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毓书没有再说责怪的话,赶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抹了抹湿润的眼睛,然后松开怀抱。
“为什么一个人出来?”
他问得很温柔,只是声线还未有缓过来,仍有几分波动。
谈墨拿起脚边的盒子,献宝一样捧到谈毓书面前,笑着说:“我觉得你应该吃一个抹茶小蛋糕。”
谈毓书眼睛一虚——这种讨好式的笑容,只有在打碎水晶杯的时候出现过。
“没这么简单。”盯着他嘴角没有擦干净的巧克力的痕迹,“你吃了巧克力?”
谈墨大大方方承认:“对啊。”然后指向收银台,“包括你的这一块,一共一百三十八。我一直在这里等,收银姐姐不让我走。”
事实上,还有之前的那杯特大号的巧克力奶茶。
年轻的收银员尴尬地朝谈毓书挥手,讪笑着说:“这位先生,您的两块蛋糕,加上小朋友不小心打碎的盘子,一共......一百五十元。”
谈毓书愣了愣,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大发慈悲”买那块抹茶蛋糕。
“所以,你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来这里?”
并不是心疼钱,而是觉得这样实在不安全。突然间凭空消失,一个人跑到街上乱逛,要是惹怒了别人,一个巴掌打下来,或者碰到心怀不轨的人贩子,他有多大的力气抵抗?
谈毓书正兴师问罪,看看谈墨要说出一个多么惊天动地的理由来。
结果小家伙两手一背,义正言辞地说:
“家规第六条,胖胖不能过问爸爸的私人秘密,爸爸也不能过问胖胖的。”
谈毓书:“......”
☆、第 23 章
距离兰佳出事已经过去半个月,施临川仍然没有苏醒,虽然度过了危险期,但是两只眼睛一直是半睁开的状态,没有神态,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谈毓书每天都会去看他,说一些从前的经历,医生说,这样更容易唤醒他的意识。
至于一直挂在施临川嘴边,那个身家在怀北集团跟他情投意合的爱人,自始至终也没有出现。
倒是程奕去得勤,公司医院两头跑,人活生生瘦了两圈。
“爸爸,我什么时候上学?”
那天,从医院出来,谈墨拉着他的手问。
谈毓书其实还在犹豫,之前的全托学校出事之后,直接打消了再让谈墨念全托的想法。但是普通幼儿园也有不少,学校环境,教育条件,距离家的远近,都是他考虑的因素。
“下周一就去。”
还有四天,应该足够他做出决定了吧?
谈墨如临大敌,牵着谈毓书的小手一紧,“你选好学校了吗?”
谈毓书摇头,“还没有。”
谈墨大松一口气,趁他还没有决定之前,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去绿光小学。”
“你还没有到念小学的年纪。”
“可是我会做二年级的数学题,一百分。”
“但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语文太差,偏科可不行。
小家伙自然有他的理由:“中文太难了!”
谈毓书嫌弃地看他一眼,“意大利语也没见你说多好啊。”
小家伙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哼!”
湖蓝色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思忖了半晌,才不甘不愿地做出让步,“那我也要上绿光小学旁边的绿光学前班。”
谈毓书觉得这小子明显不对劲,尤其是那天一个人出去之后,经常流露出那种很怜悯的眼神,仿佛他才是爸爸。
“你怎么知道的绿光?”
绿光是不错,教育条件算得上一流,风评也很好,只是离公司有点远,正常情况下,他肯定会比其他家长晚二十分钟。
但是谈墨之前一直在全托,只周末去过动物园游乐场之类的地方,怎么突然之间知道了绿光,还非它不可?
谈墨把早就准备好的理由大大方方地搬出来:
“代小胖要去绿光,走之前咱说好了的。”
代小胖原名代须臾,父母的意思是让他珍惜须臾时光。只是那两个字谈墨不认识,又加上代须臾的脸蛋肥嘟嘟的很有肉感,于是得到小号“代小胖”。他跟谈墨在全托是同一个班,床铺也挨着,两个小家伙玩得很要好。每天如影随形,连爸爸屁股上的痣都要分享。
谈毓书是知道这个小朋友的,毕竟谈墨刚回来,有一个玩得来的朋友不容易,于是也没再犹豫,答应了喜欢叫人家小胖的胖胖。
他只是不知道,前几天的“母子会面”上,有个英俊潇洒的男人让谈墨一定记住“绿光”,因为那地方离他住的公寓很近。
“我不是你妈妈。”
那天,陆博渊对着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说出这句不能再真理的话,居然出奇的很有罪恶感。
谈墨没有伤心失落,反而更加笃定,比做数学题还笃定。
“你是。”他理直气壮地道出依据,“爸爸的爱人,就是妈妈。”
哎哟嘿?
陆博渊愣了愣,觉得小家伙这句话还挺真理。谈毓书显然还爱着他,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就是凭证,只是出于某种理由死不承认而已。
不过,谈毓书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
倒不是他心眼小,他只是好奇,为什么结婚生了孩子,却让孩子没了母亲?
是已经离婚了?去世了?
还是......他自己生的?
被最后一个可怕的想法打了一激灵,陆博渊赶紧回神,从皮夹里翻出了私家侦探的名片。
“他们说,我妈妈的爸爸,跟爸爸的爸爸是好朋友,但是我一直没见过妈妈,也没见过妈妈的爸爸,更没见过爸爸的爸爸,我只见过爸爸。”
谈墨把人物关系捋得很清楚,最后划了一个重点。
“我终于找到妈妈了。所以,你不准再消失。”
初次见面的那晚上,谈墨亲耳听到,爸爸送走陆博渊之后,躲在房间里沉闷不堪的呜咽声。
..........坑爹的分割线...........
空气无缘无故变得粗糙,刺进喉咙,又激起一阵咳嗽。额头的温度虽然退下去了一些,脑袋里还是像装了一只燃着闷火的炉子,烧得脑仁泛疼。
谈毓书今天没有去上班,请了病假。
送了谈墨上学之后就一直睡着,中午简单煮了一点白粥,吃药喝水,又倒回去睡了三个小时。出了一身的汗,发烧引起的不适才缓解了些许。
就只是昨晚带谈墨出去逛了一圈公园,回来连打了几个喷嚏而已。
果然,不服老不行啊......
时针走到三点半,该去接谈墨放学了。
然而,等他穿好厚实的夹克,推开房门的时候,却被门口的一大一小挡住去路。
“爸爸,我提前放学了。”
谈墨仰着小脑袋,担忧着看向他,“你说我回来的时候你的病就好了,现在好了吗?”
拉着他的小手的,是只穿了一件深灰单衣的陆博渊,还是领口大开,能看到线条优美的锁骨的样式。显然,人家身体倍儿棒,不怕冷。
他盯着谈毓书拉到下巴的拉链,眼中闪过一丝埋怨,“怎么生病了?”
自从上次在停车场争执,他们已经有十天没见面了。
想起脖子上的戒指被发现的场景,谈毓书的脸漫上窘色,“就,不小心。”
谈墨见他说话不老实,一脸正义地打小报告:“他不穿衣服!”
谈毓书一惊,什么叫不穿衣服?
“我只是忘了外套!”
他辩解的水平并不怎么样,有点像力证自己没有偷吃糖果的小学生。
☆、第 24 章
“我只是忘了外套!”
他辩解的水平并不怎么样,有点像力证自己没有偷吃糖果的小学生。
但是,不辩解的话,光是脑补他光溜溜出去招摇过市的画面,胃里就一阵恶寒!
陆博渊不作声地叹气,姑且放下这个话题,不管穿多穿少,这个人就是大大咧咧不懂照顾自己就是了。
朝门内望了望,问:
“不请我进去坐坐?”
谈毓书看看他,又看看镇定如常的谈墨,再看看他们紧紧牵着的手,对这两人的亲密程度十分疑惑。
于是问了个本来一开始就要问的问题:
“你们......怎么认识的?”
陆博渊不动声色地挑了挑右边的眉毛,“你是想我站在门口说,还是进去说?”
不正常的热度让谈毓书的脑子变得迟钝。
哦,他刚刚好像说了,想进门坐坐来着。
慢了三百拍之后的人终于接上轨道,局促地朝旁边一站,“进来吧。”
仍旧是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畏缩模样。
陆博渊看了眼他脸上还没有褪干净的潮红,修长的腿迈进房门。
谈墨比平时表现得更加兴奋,把只装了一本漫画的书包放回卧室就嗒嗒跑出来,抱着陆博渊的大腿。
“妈妈,你会做饭吗?”
啪!
正在厨房准备泡茶的谈毓书听到这声“妈妈”,端在手上的盘子咣当落地,茶杯也宣布寿终正寝。
“谈墨,不许没礼貌,这是陆叔叔。”
惊讶过后,他板下脸来,严肃地看着他。