偏道:“还买什么,我们早已今非昔比,一个茶杯又不是过不下去。”
姜冬沉隐隐看得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年却升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堵回去了。于是只顾脸颊红红,再没顾得上买茶杯的事。
姜冬沉果然不负众望,不到半柱香就赶了回来,推门进屋,将篮子轻轻放在门边,行过礼道:“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按姜家的规矩,姜冬沉换这两个人都是母亲,年却升不耽误他们讲话,默默提起篮子去侧屋沏茶。穆敛答道:“尉迟家在昔州办猎会,离这儿近,我就向你父亲说了一声,来看看你们。”
探头望望年却升已去了侧屋,穆敛小声道:“仙门百家来了得有一半,年家也来了,这些天你们小心点。”
姜冬沉会意,穆敛又若无其事地笑道:“原本我和你嫡母十分不放心你们,过来瞧瞧,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姜冬沉十分谦虚:“多亏了却升。”
穆衣道:“真巧,方才却升也说多亏了你。”
这时年却升已递来两盏茶,闻言笑道:“各有一半吧。”
猫窝里的阮阮嗅到茶香,从窝里跳了出来,跃上姜冬沉的臂弯,困得睁不开眼。跳上来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脑袋又在他的手肘处歪了下去,小小的喵了一声。
穆敛一向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小东西,见状十分惊喜,问道:“阿沉,你们何时养了一只猫?”
姜冬沉:“说来话长。”
年却升:“山里捡的。”
姜冬沉点头:“也可以这样认为。”
阮阮抬起头来,喵了一声表示抗议,穆敛笑起来,摇摇穆衣的衣袖道:“长姐,我们也养一只猫如何?”
穆敛也喜欢猫,只是她道:“我讲话可不算数,这事要回去问问闻道。”
年却升瞧穆敛喜欢,唤道:“阮阮,去让姜二夫人抱抱。”
阮阮自然是博取人心的一把好手,跃到穆敛怀里,十分乖巧地蹭来蹭去,惹得穆敛和穆衣直笑。姜冬沉道:“母亲,我从未记得你说过你喜欢猫?”
穆敛抬起头,温柔笑道:“我不是不喜欢,是没说过罢了。喜欢这种事,并不是不说就不存在,你看我何时说过喜欢你父亲?有些事情啊,日子久了,慢慢就会生出感情,你还小,许以后就会明白这喜欢的意思。”
穆衣笑道:“敛儿,你是变着法子想提点阿沉娶亲了?”
穆敛道:“我没有,阿沉才十七,他想娶谁了自然会娶,可不需我催。”
姜冬沉没有答话,转头望了年却升一眼,他目光却十分平淡,神色波澜不惊地放下挽起的衣袖:“我去烧点水,二位夫人要不要留下来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